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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意难平


  程濯出来抽烟的时候,  暮色四合,天边只剩一抹暗橘,对面的水亭上也已经人影空空。

  第一次打火没打着,  他正要按第二次。

  身旁传来声音——

  “……一听说旁边那个摄影师不是她男朋友,  孙经理开心死了,  巴巴追去停车场问人家要微信,  结果美女姐姐说没有微信,  哈哈笑死啦。”

  “孙经理之前不是说没有他搭讪不了的妹子吗?当场翻车哈哈哈。”

  一个从前厅过来的服务生,  拉着另一个服务生分享消息,  两人前仰后合,  笑着朝后厨位置走去。

  程濯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没点烟,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后,  忽然忘了自己先一步要干什么。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他机械地解了锁,在添加微信的搜索栏里,  把烂熟于心的十一位数字敲到一半,又删掉。

  返回去,  找到徐格。

  程濯:在哪儿?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这会儿功夫,程濯微侧首,点烟,  浓橘火光似一层颗粒感滤镜,  叫他皱眉那一瞬,  倦怠感十足的清俊面庞格外鲜活。

  那头一个字没发过来。

  徐格打了电话,  程濯接听重复:“在哪?”

  “你想我啊?”

  程濯沉默几秒,  忽然不想抽烟了,改抽徐格倒更降火气。

  嬉皮笑脸没撑多久,电话里的冷漠仿佛已经习惯,徐格唉声怨道:“跟你当朋友都没意思,以后谁嫁给你,还不如直接去寿塔寺出家。”

  程濯提醒他话不能乱说:“寿塔寺不收女香客。”

  “这你倒记得清楚!”

  徐格叹气,把前面没头没尾的话又接起来:“你都不看新闻吗,濯哥哥,你下一个微博吧,你能不能在百忙之中关注一下我,今天酒吧刚开门,我就警局医院热搜跟集邮似的走了一波。”

  电话没挂,程濯听出他话里的可怜来。

  他有微博的,以前孟听枝给他下的,关注了陈可钦的工作室,但凡那会她参与的物料分享,他还都一一点过赞。

  他不费力地在热搜前排里找到两位发小的名字,两个名字,一共四个字,一时间占了五条热搜。

  一名狂热男粉今天去TLu以死相逼,持刀要求徐格和乔落分手。

  那会儿刚开张人不多,还有人劝,没劝住,一个安保和两个酒吧客人误伤,那位男粉及时抢救,自杀也没成。

  事件直接爆掉。

  徐格在电话里叹:“她跟纪枕星前前后后八年,我经常想,我徐格虽然是个烂人,但全世界第一爱她没跑,现在倒心虚了,竟然真的有人敢为她死。”

  程濯声音平淡冷静:“她呢,怎么说?”

  “她啊,”徐格低笑:“她说爱死不死,要死死远点。”

  话音刚落,程濯也了翻到乔落的微博主页,两个小时之前发了长文,才看三行字,就知道这妥协安抚的公关腔调不是一个嘴边挂着“爱死不死”的人能说出来的。

  程濯:“最近少见面吧。”

  徐格:“她经纪人也这么说。”

  “没考虑退圈?”

  徐格声音扬起来,“你这人是真冷血,一点共情能力都没有,唱歌是她从小的梦想,退圈了你让她干什么,结婚生孩子做饭吗?那我跟纪枕星有什么区别?”

  他一直在学着当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但即使是发小,他都很难恰当地换位思考。

  “纪枕星好歹是个科研新星。”

  徐格自己接话:“我烂人一个,行了,出来喝酒吧?”

  “刚喝过,程董事长的私交局。”

  “又来父慈子孝那套?”徐格惊也不惊,唉一声说:“那再喝一顿吧,我估计你也没喝高兴,你发位置给我吧。”

  从微博退出来,程濯不得不提醒他:“就你现在这个热度,怎么出门?”

  还喝酒?再多条新闻?

  “早就想好了,去老城区,就十四中附近那家大排档,现在学生都在晚自习,哦,那家大排档你洁癖从来没去过,走吧,带你找回丢失的青春。”

  “喊沈思源么?”程濯不太擅长安慰人,万一徐格到时候喝上头,要大吐苦水,他十有八九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恋情受创且不提,发小情意也要跟着遭殃。

  徐格忽的笑了,又无语道:“我真的服你,目下无尘的程公子,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看微博,客人误伤客人误伤!”

  程濯看到了,但没有点开图细瞧,哦,原来误伤的是沈思源。

  “他?”

  徐格应着:“昂。”

  程濯适时练习一下同理心,关切道:“伤到哪儿了?”

  “小拇指割了个一厘米的口子,人已经住院了,他自己要求的,老子还给他开了vip病房。”

  “……”

  程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觉得魔幻,低低应了声。

  “位置发你了。”

  有人就爱搞忆往昔那套。

  烟熏火燎的大排档,半露天的灶口,重油重料呛出半条街的烧烤味,塑料的白桌红椅,程濯第一次坐。

  徐格一瓶啤酒下肚,已经回忆到高二了。

  “她就在谭馥桥那个破篮球场,跟纪枕星告白,我在旁边给她放的烟花,那硫磺味死熏眼睛,给我整得眼泪哗哗的,她后来给我发消息说,好开心啊,我心想,行吧,你开心就成,被熏瞎也值了。”

  程濯对高中没什么很深刻的记忆,那还是他不能自洽的沉默时期,他对外界缺乏交流与关注。

  给徐格倒上酒,劝了一句慢点喝,半点作用没有。

  徐格一口闷完,眼角都是红的,看着程濯说:“濯哥哥,你是真潇洒,我不是咒阿姨和奶奶啊,我就是说一句,没了谁你都无所谓,什么情都困不住你,不像我,我高中那会儿就觉得我完了,我从小跟她屁股后面,她鸟也不鸟我一下,转头就跟别人爱的死去活来,我真的失败透顶。”

  “前女友都是失败透顶得来的。”

  徐格脸色不自然,“别戳我伤口好吗,我想不到有今天,我没指望过。”

  徐格问他:“你还有指望吗?”

  指望这词,跟希望又不同,两个字念出来就有种脚踏实地的安稳,程濯手里捏着透明的塑料杯子,自顾念一遍。

  良久后,松出一口气。

  “我想过很市井温情的生活。”

  “哪种?”

  程濯也不能说清:“大概一日三餐,买菜做饭?修空调,买灭蚊水,算月账,去居委会兑米,在海鲜市场买到快死的鱼回来被骂。”

  徐格顶着一张酒热烧面的大红脸,目露不可思议,“你……你这说的什么,这都在哪儿看到的?”

  说时没有过心,程濯稍静就想起来了。

  这是孟听枝说的她爸。

  啤酒见底,他启了新的放在徐格面前。

  徐格激动地嚷嚷:“你跟我一起喝啊,我要你来跟我当监护人的啊?喝啊,我发现你这人特可怕,你是不是从来没醉过?你那么有分寸干什么,我告诉你啊,少绷着,你要试试失控的感觉。”

  程濯看桌上的绿玻璃瓶,“啤酒怎么醉?”

  徐格:“……”

  大排档能入口的红酒是不敢想了,徐格朝店面里的老板娘喊:“有白酒不?来一箱!”

  程濯:“四五十度,你疯了?”

  徐格笑嘻嘻,他笑起来特蛊惑人,一排白牙,单单纯纯一条奶气傻狗样,“早疯了,我不疯我敢跟乔落在一块?”

  “我估计那会我没回过来神,就跟做梦似的,衣服都脱了,我不敢碰她,她一脚把我踢下床,没两天她二姨就过来领我去看中医,毕竟是长辈,我就去啊,我什么都不敢说。”

  “我寻思我虽然女朋友是交多了几个,但我也没滥交,体检也按时做,我没毛病啊我。”

  “那老中医走上来就抻我眼皮,又扒我舌头,看半天说,这孩子肾脏功能没问题,就是有点作息不正常,开点药调理调理,我就日——绝了,谁肾有问题啊,真的是,我他妈还要吃多少爱情的苦啊我。”

  声音一扬,别桌的客人都看过来,本来他们两个就是颜值能打的,被人盯着看也正常。

  徐格脸红,微卷的额发被自己一通揉,乱糟糟的,像只在外吃了败仗的大型犬,旁边那大哥先看他脸,接着目光往他肚子一挪。

  跟找肾似的。

  徐少爷这脾气说起就起,一拍桌,梗脖子怼上去,“你瞅什么瞅!”

  大哥不是闹事人,一脸莫名,程濯上去劝住要借酒发疯的徐格,转头跟服务员说,隔壁那桌的单他们买。

  服务生再过来,在他们的单子上又夹了一张,顺带送来了刚刚点的白酒。

  徐格还拿喝啤酒那架势喝,半杯下去,差点喷呛,不止脸红了,连脖子根都红了。

  “咳咳咳——辣嗓子,这什么酒啊这。”

  程濯抽两张纸巾给他,转头一看,烧刀子,不辣嗓子那估计是水货,徐格这一呛算正品认证了。

  “你慢点喝。”

  程濯劝,但没管用。

  徐少爷自斟自饮,形容落魄,从小一块长大,程濯也没见过发小这个样子,徐格一直是个挺没心肝的乐天少爷,满嘴跑火车,疯且快乐。

  乔落呢,算女版徐格吧。

  他们性格还挺像,不然也不能从小到大斗嘴个不停,乔落和纪枕星的事,程濯一直知道,看到这两个最后在一块了,他倒没有旁人那种为徐格感到苦尽甘来的滋味。

  “你不和乔落在一块不也挺好,都这么多年了。”

  徐格忽然笑起来。

  程濯:“你笑什么?”

  “你完美主义过头了吧?你从小就这样,缺一张卡片想尽办法也要集齐,事事都要满分,没有十分把握的事绝对不做。”

  程濯一直没什么情绪地听着,只当他是酒后话多,直到徐格嘴里忽然蹦出一个名字。

  “之前孟听枝那次也是……”

  氤氲红尘,他始终浮绕着雾色灯影的眸子,在那一瞬陡然清明,没说话地朝徐格看去。

  徐格唇角弧度加深,有所预料一般。

  “不是挺喜欢的,你非把人放走干什么,磨着耗着,万一人家心甘情愿呢,万一最后有个结果呢,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多的是像我这种,没有百分百的爱,我知道她心里有别人,我也知道现在搞得这些也许只要那纪枕星一回头,就他妈通通白费。”

  两臂一张,姿态比谁都洒脱,“没关系啊,她愿意给我机会,那我就赌一把,反正我早就没什么可以输掉的了。”

  说完,气尽力竭往油腻腻的桌子上一趴,徐格嘟囔了一句,“好在……孟听枝对你来说跟乔落对我的性质不一样,她现在不是能影响你的人。”

  露天排挡,宽油猛火地爆炒,借酒消愁的人哪怕满脸憨笑,吹牛都爱说些意难平。

  程濯听着这些市井之地人类不能共通的热闹,平淡地转向烂醉如泥的徐格。

  “如果我说,她一直是呢?”

  烧刀子还剩半瓶,程濯给自己倒好,又去给徐格倒,推推他。

  “起来,继续喝。”

  徐格脸埋在两臂间,手乱挥,瓮声瓮气地哼着,“缓缓,缓缓,上头了——嗯?你刚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

  徐格晃荡着,正经八百地坐好,问程濯说:“濯哥哥,你看不看好我?”

  幼稚到不行的话,程濯直接撇开脸淡淡笑了,徐格拿出一百分的正经,程濯这一笑,叫他脸上酒热又多了一层臊。

  徐格豁出去似的,“说真的,不管怎么说你要支持我吧?”

  “嗯。”他淡淡应,喝一口苦辣呛喉的酒,似被灼出几分豪气干云的纯粹,“今晚就去把纪枕星暗杀!”

  动不动就说把谁暗杀,那是乔落的口头禅,程濯倒是精准学去,灵活运用。

  徐格听了更不是滋味,她暗杀谁,也不会去碰白月光。

  ·

  公关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乔落从会议室出来,经纪人就在她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近期千万不要被拍到和徐格同框。

  经纪人扶额沉痛:“宝宝,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你跟纪枕星都能地下那么多年,这次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呢,你跟徐少爷都多少年了,恩爱非秀不可?你是打算用高曝光逼纪枕星回头吗?”

  乔落不解自己的经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清奇的解读视角。

  “这次分手是我提的,他回不回头谁在乎?我只是憋屈够了。”

  刚刚在会议室已经积了一肚子火,大小姐的毛才顺好,经纪人又怕激着她,没敢再往深问,苦口婆心一句,“好好好,先等风波平下来,你暂时别见徐少爷啊,千万别被拍到,你照顾一点粉丝的情绪。”

  “知道了,我回去了。”乔落敷衍应着。

  人刚走到地下停车场,徐格的电话就打来了。

  从小一起玩,徐格每一任女朋友乔落几乎都跟对方吃过饭,里面不乏几任她的忠实歌迷,她一直坦坦荡荡,两人忽然谈起恋爱也半点腻歪没有。

  嘴里口香糖嚼没味儿了。

  她接起电话直接说:“公司不让我见你,要不你消停会儿吧。”

  电话里没声音。

  乔落拿开手机一看,确认是徐格的电话,以为是信号不好的缘故。

  乔落:“喂?”

  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略显尴尬僵硬的声音,“是……小祖宗吗?”

  店里的女服务员看着屏幕备注,喊出羞耻的昵称。

  “就是有一位徐先生在我们家的大排档喝酒,他跟他朋友都喝多了,说让打电话给小祖宗,请问你是吗?你可以来接吗?”

  还指望他消停会儿呢,事儿已经来了。

  乔落:“我是,马上就来,位置在哪儿?”

  “十四中西街天天烧烤。”

  乔落再度无语,怎么想起来往那地儿跑的?

  “好的,谢谢。”

  电话就要挂,乔落忽然问:“朋友?什么朋友跟他一起喝多了?”

  乔落心说徐格那群狐朋狗友,除了程濯就没一个成熟稳重的,徐格喝多就算了,那谁啊,心里没点数,也能喝多了?

  烧烤味重,排气风扇马力十足。

  那男人不像那位徐先生烂泥一样瘫在桌上,修长分明的指骨握着酒瓶细细的颈部,关节用力,似杵一把战损宝剑,清爽额发在强风里吹荡着,高挺鼻子都染上绯红。

  像混沌里垂颈的堕仙,呼出的酒气都克制又禁欲。

  一时盯走神,电话里的小祖宗脾气不大好地问着:“请问在听吗?”

  女服务员忙回:“在在在,不知道是谁,没说姓什么。”

  稍顿,女服务员补充道:“很帅。”

  乔落把车停在天天烧烤门口,隔着车窗玻璃,精准看到那两个人,她稍惊了一下,那位朋友竟然是最成熟稳重的程濯,正准备下车,就发现外头那些打量过来的目光。

  估计是她这辆果绿色的小跑太招摇惹眼。

  这么一想,人傻了。

  小跑啊,一共就两个车位,要不待会把那两个醉鬼晃起来,叫他俩猜拳,谁输了谁趴车顶上?

  乔落慌忙带上门,不下车了,从手套箱里翻出黑超墨镜戴上,打了个电话。

  “我发位置给你,快点过来接一下人。”

  沈思源在那头无语说:“大小姐,我现在住院呐,要不要发个照片给你看。”

  乔落不听他扯。

  “可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小拇指划了一道口子,住院手续没办完就不淌血了吧,行了别跟我装,过来!徐格和程濯都醉了,我根本弄不了。”

  “不是,曾珥现在在我病房。”

  乔落这一天,快要头疼死了,以前除了纪枕星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头疼,事事都有徐格摆平,不行再去求求程濯。

  好家伙,俩人给她来这手!

  乔落做出最后的让步,破天荒地对沈思源好声好气:“你俩在医院能干什么,望府西京,你帮我把那两个人弄过去,程濯隔壁的套房,我掏钱给你开一个月。”

  沈思源在那头摸不着头脑地“不是不是”着,最后还是那道大方洒脱的女声先开了口,“行了,你让一个女孩子怎么处理,万一周围还有路人乱拍照呢,起来吧。”

  沈思源和曾珥一起来的,开一辆黑色大G,乔落没下车,降了车窗,戴着墨镜往外瞄。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明明烂醉如泥,骨骼仪态却还能时刻保持最后的体面规矩,被女服务生一路星星眼送上车。

  徐格不一样,他看着扶自己的沈思源,不敢置信地揉揉眼,视线稍清明些就一下推开人,扭头气汹汹跑去找女服务员,斩钉截铁地生气质问。

  “不是让你打电话给小祖宗吗?”

  乔落捂着脸,没眼认,默默升上车窗。

  沈思源对酒鬼有好脾气,往路边一指,原本想告诉徐格,你家那位小祖宗来了,只不过不方便下车而已。

  可手指过去的时候,果绿色的小跑只剩一个车尾巴,还在眨眼间消失干净。

  沈思源:“……”

  下一秒,他手机一响,乔落给他发消息。

  “酒店门口等你们。”

  沈思源搀徐格一把,好声好气:“你那祖宗在酒店,走吧走吧,好兄弟,别闹了。”

  徐格憋得脸色通红,像要跟人大动肝火一样。

  沈思源被他盯得都有点心里发毛,就怕他六亲不认,随时挥来一拳,正预判着怎么躲闪呢。

  安静半晌,只听一句:“我想吐——”

  沈思源:“……”

  白酝酿招式了。

  把人安全送到酒店,沈思源和曾珥就走了,程濯偌大的套房里,大床上横着哼唧哼唧的徐格,客厅沙发上坐着刚去完洗手间的程濯。

  这人真是时时刻刻绷着,不清醒都要装清醒。

  乔落撇撇嘴,懒得吐槽,忽然看到桌子上放了一张试卷,她被十四中打头的字样吸引,两手捧起还没来得及翻。

  沉沉一声贯穿而来。

  “别动。”

  乔落被他的咬字清晰吓到,恍然以为灯影下是一位清醒人物,只听下一句。

  “那是我的。”

  稚气固执里透露出昏醉感。

  乔落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把那张试卷递给他,“喏,你的。”

  程濯接过来。

  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是什么,还有那行已经牵绊他多日的残句。

  “我手机没电了。”

  客房服务送来两份解酒汤,一份搁在床头,一份乔落端来放在程濯面前的茶几上,闻声看他,“那我帮你充电?”

  程濯:“手机借我。”

  “你要干什么?”乔落一脸茫然拿出手机来,解开锁屏。

  “帮我打个电话,1、6、7……”

  “等会儿等会儿——慢点报。”

  乔落真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手忙脚乱地在屏幕上按,这人喝醉了报号码想都不用想的?

  她按完,把手机递给程濯,“这谁啊?”

  程濯没说话,只低头看着另一只手里攥着的老旧试卷。

  手机一声声嘟着。

  忽的一停,那头传来一道温软熟悉的声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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