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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灯火温柔。

        赵吉利来到西偏殿,他说:“殿下答应了换一个赏赐,娘子想要讨个什么赏呢?”

        虞枝枝皱着脸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好,可以等我想好再说吗?”

        赵吉利想了想,擅作主张答应了下来。

        赵吉利就要退下,虞枝枝忽然问道:“赵公公,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说殿下和苍青很像呢,救我看来,他们一点也不像呀。”

        赵吉利斟酌着说:“若你熟悉了殿下就会知道一点,哎,可能也是我揣测过度了吧。”

        他留下语焉不详的话,走出了西偏殿。

        虞枝枝抱着引枕,想了一下齐琰和苍青,还是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脑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和苍青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石兰。

        虞枝枝小时候在边郡长大。

        有一年,边郡因鲜卑人侵袭而撤屯,虞枝枝一家暂住亭舍,于亭舍中她遇到了石兰,一个鲜卑少年。

        石兰会说汉话,却不太利索,虽然他坚称自己是大昭人,但没有人会相信,眼看群情激奋下,他就要被人活活打死,虞枝枝站出来求父亲救他。

        虞阳看着虞枝枝,说:“枝枝,他是鲜卑人。”

        虞枝枝沮丧:“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虞阳还是救了他,见他狼崽子一般,还将他编入护卫队。他生得面容白皙,俊秀英武,虞枝枝很喜欢他。

        虞枝枝问他名字的时候,他沉默半天,说:“温石兰。”

        这半年,虞枝枝总是跟着他屁股后面,石兰石兰叫个不停。

        有一日,石兰蹲在虞枝枝家墙上的时候,虞枝枝在屋内洗澡,没有关窗,她发现后不依不饶,非要扒石兰的衣服。

        石兰不许,还对她发了火,第一次,虞枝枝看到那般神色冷凝的少年。

        虞枝枝哭着鼻子赶走了他,他没有想到少年的气性这样大,竟然从护卫队离开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月后,虞枝枝听说村民聚众打死了一个鲜卑人。

        虞枝枝后来在河边找到了她送给石兰的袍子,血迹斑斑。

        石兰大约死了。

        虞枝枝看着跳动的灯火,发了一会儿的呆。

        石兰和苍青的性格有些相像,相貌却不然。

        说起来相貌,齐琰却和石兰更像一点,如果石兰活着长大,他一定和齐琰的模样有六七分相似。

        高大英武,白皙俊秀。

        虞枝枝起身,坐到书案之后,她从暗格里抽出一本小册子,她提笔,开始写一封不会送出去的信。

        仅写了“石兰”二字,她就写不下去了,心中千言万言,还有许多委屈,她一下子竟不知从何写起。

        她往前翻阅这小册子,每次愁绪万千,她都会写一写信,每页都写“石兰惠启。”

        虞枝枝将小册子收回到暗格,她吹熄灯。

        虞枝枝睡着了,这次她梦见了石兰,少年慢慢长大,虞枝枝终于看到了他成年的模样。

        齐琰的模样。

        梦境一变,混乱的黑夜,白袍青年起身压住了她。

        她惊恐地看着白袍青年的面容慢慢清晰,那是齐琰!

        虞枝枝醒来的时候心情糟透了,她的椿梦渐渐变成噩梦,这谁受得了。

        虞枝枝正在生闷气,门被敲响了,门外尤怜在说话:“你听说了没?张贵妃娘娘知道我们在西内一事无成,准备要派个人来盯着我们。”

        虞枝枝忙披衣起来开了门:“什么?”

        尤怜倚着门框,说:“听说贵妃娘娘派来的是一个姓郑的姑姑,不知是否好应对。不过,若我们乖乖听话,将五殿下伺候满意,想来也找不到什么错处。”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了虞枝枝一眼:“对了,你不会还在害怕侍寝吧?那你就难办了。”

        地上的雪还没化,今日一场雪,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齐琰穿着大氅,拢着手站在廊下看苍青设下竹匾来捕鸟。西内是空荡的一大片,人比鸟多。

        然后头发花白的老妪从东边走过来,吓得鸟雀惊慌飞走,齐琰皱眉,苍青抽出了腰间的刀。

        赵吉利将苍青拔出的刀推了进去,走上前问老妪。

        老妪便说:“奴婢是掖庭宫人,听闻侍寝宫女没能让殿下满意,贵妃特命奴婢过来教导二女。”

        齐琰面色阴郁。

        赵吉利心中惴惴。

        齐琰说道:“是该教导教导,张贵妃总揽六宫事宜,却疏忽至此。”

        老妪没想到齐琰当着她的面指着张贵妃鼻子骂,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讪讪而笑。

        齐琰沉着脸道:“那夜孤难得兴致好,宫女却如死鱼一般,难道是千秋殿没有画册?张贵妃怎会在这上面犯糊涂,她本就出身乐户……”

        老妪慌张跪下:“殿下!”

        张贵妃身份不显,出身乐户,这是她的逆鳞,但齐琰却就这样说了出来,真让人难以招架。

        她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反倒被齐琰呵斥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老妪跪在地上看着雪面,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四面茫茫白雪,没有半个人影。

        老妪站起身来,想了一会儿,朝太康殿西配殿走去。

        两个宫女乖巧站在门口,这让方才落了脸面的老妪终于恢复了信心。

        这老妪在宫中服侍有些年头,宫里人都叫她郑姑姑,此番受了张贵妃之命,前来西内,主要是为了教好这两个以色侍人的宫女,顺便也监视一下齐琰。

        其实没有齐琰那番话,郑姑姑也早有准备,她从袖中拿出一沓书,递给虞枝枝和尤怜二人观看。

        “此乃避火图,你们好生学习,今夜千万不要让殿下扫兴。”

        虞枝枝翻开一看,那狂放大胆的图画让她情不自禁先到雨夜的那个梦,她指尖颤抖。

        郑姑姑神色冷淡地说:“若让我知道你们有人故意躲避侍寝,我会将她沉井,听明白了没?”

        虞枝枝和尤怜小声回答:“听明白了。”

        虞枝枝不由得想起了她上次的豪言壮语。

        除非不和五殿下睡觉就会死……

        这次真的会死。

        冬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

        赵吉利面带难色地走进寝殿:“殿下,张贵妃派了个郑姑姑过来,今夜少不了要应付一番的。”

        他说完后,齐琰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他壮着胆子问道:“今夜要哪一位宫女过来伺候?”

        齐琰放下手中书,说道:“让虞氏来。”

        赵吉利点头,往后退了两步,齐琰喊住了他:“沐浴完再送过来。”

        在尤怜复杂的眼神中,虞枝枝裹着斗篷走出西配殿,又一次来到灯火通明的齐琰寝殿。

        齐琰不冷脸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现在他就像招小狗一样对虞枝枝招手。

        虞枝枝心中默念:不睡就会死。

        她乖巧得像小狗一样蹭了过来,齐琰却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沐浴好了?”

        “嗯。”

        齐琰拿便面扇抬起她的脸:“要说,回殿下的话,奴婢沐浴好了。”

        虞枝枝鹦鹉学舌:“回殿下的话,奴婢沐浴好了。”

        齐琰有些没劲地松开了她。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齐琰吹熄了灯。

        黑暗中,齐琰的手摸上了虞枝枝的脖子。

        虞枝枝记得,上次齐琰就是这样掐她的,她叫了几下之后,屋外的人就走了。

        虞枝枝心中隐隐有希望,这次可以糊弄吗?

        她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发虚,尾音像带着钩子,一颤一颤:“别掐我,我会好好叫的。”

        齐琰动作停止,黑暗中,虞枝枝睫羽微动,觉得或许她说到了什么禁忌之处,她觉得月光下,齐琰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

        她看出来了,齐琰并不想和她那什么,却想要弄出些动静,让外面的人以为他们那什么了。

        齐琰冷笑:“你最好叫得像样。”

        虞枝枝吸了一口气,软软道:“没问题,殿下放心。”

        齐琰定定看着她,神情奇怪。

        虞枝枝咿咿呀呀叫了有一刻钟,然后她气息不稳地凑在齐琰耳边问:“够了吗?”

        齐琰微怔,他恢复平静神色,冷淡地推开虞枝枝:“下去。”

        “哦。”虞枝枝松了一口气,乖巧下榻。

        她像是觉得不够尊敬,连忙找补一句:“回殿下的话,奴婢回去了。”

        齐琰没有理会她,却在虞枝枝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叫住了她。

        “回来。”

        虞枝枝回来,齐琰走近她,高大的身子迫近,莫名有种胁迫的压抑。

        齐琰抬起手,揉乱了虞枝枝的发髻,然后伸手解开她的腰带。

        虞枝枝一惊,本能地往后退。但齐琰已经收回了手,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虞枝枝摇头:“不敢。”

        齐琰道:“那还不出去?”

        虞枝枝慌慌张张,再不敢耽搁,离去的背影莫名有些逃窜的意味。

        一夜安然,齐琰和虞枝枝都以为昨夜的做戏很完美。

        翌日,郑姑姑凭着教导皇子晓事之责,在齐琰出门后,一大早走进寝殿,她看着凌乱却干净的床褥,沉下了脸。

        来到西偏殿,郑姑姑看见床褥上才醒来的虞枝枝,发髻松散,脸颊微红,看起来像是昨夜折腾太久,以至于累成这样,郑姑姑黑脸,虞氏的避火图没有白学,尽用到糊弄她的头上。

        郑姑姑沉脸道:“虞氏,你伙同五殿下一道哄我吗?”

        虞枝枝揉了揉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郑姑姑说,“我早上查看过五殿下的寝殿,床榻上不应当这般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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