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席勒他有病(下)
日落时,纽约的海岸线被夕阳的光辉所覆盖,像是昨夜下了一场由金箔构成的大雪,在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一艘游轮正缓缓起航。
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这是一艘豪华游轮,而在光线逐渐暗下去之后,船舱当中亮起辉煌的光芒,搭乘游艇出海的人们,静静欣赏着即将到来的夜色。
二层甲板一个黄金位置的餐厅露台上,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影正坐在最靠边缘的餐桌旁,格兰特有些心不在焉的摆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席勒已经用餐完毕,正靠在椅背上吹着海风看日落。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格兰特什么也没说,跟在了他的身后,席勒快步穿过餐厅,又走过人来人往的舞池,从那些衣袂翩翩的绅士淑女们,和精美玻璃器皿反射着的朦胧灯光中穿过去。
他来到了游轮客舱的走廊当中,在一扇门前站定之后,他敲了敲门,席勒的声音和开门的声响同时响起,他说:“在你见到我的一瞬间,你会想你是被神盾局发现了,但恰恰相反,尼克追查到了你身上,但我替你隐瞒了过去,亚历山大·皮尔斯。”
门后出现一個头发已经半白的老人,他听到席勒的话之后愣了一下,但看到站在门外的格兰特·沃德和他已经握在手里的枪,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一瞬间,皮尔斯就像老了好几岁一样,再也没有那种在安理会席位上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缓缓后退了几步,让席勒走了进来。
席勒抬起头,左右打量了一下这间客房,他说:“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话,但实际上就是你不愿意去那些又黑又潮的地下堡垒当中受苦,把冒着风险躲进游轮这件事描绘成你高瞻远瞩、料事如神。”
“你明知道你以前做这种事的时候都是抱着侥幸心理,每次在幸存之后你都会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换一种方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这一招,皮尔斯,你能活到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我都清楚。”
皮尔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尖锐的直接刺中他内心的话,特工们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浪费时间,但他们更不喜欢去窥探别人的内心,也很少在交谈当中提起这个话题。
可面前的这个心理医生似乎并没有这种顾忌,这也正说明了他来者不善。
皮尔斯迅速的调整自己的状态,他知道,接下来有一场恶战在等着他,席勒没有开门就开枪把他毙了,就说明他们两个还有的是东西要谈。
同样的夜色中,斯塔克脱下了机甲,正在实验台前看着一本书,他用手指摩梭着自己的人中,摇了摇头说:“如果我以前没有一夜之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博弈学理论给背下来,那我现在可能还真没有耐心坐在这,看这些和精神疾病以及心理学有关的书。”
“先生,我建议您不要看得太投入,人们往往喜欢将心理学和精神病学中的病例带入自己,这有可能会影响到您的情绪。”
“看来,你现在的水平比我要强的多,但我想说,我很快就要追上你了,贾维斯。”斯塔克全然不当一回事。
“本来我对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兴趣,但是席勒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怀疑,就像你得出的结论一样,他好像完全换了个人,这似乎不是多重人格能解释的,而你又说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静脉和神经结构在扫描当中完全一致。”
“如果他真的有病,那我就想办法把他的病治好,如果他是被九头蛇替换了,那我就拆穿这个阴谋,然后把他救出来,想想看他的表情会多精彩,哈哈!”
斯塔克笑了两声,接着看书,但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对了,他把书页夹在两个手指之间来回翻,有些犹豫的开口问:“贾维斯,你学了有关焦虑症那部分吗?”
“是的,我这里有更详细的资料,您要听听吗?”
“不,不用了。”斯塔克立刻回答道,他咬了一下自己下嘴唇的内部,轻轻晃了晃脖子,把脊椎往后挺,然后加快语速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要是早点学会这一套,说不定我就不用被那个吸血鬼医生给敲诈了。”
贾维斯沉默着没有说话,斯塔克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回来,然后继续看书,可是看着看着他又出声问:“这又是什么病?自恋型人格障碍?自恋也算病吗?”
“恶性自恋可能会带来暴力行为,指的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从而伤害到其他人……”
斯塔克沉默了一下说:“你觉得我自恋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斯塔克把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指抵住额头说:“我承认,莪是有一点,但是应该也达不到恶性的程度吧?”
然后他继续往下看,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双相情感障碍?这怎么也有点……”
斯塔克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往下翻,过了会他说:
“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知道吗?这里写的这些表现……”
斯塔克用手指的指尖指着书上的几行文字,说:“创伤后再体验、警觉性提高、回避等等,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斯塔克又沉默了下去,没到两分钟,他“啪”的一声把书合上,然后把后背靠到椅子上仰着头,说:“贾维斯,你是对的,我就不应该在晚上看这些。”
突然之间,他又坐直,然后再次翻开那本书,把前面几页都翻出来,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史蒂夫刚走进神盾局的食堂,就看见斯塔克在自助餐台后面探头探脑,他走过去拍了一下斯塔克,问他:“你怎么了?”
斯塔克翻了一下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没什么,我正等你呢。”
“等我,等我干什么?”
“你忘了吗?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聊,就是有关你那个好朋友的……”
史蒂夫转身去拿餐盘,并没有回应这个话题,斯塔克把眼睛眯起来,他说:“就算他是被九头蛇洗脑了,也不能抹杀他曾经伤害过无辜的人的这个事实。”
“但是他救了更多人,他曾经是个英勇的战士,只是遭遇了意外……”史蒂夫拿着食品夹挑选面包,斯塔克站在餐餐台的另一边,按着耳朵上的耳机低声说:“贾维斯,你看到了吗?他刚刚把同一块面包拿起来又放下去三次。”
“但如果,他杀害的这些无辜民众当中,有你的另一个朋友呢?”
“不可能。”史蒂夫下意识就否认了,但斯塔克却继续说:“到底是不可能,还是你不愿意去想象?”
“我们别谈这个了。”史蒂夫转过身去放食品夹,他用极快的语速说:“吃饭的时候不适合聊这个话题,我们去那边坐吧。”
斯塔克惊讶的发现,再次谈论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在用一种更加客观或者说是审视的角度,看待史蒂夫的反应,他从中发现了更多的端倪,那是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两人走到餐桌旁坐下,以往,美国队长会是比较健谈的那一个,但是今天这个局面似乎倒转了,斯塔克主动开口说:“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两个是一起参军的吗?”
如果是以往,史蒂夫会兴致勃勃的讲起他参军时差点被淘汰,但又幸运的选上的故事,他跟彼得讲过无数次这件事,每次谈起都兴致高昂。
可这次,史蒂夫只是低头咬了一口三明治,在里面的生菜叶子掉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用嘴去咬,可却突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似乎是觉得这样有点不体面。
斯塔克一直在盯着他的动作,他发现,史蒂夫现在处于一种焦虑的防御姿态当中,夹紧胳膊,把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臂挡在身前,虽然手里拿着的是三明治,可是从他胳膊上紧绷的肌肉就能看出来,他现在在感到紧张。
斯塔克很少见过史蒂夫这种状态,美国队长似乎总是阳光、自信、健谈,不论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两句,风趣幽默,态度可亲。
但现在,他处于一种斯塔克很熟悉的状态,因为他焦虑症发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史蒂夫这种状态,只是以前,他把这些细节全都忽略过去了。
然后,斯塔克又联系到了自己身上,他在面对心理医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几乎把症状都写在了脸上?”
忽然间,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似乎能体会到他第一次问席勒是不是有读心术的时候,席勒心里那种既荒唐又无奈的感觉。
斯塔克忽然发现,现在盘旋在他嘴里的那句话,如果吐出去,应该就能正好刺激到史蒂夫,让他陷入更极端的焦虑情绪当中,就如同一把刺入他软肋的利剑。
这其实比成百上千发的导弹轰炸,要更能让他感觉到痛苦,但斯塔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换了个话题,他说:“我们还是聊聊复仇者联盟的工作吧,我们接下来要怎么针对九头蛇?”
史蒂夫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努力咀嚼了一下,然后咽了下去那种状态,就好像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于是就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上去,让自己显得有事可干。
“你之前说,要员被刺杀这件事可能和九头蛇有关?”史蒂夫问。
“没错,我不觉得会如此巧合,就在我们给九头蛇迎头痛击的时候,恰好出现这么多起刺杀案。”
“那我们就从这里入手,只要是谋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查出凶手是谁,说不定就能弄清九头蛇发生这些变故的原因。”
斯塔克发现,来到自己比较擅长的领域之后,史蒂夫那种紧张的状态缓解了一些,他把手肘放得更宽,把三明治拿得更低,然后把自己的脸露出来。
他忽然又想起了席勒当初和他聊机甲,斯塔克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就好像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还有一点,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如果发现一个人突然变得有些陌生,那就不能排除他被九头蛇替换了的可能。”
“昨天,我用贾维斯分析了席勒的行为逻辑,贾维斯的数据告诉我,他和从前我们认识的那个席勒,他们两个的行为重合率很低。”
史蒂夫却摇了摇头,这出乎了斯塔克的预料,然后他就听到史蒂夫说:“如果他真的被替换了,那不可能重合率这么低,他一定会伪装的和原来的那个席勒医生很像,只是有些蛛丝马迹不同。”
“而不可能是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他被替换了吗?”
“那如果他们预判了我们的预判呢?”
“那九头蛇已经统治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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