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想搞我就陪你搞
李怀仁脸色阴晴不定,却没有乱了分寸。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事不能再往下走,但是几十年老地痞的脸面,让他怎么也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向一个毛头小子低头。
喻言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再次凑上前:“李儿掌柜,你这以次充好的行为,要是被你身后的洋鬼子知道了...呵呵,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封口费呢?”他在故意激怒李怀仁,今天这事儿没完。
喻言退回胡掌柜的身边,双方陷入了沉默。
围观的人看着年纪不大喻言,眼神之中不在只是单纯戏谑,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分不敢相信还有一分佩服。小小年纪面对老奸巨猾的地头蛇,不仅没有吓破胆,反而好像还占了点上风。这是他们这些五尺高的汉子也自觉做不到的事情。
胡掌柜是最清楚喻言底细的人,他很担心这个昨天才认的干儿。他悄悄扯了扯喻言的衣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却仿佛把喻言吓了一跳,只见他浑身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过来,一只手伸到背后摇了摇示意赵掌柜暂时不要说话,继而再次笑眯眯的看着李怀仁。
李怀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突然他留意喻言眼神似乎不自觉的飘忽了一下,想了想,阴沉的脸色逐渐变得明媚了起来。他在这一刻终于确定了喻言不过实在虚张声势罢了,其本身根本就没有看出瓶子的底细。
他随即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唬住了,顿时气急而笑道:“小王八蛋,跟大爷玩这一手,你还嫩了点。大爷在这济南府混饭吃的时候,你他娘的还那个野汉子的裤裆里呢。”
李怀仁脸上漏出残忍的笑容,学着喻言上前两步:“等等大爷就把你卖到南洋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虽然是个地痞无奈,但是这种泛众怒的话,他也不敢当场说出来。
这句话别人没有听到,但是胡掌柜清楚听在耳中。他脸色大变:“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儿子。”
李怀仁双眼微眯,继续小声道:“既然你们父子感情这么好,大爷我心善就一起送你们去南洋吧。”说完,他也退回了原位。
“我跟你拼了。”胡掌柜吼叫着就想上前与他拼命。喻言心中一阵感动,死命的压住他,耳语道:“爹,你别急,看我怎么收拾这王八蛋,别急。”
好半天,胡掌柜才将信将疑的停止了挣扎。
喻言转过头,故意缩了缩脖子,颤声道:“那我可说出来了?”
李怀仁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狰狞笑道:“随便你说,我倒要看看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了!”喻言将手中的瓶子举过头顶,朗声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听我说,这位李掌柜的说这个瓶子是我爹弄烂的,打碎了东西就要赔钱,这个道理自古皆有。不管是两百两也好,三百两也罢,我都认了,谁叫我爹不小心呢。”说道这儿,他话锋一转,满脸气愤:“但是——这位李掌柜的却欺我年幼,拿了这么一个假瓶子,硬要我父子二人赔偿两百两,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轰然炸开,交头接耳议论道:
“不可能呀,洋行里面怎么可能有假东西呢?这小子胡说的吧。”
“就是,德意志洋行在跑马街上开了十五年,也算是老字号了。里面东西贵是贵了点,但从没有听说卖出过假货。”
“我看八成是这小子不想赔钱,胡诌瞎扯呢。”
李怀仁鼠眼微眼盯着他,眼中尽是戏谑。人群的反应早就在他意料之内了,正是因为洋行有这样的口碑,他才敢由着喻言说。
喻言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些人上面,而是一直在观察着那俩个洋人的反应。刚开始这里的格局是李怀仁最大,但自从两个洋人出来之后就变了。一开始喻言就大胆猜想这俩人中有没有洋行真正的老板,当看到俩人目光一直关注在这边的时候,他就肯定了五六分。
但五六分的几率明显不够,所以他故意做出浑身僵硬、眼神飘忽等小动作,可以说是一步一计,终于把赵怀仁引入了坑中,好让自己有时间做出判断。而李怀仁还丝毫未决,以为自己一直掌控着全场。
喻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这个王八蛋,打蛇就要打七寸,直到打得它再无力回身咬人为止。李怀仁这种地痞无赖,要是不把他打疼了,事后肯定会反过身来报复。喻言倒不是说怕他,但这癞蛤蟆不咬人,光膈应人也受不了呀。
自古以来掌柜的敢私自坏东家的买卖,那绝对是行业大忌。东家发现了,送官都是小事,直接一刀杀了都不过分。假设两人其中一人是洋行的老板,面对坏自己生意的赵怀仁会怎么样呢?结果不言而喻,要知道现在的洋人是看不起中国人的,更别说是背叛自己的员工,洋人就算在这里一刀把赵怀仁杀了,清朝衙门同样不敢管。
喻言现在没钱、没权、没势的。他想要把赵怀仁怎么样,那两个洋人无疑就是最好的刀,两百最好的杀猪刀。
果然,两个洋人听到喻言喊出那句假货之后,那个带着眼镜的洋人转头对着另一个满头卷毛洋人用英语说了几句后。卷毛脸上的表情马上就从“看好戏”转变为了愤怒,眼神不善盯着喻言,好像要吃了他一般。
喻言终于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再不管其他,继续高声道:“小子既然敢说出这句话,自然不是信口开河。”他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最后朗声道:“诸位可能不信,觉得我跟这儿瞎掰呢,没关系。这偌大的济南府中,有的是通读史书的秀才,你们随便找一个来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他当然不会让这些人真的去找什么秀才,让人相信自己的方法有很多种。他突然转身盯着李怀仁,猛然跨出一步:“李二掌柜的,小爷我用命跟你赌这瓶子的真假——你敢不敢赌?”
面对喻言的咄咄逼人,李怀仁脸色阴沉的可怕,仍是强制镇定道:“你那贱命值几个钱,凭你也配跟大爷赌!”
这句看似强硬,实则很是软绵绵的话语,也算是变相承认了那个瓶子是假的。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这年头的买卖人可不像二十一世纪那样卖假货都卖得理直气壮的,这个年代都认准了一个“信”字,无信则不立。哪家铺子胆敢卖假货被人发现了,肯定开不了两天就得倒闭。
喻言笑了笑:“老掌柜的去世了,这位李掌柜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肯定要抓紧时间中饱私囊了,这是“人之常情”嘛!这也就怪不得他以次充好了,毕竟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是不是啊?老少爷们。”这番话是他故意说给人群外那位已经暴怒的洋人听得。
李怀仁再也镇定不下去了,铮亮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喘着粗气,歇斯底里道:“住嘴——小王八蛋张着嘴巴乱放屁,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他顾不得使唤伙计,挥着王八拳就要打这个小王八蛋。
喻言的话简直跟他想的是一模一样,他终于感觉到害怕了。他害怕今天的事传到那位洋老板的耳朵里,那他李怀仁在济南府横行了一辈子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时的他殊不知这一天比他想象的要来得快得多,快得他都没有时间反应。
“STOP!”一声怒喝传来。
李怀仁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僵在了原地。他努力换上了一幅极其谄媚的笑脸,小步跑到卷毛面前,弓着腰,低着头:“安德鲁先生,您怎么来了?”
他刚才一直背对着卷毛两人,所以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卷毛到底听没听见刚才他们的对话。此刻他只有心中祈祷没有听见。
卷毛似乎听不懂汉语,只能靠另一个眼镜翻译:“Andrew, is this your staff in China? It was an eye-opener. He's asking why you're here.He's so cute, isn't he?(安德鲁,这就是你在中国的员工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真是太可爱了不是吗?)”
安德鲁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颤抖。眼镜继续道:“If so, then I dare not take over your shop, you'd better find someone else!(如果是这样,那你这家店我不会接手的,你还是另外找人吧!)”
安德鲁急道:“Wilson, my friend。don't do this. It's just an accident. I have a good business here.(威尔森,我的朋友。不要这样,这只是一个意外,我这家店生意很好的。)”
(后面就不写英文了,水平有限,太费劲了。)
威尔森思考了一下,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道:“我可以接手,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是原来的员工我都不要,你要负责解散他们。”威尔森指了指李怀仁:“特别是这个“可爱的人”。
安德鲁眼神不善看了赵怀仁一眼:“没问题,我会处理他们的。说出你的第二个条件吧!”
威尔森笑笑:“第二个就是,我们刚刚谈好的价格,我只能支付五成。”
安德鲁吼道:“不,上帝。我不能接受如此低的价格。”
威尔森摊了摊手:“安德鲁,你也看见了。今天过后这家店的生意将会大受影响,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一家卖劣质品的店。我仍然支付你五成,已经是看着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了。”
安德鲁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无奈说道:“威尔森,你就是一个魔鬼,上帝会惩罚你的。”
威尔森不在意的笑了笑,示意他可以处理这里的事情了。
赵怀仁低头哈腰小心翼翼打量着安德鲁的神色,刚才他们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眼见着威尔森两次带着笑意的指着自己,安德鲁表情先是愤怒然后无奈妥协。他就自动脑补了一个画面:威尔森很欣赏他,想要提拔他,安德鲁最后无奈的答应了。
喻言无语看着赵怀仁嘴角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微笑,好笑得摇了摇头。他是全场唯一能听懂两个洋人对话的人。他读书的时候是一个愤青,英语考试就从来没有及过格,但是上了大学之后,为了未来考虑,经过他的努力,英语单词未必认识多少,但是口语绝对达到了英语八级的水准,而且是最正宗的伦敦腔。
安德鲁和威尔森所说的英语跟未来有一些区别,但是喻言还是勉强听懂了。当他听到两人最后几句对话之后,就知道赵怀仁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赵怀仁居然还一脸激动的模样。
无知真是一种罪过。
“Fuck you!”
怒火冲天的安德鲁狠狠一巴掌摔在赵怀仁脸上。赵怀仁原地转了一个圈,他被这一巴掌扇蒙了。怎么回事?说好的欣赏呢?说好的重用呢?这怎么还打上了呢?
他此时终于意识到安德鲁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并没有他幻想的事情发生,等待他的只有安德鲁无边的怒火,他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道:“安德鲁先生,我错了....”
可惜他再次选择错了方式,安德鲁听不得汉语,也没有心情想知道他在说什么,招呼过两人将他带走了。
喻言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有些憋屈。不是因为可怜赵怀仁,赵怀仁这种人放在抗战时期就是汉奸,怎么处理都不过分。他憋屈是因为外国人在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可以随意处理中国人的命运,而且周围看热闹的人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国人这种变态的奴性,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无边的怒火。
赵怀仁短期之内不可能再出现了。喻言没有心情再看这场“自毁灭亡的闹剧”。他转身扶着早就看傻了的胡掌柜挤开人群就要离去。
“你们不能走!”一个雄厚的嗓音,说着生硬的中文。
又是这句,不过说话之人从赵怀仁变成了威尔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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