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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32 堂下何人?堂上何人?天佑何人?


  岚阳县衙,女狱。

    相较于隔壁的男狱,偌大女狱空旷寂寥,若是将每间之前的栅栏拆除,即便在此地斗炁论武都不嫌拥挤。

    “唉~~~”一声幽幽长叹,回荡女狱上空。

    “阿秀姐姐,你怎么了?”依偎在阿秀怀中的高露闻她探声,乖巧地问道。

    “唉~~~,露露你知道么?姐姐自出生以来,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下狱的一日……”言语间,谪仙玉容环顾四周那脏乱陌生的环境,续道:“……还真是一段非凡经历啊!”

  “阿秀姐姐,都怪露露不好,若非为了露露,姐姐和阿飞哥哥也不会受如此罪。”粉嘟小脸满怀歉疚。

    烈非错给的疗伤之药神效非常,阿秀之前于高府中为高露涂抹表面伤患,入狱后趁着无人,又为她身上的伤痛进行治疗,此刻即便高露事发后未得大夫诊疗开药,身上却已全然不痛。

  世子爷的伤害得自镇南王府,乃是司马天威御赐之物,自然神验,别说高露这种皮外伤,即便被炁力伤及内腑,也依然能起效。

    高露语露歉疚,委屈可怜,面对这样的小女孩,阿秀……

    大表赞同!

  “对,确实是你不好。”

    “嗯!?”阿秀语露怪罪,高露面露惊恐,然而下一瞬,阿秀忽然将她抱的更紧,以自己的无双雪肤紧贴摩擦那张小脸。

    “你这傻丫头,在家中受了这般欺负,之前一路同行是,为何不告诉姐姐。”阿秀言语间大有责备,因宠爱而责备。

    “姐姐,露露……露露……”小女孩哽咽了,言语难继。

    “好了,别哭了,以后要答应姐姐,再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姐姐。”阿秀言语温柔,令高露恍惚间,仿佛见到了昔日的慈母。

    “姐姐,呜呜呜呜……”小女孩埋首阿秀怀中,痛哭流涕。

    阿秀并未劝阻她,此时此刻,她只想做一地港湾,无声无息地让这只颠簸小船停靠。

    良久之后,哭声渐止,高露抬起头。

    “姐姐,如今大娘一定恨死露露了,露露以后该怎么办?”

    阿秀俨然一笑:“傻丫头,往后需要想想该怎么办的不是你,是她们。”

    言语间,一股强烈自信溢出。

    

  此时,女狱入口忽然打开,几名狱卒小跑着进入。

    他们来到女狱中阳光较好,阴湿气最轻的一间,还是扫尘去土,不一会儿功夫,已将那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几名狱卒来到阿秀牢房前:“阿秀姑娘,我们兄弟几个受阿飞兄弟所托,特来为姑娘提供一些照顾。”

  翻手指着那间打扫干净的牢房,道:“那间是整个女狱中采光最好,阴湿最轻的,我们已经打扫干净了,还请阿秀姑娘移驾。”

  低眉顺眼间,恭恭敬敬打开了牢门,给阿秀引路。

    阿秀确实不喜欢这间牢房的脏乱,目睹另一间此刻已焕然一新,便大着胆子抱起高露,转移过去。

    她此刻虽然入狱,但之前总捕方海施加在她身上的点穴早已被冲开,若这些狱卒包藏祸心,她自有手段应付。

    完成搬迁,打扫干净的地方感觉果然不一样。

    狱卒再度关闭牢门,拱手一拜道:“阿秀姑娘稍后,我们已派人去购置用品和吃食,一会儿便给姑娘送来。”

    言毕,几人退了出去。

  阿秀寻了一处,怀抱高露坐下。

  环目四顾,虽然同在牢房,此刻的环境却是天地之别。

    她想到了促成这一切的源头,恍惚间,那道让她八分恨,一分爱,一分难以言明的身影,流转眼前,短短时日以来的总总,走马观花幻现。

    ——那家伙既然还没忘了安排我们,算他还有些良心。

    目光流转,视线触及自己的双手。

    ——那家伙的炁力应该高过我吧,连我都能轻而易举冲破穴道,他自然也能。

    ——嗯?之前在高府时,我看那些捕快中根本没几个炁修,以当时的情况,我若和他联手,这些人根本挡不住我们。

    

  ——既然如此,他那时又为何束手就缚,甘愿入狱呢?

    霎时间,女孩美眸中,一层深深地疑色浮泛。

    岚阳县衙,男狱。

    镇南王世子单人包间内,此刻不但整理一新,添置了许多用品,那矮几桌上更是盛放了慢慢一桌肥鸡鲜鱼,美味佳肴。

    “公子可还满意?”老八一脸赔笑的立于一旁,他已将烈非错交代的都完成,烈非错所承诺的十锭银子已入手。

    此时此刻,不独他,连带狱中其他狱卒,皆将烈非错视若衣食父母,唯恐有哪里倏忽怠慢。

    “嗯,不错,你费心了。”烈非错环顾老八置办的一切,点了点头。

    “公子满意就好,满意就好。”老八赔笑着,他目光流转,扫及烈非错吩咐采购的物品。

    “公子,您身在此地,竟还不忘动笔练字么?”老八好奇的问道,烈非错令他置办的东西中竟然包括纸笔等文具,另他颇为费解。

  “功夫,功夫,一日不练倒退五成,十日不练前功尽废,不可懈怠。”烈非错回应道。

    他之回应令老八肃然起敬,原来眼前还是一位笔不离手,孜孜不倦的文人雅客。

    看看这位公子,能武动炁力,能纸笔论文,能飞檐走壁,能拆房毁屋……如此大才当世何求啊!

    “公子说的事,小八佩服。”

    又拍了一轮马屁,老八恭恭敬敬地退出牢房。

  烈非错就着矮几桌坐下,眼前这桌香气四溢的美味佳肴,未勾起他多大食欲,却看得其他牢房之人个个眼馋舌滚,恨不得冲过来咬上一口。

    不过,他们可不敢吐露一丝不满,不久前烈非错一人独对十数人的壮举,他们此刻依旧难忘。

  镇南王世子目光流转,扫过老八购置来的一众用品,扫过那些他特异吩咐购买的文房四宝。

    此时,明月如勾,透窗而入,呼应着他嘴角那一抹勾月般的……笑意!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今之人不得同月,但若只是两地之人,自然能共享同一份月色,只不过所立不同,即便月同,心也不同。

    皎洁月色透入高府,虽然日间饱受摧残,却似乎未于这浓浓月霞下留下太多残缺。

  高府内院客厅中,一声怒喝惊动月霞,引来阵阵乌云。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高夫人怒骂道,此刻的她神情狰狞,无半分平日吃斋念佛的慈眉善目,尽显恶鬼相。

    “表姐稍安勿躁,无论如何,此刻人已在狱中。”客厅中,朦胧烛光照来,接她之话的那人被照出身容。

    那是一名年约四十六、七的锦衣男子,身形富态,一身便装,却于眼角眉梢流露出久居上位的颐指气使。

  此人如此一说,高夫人狰狞神情稍敛,冲着男子硬挤出一丝感激:“此番多亏表弟了,若无表弟,今次我们这孤苦伶仃的高府,还不知要给人欺辱成什么样了……”

    言语一顿,眼中恨色腾涌:“……表弟,就不知那胆大包天的两人……”

    那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神流转一番,道:“关于那两人,表姐大可放心,即便表弟我今次不做任何徇私,单单他们打砸高府,毁人家园之行,就足以治他们大罪了。”

  高夫人闻言,稍稍安心,然而紧接着,她想到一事:“但表弟你只是县丞,这判刑断案,莫非还得留待周老鬼回返后,才行兑现?”

    

  “这……怕是必须如此了,就如表姐所说,表弟我这县丞之位,虽也可代替周老鬼断案论罪,但终究非一地正印,那两人这般恶行,一旦判决必然打为重犯,那周老鬼虽不济,到底是县令正印,如此功绩还是留给他吧。”

    

  “唉~~~,表弟此处糊涂了,功不功绩先不论,以周老鬼好大喜功的个性,抓获如此重犯,他必然会开堂公审,昭告四方,到时候那两人若是于公堂上道出我对那小贱种的所作所为,我们高府这些人积累下来的名声,岂非折毁殆尽?”

  高夫人说的口沫飞溅,言语间面上狰狞再现。

    身为岚阳县丞的表弟闻言,眉头一皱:“那表姐的意思是?”

    “表弟身为县丞,本有断案判刑的权柄,更何况又是在周老鬼这县令缺席之时,依我看事不宜迟,明日表弟你便替位升堂,将那两人之罪达成铁案,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开口。”

    言语间,高夫人依旧拨着手上的佛珠,仿佛如此便可得到佛祖谅解,不究她此刻的阴毒暗行。

  “如此……也好,就按表姐所说的吧。”

  一夜银河渡霄汉,回首东方日当晞。

    清晨时分,万物复苏。

    然而平素沉寂不动的岚阳县衙,却于今晨干戈大动,刀剑起鸣。

    县衙前路过的百姓见到这一幕,纷纷侧目驻足。

    “咦?咱们衙门今日怎么开的这么早?”

    “不知道啊,难道是有案子要审?”

    “这么早就审案子,那得去看看。”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围聚到衙门口,就要入内。

    “站住,今日案情特殊,闲杂人等不得旁听!”门口守卫的衙役面露凶光,将欲进入的百姓挡在门外。

    闻此言,一众百姓皆感蹊跷。

    一件需要外人回避,不得旁听的案子,竟然于他们岚阳发生,单单此事已称得上是一桩奇闻。

    然而,县衙即有严令,众百姓也只得悻悻作罢,聚集起的人流渐渐散去。

    倏然,其中一人轻“咦”一声:“欸?不对啊,县令大人前几日,至今尚未归来啊?”

    “你说什么,县令大人不在?”

    “千真万确,那日还是我看着县令大人出了镇口的。”

    “既然县令大人不在,那衙门此时此刻审什么案子?”

    此言一语荡开,转眼间于众人心头,烙印下一份印记,暗暗生疑。

  “威武武武武武武武!”

  县衙内,一众衙役分立两旁,棍杖有序击地,一记记铿锵有声。

  “升堂,来人呐,传原告。”

    公堂之上,县丞大人稳坐正中,严眉肃目,一声“传原告”,即刻有衙役将高夫人,及同陶管家等一众受伤之人带到堂上。

  “堂下所跪何人?”即便全衙门都知道他与高夫人的关系,必要的过场还是得走的。

    堂下的高夫人即刻应和,报了身份家世,随即便提出陶管家等十余名残肢断臂,身受重伤的苦主,向县丞大人苦诉,求他主持公道。

    “来人,带人犯!”

    “威武武武武武武武!”

    即刻有衙役行动起来,不一会儿功夫,烈非错、阿秀、高露这一家三口,被从各自的男女狱中提出,立足公堂。

    县丞大人终于得见,眼前这将表姐家闹的天翻地覆的元凶。

    倏然,他的视线瞥及阿秀,眼中露出惊容。

    阿秀的谪仙玉容对初见之人来说,实在太过震撼。

    目睹县丞这般姿态,烈非错心中顿时涌现一股不快。

    足足愣了十数息,县丞大人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眼珠一转,顿时换上一副怒容,扬手指着阿秀:“混账,不是说这对男女是雌雄大盗么?为何只有他身负枷锁镣铐,此女为何没有?”

  县丞大人如此责问,总捕方海推了推身边的安德仁,安德仁即刻一步跨出。

    “回禀县丞大人,昨日于高府中,从头至尾行凶的只有此人,那女子并未参与,因此小的们便只将她收押,未加枷锁。”

  县丞突然发难,只是想借此化解方才的尴尬,找个抬价下,此刻众人注意力皆转移,他已顺坡下驴,自然不会多做追究。

    “糊涂,此女既是同伙,实力难测,你们如此松懈看管,万一被她走脱,岂非危害乡里,切记!如此疏漏,往往执法万万不可再犯!”

    “是,小的领命。”

    色厉内荏的教训了一番,县丞不再纠结此事,目露凶光,灼向枷锁随身,镣铐伴足的烈非错。

    “堂下之人,见到本县丞,为何不跪!”

    “威武武武武武武武武!”

    县丞厉声质责,四周衙役顿时配合,棍杖扣地,口诵“威武”。

    衙役中两人得县丞眼神示意,顿时出列,欲将烈非错打跪。

    此时,烈非错忽然淡淡一笑,目光反灼透去。

    “原来你不过是这岚阳县丞,并非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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