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只小水母
23：00
风尘仆仆的金发青年走出机场, 一脸倦色也掩盖不住他眼底的急切和焦躁。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收到了抹杀小鸟游一家的命令，而身在国外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信号原因他又联系不上朱丽普。
这几个小时他在煎熬中度过。
开上自己停在机场附近停车场的车, 一边猛踩油门，一边继续用手机联系朱丽普。
这一次电话终于通了。
“你在哪里？！”
朱丽普关上门, 脱下鞋子, 平静地回答监护人：“我在家里。”
听到她无事的声音，波本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好, 那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管谁开门都不要回应, 我马上就到家了！”
“嗯,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 很快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他眸光一冷。
“波本, 你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波本冷笑道：“让伏特加给我发消息的人不是你吗？”
“那是上头的指示。”琴酒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还要冷，“竟然使这种伎俩。”
“怎么？你被她耍了？”
“想死的话, 你就直说, 波本。”
“别生气啊, 不过, 我很好奇到底为什么突然要抹杀小鸟游一家？”他不动声色挑起话题：“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因为一个小鬼而被牵扯到麻烦的事情里去。”
“他们一家策划了叛逃，薄荷朱丽普没有抵抗而是选择和小鸟游堇离开，属于同罪。”
波本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面上笑道：“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 小鸟游堇现在在哪里？听你的话, 她应该是做出了在你预料之外的举动对吧。”
琴酒从小鸟游家洋楼的地下室走出来，他身后的镜子照出他的身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女人，假装购买机票，做出了误导让人以为她要乘坐飞机离开日本，结果是在开车离开东京的路上，我们的人在跟着她，接下来我和伏特加也会赶过去。”
“除了路线变化，其他照常，天亮之前击杀他们！”
波本挂断电话，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部下。
看来，离开计划要提前进行了，今晚必须让朱丽普离开组织。
眼中闪着坚毅光芒的金发青年，一脚油门，白色的马自达像风一样穿过车群，飞驰而去。
-
23:40
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汽车，小鸟游堇在前面空旷的一处踩下刹车。
此处是东京郊外，又是新年的风雪之夜，除了他们没有人会来这里。
小鸟游堇伸手从后车座上拿起一瓶汽油，拧开洒在了车上和自己身上，做完这一切，她深吸口一起打开车窗，直面外面的风雪。
成堆的白雪将黑夜照亮，呼啸的风吹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小鸟游堇探出头，红发在风中摇曳，她笑着看着依次停在她不远处的汽车。
乌泱泱的黑色像是闻到了腐肉气息成群结队而来的乌鸦群，而站在正中间的银发男人，冰冷的眼眸透过冰雪凝视她。
“哟。”她悠闲地打了个招呼，好像是在街上偶遇的熟人。
回应她的是数把举起的枪，黑漆漆的枪口下，小鸟游堇把脑袋收了车内。
黑暗中，一缕火苗窜起，摇曳的火苗舔亮了小鸟游堇的眼眸，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明明和女孩说了一大堆大道理，到临死的关头，她的大脑和身体的本能达成不了共识。
她想死，身体却不想。
人啊，怎么可以这么胆怯。
-
小鸟游葵站起身，她的目光望着朱丽普看不到的远方，她低下头对朱丽普微微一笑，弯起泛红的眼眶，终于下定了决心。
【抱歉，本来是想陪小莓到最后的，但小葵想通了，小葵要去找姐姐。】
她摘下脖子上的向日葵项链，给朱丽普戴上，最后拥抱了这个和自己一体同心的女孩。
【这是姐姐送给小葵的礼物，没想到会跟着小葵的灵魂在一起，死人戴好奇怪，所以就送给小莓了！】
【小葵永远与小莓同在。】
金发女孩闭上眼虔诚的亲吻了粉发女孩的额头。
【不要忘记小葵哦！】
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如太阳般灿烂的金发女孩，化成光点，像萤火虫一样，朱丽普轻轻一触碰，便消散了。
只留下一句，缥缈地话回荡。
【永别了，小莓。】
-
小鸟游堇再三深呼吸，她止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她痛恨自己的软弱。
‘堇。’
一只手轻轻落在她头上，不可能响起的声音，再次响起，她震惊地转过头。
她的母亲坐在副驾驶上，系好了安全带，正在朝她微笑。
‘姐姐！’
欢快地声音从身后传来，金灿灿的小脑袋从前座中间冒出来，小鸟游葵闪烁着光芒的蓝眸弯起。
‘我们要去哪里呀！’
奇迹的，小鸟游堇止住了颤抖，她张了张嘴，扬起嘴角。
“这个等一会我们慢慢商量吧。”
她再次将头探了出去，朝着琴酒做了一个鬼脸，畅快的大笑起来。
“笨——蛋——！”
琴酒啧了一声，转身向自己的车，头也不回地下令。
“动手！”
枪声响起前，小鸟游堇笑着把火机扔在了地上，在绚烂艳丽的火焰中，她靠在车座上，低垂的眼眸非常柔和。
“其实和你们在一起的话，去哪里都可以。”
她最爱的家人紧握着她的手，三个人的手重叠在一起。
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小葵想去海边！’
‘哎呀，但是妈妈想去看山。’
“没关系。”小鸟游堇低笑出声：“这辆车哪里都能带我们去，所以没关系的。”
“好了，小葵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哦！’
欢声笑语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烟消云散，火星与雪花纠缠在一起，像是为这轰烈的一晚落下的帷幕。
伏特加望着熊熊燃烧的汽车，久久说不出话来。
“走了。”琴酒说。
“去哪里，大哥？”
琴酒甩上车门，今晚的不爽在此刻达到顶端。
“去抹杀另外两个老鼠。”
-
23:54
雪渐渐小了，朱丽普的耳朵在剧烈的耳鸣声中听到了开门声和一阵急切的脚步，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薄荷和酒香——是波本。
“波本。”
她虚弱到声音轻如雪花，波本摸着她滚烫的额头，连忙找来衣服把她裹上，“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朱丽普！”
“波本……已经够了。”
她握住监护人的手指，艰难的摇头：“我知道……已经不用了。”
“别说了，你又不是医生，你知道什么！”
他想抽出手，可朱丽普那轻轻的力道，却怎么也甩不开。
她抬起眼，莓红色的眼眸摇曳着，“拜托你，我不想在去医院的路上度过最后……”
“我让你别说了！！”
金发青年控制不住情绪吼了出来，他脸上流露出的痛苦与愧疚，刺痛了朱丽普。
“别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离开的时候你还那么健康……莓，你要去哪里？”
朱丽普推开身上的外衣，钻进波本怀里，脸靠在他胸膛上，轻声说：“稍微离开一段时间，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波本紧紧抱紧了女孩，像是生怕她会就这样消失不见一样，可事实上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不论多么厉害的人，也抵抗不过死亡。
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女孩的生命随着时间流逝，而一点点失去温度。
23:55
啪嗒
啪嗒
有水珠掉在她脸上，朱丽普艰难睁开眼，她模糊的视野，看不清监护人隐藏在刘海下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泪水从上面滑落。
23:56
“波本。”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手却在半空落下，被金发青年握住，他带着那只小手触碰自己的脸。
感受到滚烫泪珠从手背上滑过，朱丽普感觉不知不觉间种下的种子，在这泪水的浇灌下，开始迅速发芽生长。
23:57
原来如此，此时此刻，朱丽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想要成为了人类了。
因为她爱着他们，所以想要变成和最喜欢的他们一样的存在。
“波本……之前我说如果感到痛苦就忘记我的话，可以撤回吗？”
他张了张嘴，压抑着因为泪水而颤抖的声音，回答道：“当然。”
“谢谢。”
“波本。”
“什么？”
“帮我苏格兰说对不起，冰箱里的饭菜没有全部吃掉……对不起。”
“没关系的，苏格兰不会怪你的。”
23:58
“波本。”
“我在。”
“对不起，一直以来这么任性，老是惹你生气……对不起。”
“……”他沉默片刻，说：“莓，叫我的名字吧。”
“透？”
“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23:59
女孩闻言脑袋向上，似乎想离监护人更近一点，青年扶着她的后脑靠在自己肩膀上，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我真正的名字是——降谷零。”
“我知道了，零。”
莓撑起身体，与监护人面对面，捧住他的脸向下，学着金发女孩刚才的动作，在青年的额头上也落下一个吻。
“帮我告诉苏格兰和莱伊，我最喜欢你们了。”
00:00
“波本！莓！”
苏格兰和莱伊推门而入，趴在波本肩膀上的女孩，用尽最后力气扬起嘴角，她弯起光芒即将熄灭的眼眸。
“新年快乐。”她说。
——光芒陨灭。
“新年快乐！！”
楼下进行新年倒数的人群此时发出欢呼，他们洋溢着幸福的欢呼，却穿不进这间房间里。
苏格兰趔趄一下，扶着墙才避免险些摔倒的局面，他愣愣看着女孩的脸庞，她闭着眼，嘴角带笑，幸福的躺在波本怀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你们两个见过朱丽普笑的样子吗？’
她笑了，那是像天使一样可爱的笑容。
她第一次笑了，也是最后一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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