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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8章避而不谈的话题


十里不同天。

幽州漠北大规模降雪,冰寒灾害,但是在大汉的其他地方,则是感受不到。

人的悲喜,各不相同。

即便是偶尔会有兔死狐悲的伤怀,但是很快就会被其他的事情所冲淡,然后就会抛到脑后去。

太兴九年的这个冬天,在江东并不寒冷,甚至现在只是下了几场的小雨。有不少的士族子弟穿着薄衣,长袖飘飘,在大江边上悠哉闲哉的玩乐。中原的战争,死伤的民众,对于这些人来说,或许还没有别家美姬的一个娇嗔,青楼花魁的一个媚眼,更为重要,更有吸引力。

在河东河洛炮火轰鸣的这个冬天,曹操已经被迫的开始适应战争的新变化,开始想方设法的保全自己的力量,为了让兵卒在远程武器,特别是火炮的轰击之下还能保持兵卒的士气,曹军已经削减了大规模方阵的数量,开始试图和骠骑大将军一样,组建小规模的军兵队列。

可是江东的兵卒模式,并没有多少的变化。

甚至在周瑜病重,江东大规模退兵的情况下,依旧还有许多士族子弟不是感到担忧,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战争的脚步已经远去,接下来就是春天的到来。

自从曹操和斐潜之间的争战展开之后,江东就存在着两大类的声音。

战,和。

江东之中,和的声音原本就大于战,尤其是在持续作战,并没有取得什么好的战绩之后,几乎就是压倒性的将战的那部分按在地上摩擦。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当『和』的声音成为主流之后,似乎和平就降临到了江东。

在此之前,或许还有一部分人会寄望于大江之北,东西尚书台的之间的矛盾,可以在其中做些文章,结果到了现在,在吴郡之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已经在为自己找后路了。

反正投谁不是投?

满血投和残血投,又有什么区别?

江东其实也不能算是都一味的软弱,比如在对待山越问题上,也强横了一把。

沙摩柯的部队在吃光喝光占领郡县的粮食储备之后,便是再次向周边的地域扩张。这一次的扩张,甚至是无序的,也没有沙摩柯的号令。

正常来说,军队的大规模进攻,至少要告知首领一下,可是山越都散漫惯了,沙摩柯是等到了前方都已经开打之后,才收到了的消息。虽然沙摩柯之前都给各个部落头领传信,表示已经打到了一定阶段了,需要收缩防守,防备江东军的反扑,但是很显然,这些部落头领哼哼哈哈,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或许是因为对于江东财富的贪婪,或许是对于自身武力的盲目自信,山越南蛮朝着江东富庶之地发起了进攻。

不过这一次,山越南蛮就没打得那么顺利了……

相对于在山川众多的地区攻打小县城,进攻相对于平坦的江东腹地,又是长途跋涉,就算是山越没有什么补给体制,也开始有一些乏力了。

对于江北出兵,那是自然万万不可,但是山越想要侵袭到江东腹地,也是万万不行。

毕竟不敢和名震天下的斐曹对抗,还是情有可原,但是如果连面对山越都畏缩不进,那就真成笑话了。

面对山越的得寸进尺,江东各族开始携手起来,抵御山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江东各族能长期保持这样的合作的态度,相互配合的精神,那么别说打退山越,就算是进攻中原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很遗憾,现在这个阶段江东守土不弱,但是想要打出去么,就是千难万难。

在确定周瑜都督病危,孙权彻底妥协之后,江东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和山越的作战方略,并且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展开了战斗!

还不到半个月时间,整个战场就彻底在江东的掌控之下,山越处处崩溃,江东兵卒在士族子弟的带领下高歌猛进,不仅是收复了失地,而且还一路追杀山越到了五陵地区,烧杀抢掠了山越的山寨,将山越施加在汉人城池里面的暴力,加倍的还给了山越。

沙摩柯在大战当中,个人的武勇并没有起到力挽狂澜的效用,反而是被多路合围,差一点就被包了饺子,身受重伤,得护卫拼死救护才得以幸存。

如果说在这一场江东山越叛乱之中,最终还是以江东获胜而告终,但是山越一方在这个过程当治安展现出来的一些事情,也让一些江东人心惊。

随着最后伤亡的数字汇总起来,到了孙权之处的时候,孙权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见到了张昭之时就忍不住吐槽说道:『若是山越次次如此,江东迟早不保!』

张昭的目光依旧是平稳,『山越之辈,不足为惧。不知天地,不明敬畏,迟早失败。』

孙权的言下之意是江东就只有对付山越的时候心齐,想要讽刺一下江东士族,可是张昭也是话里有话,顿时就噎得孙权一口气卡在气管里面,难受至极!

张昭根本不在意孙权的脸色。

在江东,有钱才是大爷!

你孙权有钱么?

没钱装什么?

孙权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兵么也没兵,还想要嘲讽他人?

不老老实实装孙子,想啥呢?

张昭一板一眼的将这一段时间所有的账目向孙权禀报了一遍,然后又问孙权有什么吩咐。

孙权能有什么吩咐?

『既然主公并无其他吩咐,那就请主公用印罢!』

张昭将行文报表往前一推,示意孙权旁边的适从拿上去。

孙权很想要骂一声,『老子不用印,你个老匹夫!』

可是运气了片刻之后,孙权便是沉着脸,让人取了印来,在张昭的表报上盖了下去。

张昭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行礼,告辞。

礼节之上,张昭做得无可挑剔,但是孙权怎么都觉得似乎是在拜神像,而不是在拜主公。

孙权感觉他就像是一尊泥土雕塑的神像,虽然所有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都会表示恭敬,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若是有人哪一天要来推倒他,重新雕塑一个神像,或许会有几个人在哀叹,表示可惜了,可是很快就会拜倒在新的神像之下!

孙权越想便越是愤怒,可是他的手却只敢放在桌案之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双膝,不敢抬起来,表情也依旧尽力的保持平稳。

因为如果现在连一个神像都当不好,连脸上的金粉都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泥胚,说不得现在就有人要推倒他了……

孙权咬着牙,然后让人去叫校事郎来。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校事郎就是孙权的『宦官』,一旦孙权倒霉,他们肯定就完蛋的那种,所以有一些事情,多少和孙权是利益相关,会按照孙权的意思去办。

至于其他人,孙权已经完全信不过了。

孙权信不信自己,张昭其实无所谓,他走出孙权的将军府的时候,步子迈得四平八稳。

对于张昭等江北之人,以及江东士族来说,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都希望是有一个『弱主』,而不是『强君』。

孙权太无能,固然也不好,但是如果孙权太有能力了,他们也会不开心。

像是现在孙权这般,就是张昭等人,以及江东士族心目当中合格的『主公』了。

安分守己,不搞事情。

至于吃喝玩乐嫖赌抽什么的,那都没关系,算是孙权小同志的个人爱好,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妨碍到士族捞好处,那么都还是好主公……

张昭现在的主要对手,不是孙权,也不是周瑜了,而是顾雍。

至于将来江北统一之后,会是谁当下一个主公,又会不会成为他们心中的『明君』……

到时候张昭也老了,说不得看不到那天了,所以他只能顾及眼前,相信后人的智慧就好了。

『顾元叹……』

张昭抬头,看着天上昏暗的太阳,然后嘀咕了一句什么,摇了摇头,离开了将军府。

顾雍于长沙郡号称击败了山越十万,俘虏两万,斩首五万,堪称『史诗』大胜,并且还上表章请孙权招降山越,提出对于山越的这些俘虏,只诛首恶,余者减免的建议。

长沙郡内存活下来的汉人对于顾雍此表甚为不满,表示山越犯下了累累血债,竟然还要赦免?

可是在吴郡之中,却有大量的士族子弟表示,虽然山越穷凶极恶,事实上只不过是被迫的零元购而已,若是日子能过下去,谁喜欢干这事?若是江东可以给山越一些奉献劳力,展现价值的机会,可以既往不咎甚至给一顿饱饭,可想而知,大部分的山越都不会继续抵抗下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顾雍的表章在江东引起了渲染大波,许多人都参与讨论到底应该不应该赦免这些山越,可是却没有多少人去论及大败而归的西征江东军,更没有人提及病危的周瑜……

……

……

而在江东人避而不谈的江北,曹操似乎也成为了颍川许县之内避而不谈的话题。

曹操知道关中水军对于中原地区的威胁性,所以几乎是以不惜代价的态度,要换掉骠骑军的水军部队。比较戏剧化的是,即便是曹操针对于骠骑潼关分部打出了一个相对不错的狙击战,也没能让许县一带的士族子弟提起什么兴致,相反还有不少的士族子弟觉得曹操打得真是莫名其妙,不好好的对付骠骑军的骑兵,却跟骠骑的水师较劲……

流言在私底下游走,看似远离了战火的许县,其实就像是即将沸腾的水,滚滚的蒸汽在盖子下面噗嗤噗嗤的往外冒。

在许县郊外的一处山庄内,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略分前后,沿着山道往小山上走去。

中年人是崔琰,而他身后的年轻人,却是甄氏子弟,单名一个臻字。

『某一日于山中,见山花甚美,便是于开春之时,令人移栽此处……』崔琰一边走,一边指着在远处山亭边上的一处花圃说道,『未曾想今春倒寒,一时之间霜冻四野……移栽花草多近败亡,只剩下这些顽强而生……草木之力,于霜寒之下求活之心,倒也令人感慨非常……』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山亭之处。

山亭在山坡上,视野开阔。

仆从都在半山腰上,并没有跟着两人到山顶山亭之处。

崔琰走入山亭之内,拍了拍山亭的柱子,『某记得,此亭乃当年为记党锢之殇而建,如今……这山亭也衰老了啊……』

甄臻微微拱手,『崔公乃我等楷模。昔日若无崔公以抗风霜,焉有如今我等后辈得享雨露?』

崔琰哈哈笑笑,用手指了指甄臻,『早听闻说子真机敏善言,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两人哈哈笑笑,气氛似乎很是融洽。

又是寒暄了几句,崔琰才说道:『子真近日来,似乎很忙啊……』

甄臻目光闪动了一下,『崔公操持国家大事,案牍劳神,才是真忙……小子不过是为些俗物奔走,哪能称得上忙?这不,崔公相邀,小子立刻就来了……』

『哈哈,子真莫要菲薄……』崔琰笑道,『子真往来奔走,也是为了百姓所需……商者,互通有无,以有余补不足,乃合天道也,岂能是「俗物」二字可简概之?近日邀子真而来,并无要事……只是某多日居于颍川,不知乡土变化,才冒昧相邀,请子真叙些乡土之事,以解思乡之愁……』

『崔公一心为国,小子敬佩之至!崔公但有所询,定然知无不言!』甄臻拱手说道。

崔琰点了点头,伸手请甄臻在山亭之中坐下,沉吟片刻之后说道:『不知冀州之中,士子议如今局势何如?』

甄臻眼珠转动了一下,『崔公,小子操持商贾贱业,如何能知士子文会之事?』

崔琰眯着眼笑,『方才子真还说知无不言……』

甄臻略微沉吟了片刻,『仅是些粗浅言论……例如若是丞相得胜,那么冀州应该还有几年太平时日……』

『若是不可胜呢?』崔琰追问道。

甄臻抬起眼来,看向了崔琰,『崔公此言,可有所指?』

崔琰摆手说道:『兵家之事,自古就是胜负两分。天下岂有百战百胜之理?既可言胜,当可言败。』

崔琰停顿了一下,示意了一下山亭四周,『此间不过你我……况且你我皆为冀州子民,虽年岁不同,然乡音一也!子真不必如此避讳!丞相此战,以某看来,便是五五之数都无……陛下朝会之中,也是垂询问策,直言胜败,亦不回避……子真大可不必如此,莫非是信不得某?』

崔琰连续两个『不必』,说得甄臻也是有些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崔公言重了……这天下局势混乱,私下之中,自然也是有人论及……不过这战事未定,又有曹氏校事郎四下查探,难免有些……』

崔琰点了点头,『明白。此间之言,唯有天地你我知之。』

如果是在早几年,崔琰根本连多看一眼甄臻,都会觉得是对于自己的侮辱,哪里可能坐在一起,还要好言好语的商谈?

士族子弟待人的态度,并不一定都是根据当下双方的地位,还会有未来预期加成。

就像是购买股票。

甄臻是甄氏商队主事,往来于冀州豫州之间。

虽然甄氏商业做得不错,但是原本对于冀州佬来说,那是属于追逐铜臭之辈,不登大雅之堂。而且甄氏投资袁氏失利,袁氏倒台之后,可谓是输得差点底裤都赔出去……

结果谁能想得到,甄氏的那底裤,还在关中抖起来了!

别管那底裤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反正现在抖起来之后,就连崔琰这样的人物,也都要对甄氏客气三分。

崔琰单刀直入,也让甄臻有些为难,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的说道:『冀州人心纷乱。自秋日起,便有传言纷纷……一说是骠骑兵力匮乏,难以维持,只要丞相再撑一阵,就可获胜……』

『啊哈!』崔琰点了点头,『那么另一说呢?』

『另一说……』甄臻看了崔琰一眼,『那就自然是相反了……说丞相败局已定,即便支撑,也是时日无多……』

『人心就是如此啊……』崔琰点头说道,『不过,某倒是听闻,还有一说……』

甄臻目光闪烁,『崔公所闻,不知是何说法?』

『且不论这天下如何,也不论东西对错……』崔琰缓缓的说道,『某听闻,有人传言,若是丞相败,便是割大河之北,与骠骑牧马,方可休兵罢战……不知真假?』

大河之北,自然就是冀州。

甄臻顿时后背一凉。

这谣言,其实是他传出来的。

作为甄氏子弟,这一次可谓算是第三次押注了。

寻常家族,押注一次失败,那就基本上等于是完蛋了,甄氏运气好,有了一个甄宓。

之前还有甄氏的人想要去摘桃子,结果被收拾得手断脚折,也才明白过来,甄氏能再度起来,不是靠冀州本土的甄家,而是在关中的的闲棋。虽然说至今为止,还没听说骠骑大将军要如何安置甄宓,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迟早的事情,就连甄氏内部,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来,甄家代理关中产品,销售西域香料,赚得盆满钵满,不少人甚至认定了甄宓就是未来家母。在冀州之中虽然表面上还表示大山东如何如何,但是实际上心思早就飞到了关中去了……

这一次『割大河之北』的流言,算得上是甄氏的一个试探。

可是甄臻没想到,他才到了许县没多久,四下才开始传言,就已经传到了崔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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