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致命玩笑（完）

　　“蝙蝠侠，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中，你见识到了这座城市最为黑暗的一面，不，或许还不是最黑暗的一面，毕竟你带来的东西并不少，至少比一把雨伞多多了。”

　　“在你来这里之前，你学会了一身武艺，做了无数发明，常年健身，身体健康的不可思议，头脑非常灵活，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你以为自己孑然一身，体验生活，但其实，你拥有的比这里所有人都多。”

　　“你带着这样的条件来到了哥谭的贫民窟，见识到了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于是，你发现了自己前十几年，都是在做一些无用功。”

　　“只要有罪恶的土壤，就一定会长出毒株，你割掉再多的花，也没办法阻挡成千上万的种子落地生根。”

　　“你为此而感到绝望，作为一个失败者，用苦笑来安慰自己，但其实你并没有真正的想笑，你只是在拙劣的模仿……”

　　席勒站在原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说：“我没有听到你想笑，所以你露出的那种笑容，非常令人恶心。”

　　“但是现在，你可以发自真心的笑了，因为我是一个宽容的人，全哥谭最宽容的人，即使你现在倒在了我的面前，我也绝不会伤害你。”

　　“相反的，我非常乐意把你送回韦恩庄园，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那里有所有你需要的东西，填饱肚子的食物、治疗伤口的药、能让你休息的床，安全、享乐、温暖，你是时候该这么做了。”

　　“你已经见识到了，不是吗？”席勒摊开手说：“你都已经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你也已经体会到底层人民的不易了，这样的素材足够你再感动十年了，这还不够吗？”

　　“如果我把你送回去，今天晚上，你就又可以穿上蝙蝠装，站在韦恩大厦的楼顶，以更深沉的心情去怜悯众生，这一次，你不是什么都没付出，这样的精神和体力损耗，几乎给你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你为他们付出太多了……”

　　“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们根本不值得，你的善良让你在这里遍体鳞伤，你坚守底线，而他们只会不择手段。”

　　“那是什么促使你这么做的呢？是你的善良，你那伟大的正义之心，让你即使在贫民窟当中，也不愿意做任何违反法律的事，这是你坚守的道德底线。”

　　“贫民窟的人什么也不能给你，但你却愿意为他们付出这么多，愿意为他们这么痛苦，一切到这里，已经够了……”

　　“所以，另一个小丑，愿意为你提供一点钱，可我能做的更多，在你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的情况下，我可以把你送回韦恩庄园，让你好好休息。”

　　“很快，阿尔弗雷德就会为你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爱莎会扑到你的怀里，迪克会担心的看着你，你们可以共享天伦之乐……”

　　席勒的声音回荡在空荡游黑暗的化学工厂当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布鲁斯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睫毛沾染的水气，在火柴光芒的映照下幻化成霓虹光。

　　布鲁斯看到了韦恩庄园的吊灯，闪烁着梦幻的光泽，而在吊灯之下，名贵的木质长桌上，各种各样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没吃过的名贵食材，被端了上来。

　　阿尔弗雷德笑意吟吟地站在他身边，爱莎坐在他的怀里，迪克坐在副手位上，而这个时候，赛琳娜盛装出席，过来亲吻他的脸颊，说他是个英雄。

　　众人都赞美他，为他的牺牲精神，为他的博大胸怀，为他付出这么多，去做原本没必要的事，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感动。

　　然后，他听到快门的“咔咔”声，原来是记者进来了，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注视当中，他的这些英雄行为，被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

　　蝙蝠侠的坏名声终于被洗清了，公馆、餐厅、庄园，所有人都在对他交口称赞。

　　而更令人惊喜的是，布鲁斯·韦恩也获得了一个浪子回头的称号，韦恩集团股票大涨，再进一步，已经有了终产者的雏形。

　　蝙蝠侠受欢迎的程度远超预期，于是，他走上了从政之路。

　　他想要从根本改变这个国家，而不出所料的是，在财富和名望的双重价值之下，他站到了最高的位置上。

　　蝙蝠侠宣布了教育改革，宣布了一系列针对贫民窟的生活保障，他终于成功了，成功的完成了这一切。

　　在多年以后，他回想起这些辉煌的经历的时候，他对记者们说，都是因为当初他的一念之善。

　　他进入哥谭最底层，体会到了穷人的不易，这两个月，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月，他向这些生活在贫民窟中的人，学会了很多……

　　梦随着故事的时间线走向尽头，那种梦幻的光芒也快消失了。

　　布鲁斯多么想再看一眼啊，可是这里已经没有火柴给他划了。

　　在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后一根火柴熄灭的时候，她并不会感到温暖和满足，只会觉得比之前更冷。

　　躺在平台冰冷的表面，布鲁斯脑海中划过的走马灯只不过是一瞬，而此时，席勒的话音刚落。

　　布鲁斯感觉到，胸膛中有一种力量正在迸发出来，像是即将喷薄的火山，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激烈的情绪，因此，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将它释放出来。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道阴影覆盖到了他的头上，席勒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布鲁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种熟悉的疯狂的笑意，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小丑的陷阱。

　　杰克会帮助他并不是个意外，他并不是放弃了那些疯狂的计划，并不是真的想要成为蝙蝠侠的良师益友，小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蝙蝠侠笑出来。

　　席勒蹲了下来，按住了布鲁斯的肩膀说：“你即将脱离苦海了，蝙蝠侠，你不为此而感到高兴吗？既然高兴，那就该笑笑，发自内心的笑笑……”

　　“我们走吧，蝙蝠侠，我送你回去，你该好好睡一觉了……”

　　席勒抓起了布鲁斯的肩膀，把布鲁斯背了起来，转过身去，背着布鲁斯往平台的楼梯口走去。

　　而就在靠近栏杆的时候，席勒感觉到，背上的人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席勒趔趄了一下，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栏杆，但就在他重心失衡的一瞬间，背上的布鲁斯翻出了栏杆，用手抓住了栏杆的边缘。

　　席勒回头，眼里充斥着疯狂的光芒，他看向布鲁斯说：“你在干什么？！！你还想做什么？！！！蝙蝠侠！！你疯了吗？！！！”

　　布鲁斯的手逐渐往下滑，从栏杆的横杆，滑到了栏杆的竖杆上，最后，只剩下两只手扒在平台的边缘。

　　而他的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化学制剂混合池。

　　荧光的药剂表面，有细小的气泡一直在闪烁，像是围绕太阳飞行的粒子，刺鼻的气味不断飘散开，让人感觉到头晕目眩。

　　而这样混乱又迷幻的光线当中，只有一双眼睛非常亮，布鲁斯抬头，他逆着光的脸上，每一道伤疤的沟壑都显得更加深沉，但因此，那双眼睛更像被埋在岩层中的蓝宝石。

　　“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东西了……”布鲁斯断断续续的说：“我体会过了……全部的生活，明白了很多事……没必要……再进行这样的体验了……”

　　他努力的咽了一下口水，在这种情况下，他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很困难。

　　“我感到饥饿、疼痛、困乏……就和他们一样。”

　　他的双臂开始不断的颤抖，直到全身都开始颤抖，但他依旧扬着脸，面对着席勒居高临下的目光，他说：“我只剩一件事没有做了……”

　　布鲁斯的一只手松开了，但席勒却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他飞快地蹲下身，想去拉布鲁斯，但就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布鲁斯松开了那唯一的一只手。

　　布鲁斯被太阳的引力捕获的一瞬间，头发向上飘舞起来，整个人不再那么疲倦和沉重，而是变得轻盈，像点水起身的蜻蜓，振翅滑翔的鸥鹭。

　　落水的声音，与最后一句话一同响起：

　　“我只剩最后一件事没有做了，那就是，成为他们。

　　“在面对疯狂的现实的时候，告诉自己……笑笑吧。”

　　在他与太阳的光芒融为一体的时候，布鲁斯笑了，发自真心的笑了。

　　席勒的面前，一滴腾起的水花落下，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脸上那种疯狂的表情消失了，但死死抓着栏杆的手，并没有松开。

　　哥谭静谧的夜，就像是黑暗又神秘的宇宙。

　　很快，黎明来临了，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没有黄昏的神秘和妖冶，但带着独特的阴郁。

　　一个人影拖着另一个人影，从工厂的大门走了出来，他们的背后，是一轮雾气茫茫的太阳。

　　微凉的晨露落下，倒映着皮鞋的光泽，当石板路起雾的时候，虔诚的低诉传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笑着的蝙蝠侠……狂笑之蝠，上帝永远保佑你，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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