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见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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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我“女朋友”的姥姥家,不能太寒酸。除了给江小晨的爸爸买了两瓶梦之蓝,还来了一些保健品和牛奶给她姥姥。我问江小晨,应该给你妈妈买些什么?江小晨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妈妈过生日的时候给她买过羊绒衫,平时没怎么给妈妈买过礼物。我悲伤地说,我从来都没有给自己的妈妈买过什么。江小晨也沉默了。
后来,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夏云朵,让我的这个“智囊”给我出出主意。夏云朵说,你小姨夫第一次正式来我们家的时候,就买了一些水果牛奶什么的。我说,这些我都买了。夏云朵说,我要是给我妈买东西的话,就会买一些衣服首饰之类的。我说,我第一次见人家的妈妈,送这些不太合适吧?夏云朵说,其实你不用特意为她妈妈买什么东西,只要给她爸买些烟酒之类的就行了,让她爸得到尊重了,她妈妈自然就会觉得有面子,反正我们家是这样,当初我就让你小姨夫这么办的。我说,每家的情况不一样吧,我总感觉她家里她妈妈比较强势。夏云朵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也是这样的,你小姨姥爷虽然在外面装得很有排面,可是回了家之后还不都是听你小姨姥姥的。我笑了,说,没错儿,你们家遗传,我小姨夫也是个妻管严。夏云朵严厉地说,下次见着你,非得拧你耳朵不可!
说实话,当我想到要去见江小晨家里人的时候,颇为紧张。这种紧张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生理上的不适感,似乎要迎接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江小晨比我还要紧张。
周六早上临出门的时候,江小晨支支吾吾地对我说:“哥,要不然咱们今天别回去了。”
“为什么呀?”
“我害怕,”她嘟着嘴,看起来有些委屈,“我从来没领男生回过家。”
我看到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忽然爱怜之心大起,信心倍增,升起一股保护欲。我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吧,绝对不会露馅儿的,有我在,你不用紧张。”
她红着脸看了看我,说:“你不紧张吗?”
我说:“刚才我还挺紧张的,但是看见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得拿得起放得下,得好好保护好你……再说,还有大周和路晓露呢,他们俩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好吧。”
我们开车来到了江小晨的姥姥家。那是一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盖起来的老小区,六层板楼,没有电梯,楼下也没有停车位,要想停车的话,只能见缝插针。江小晨下了车,指挥着我将车停到了一个紧贴着墙的位置。驾驶室挨着墙,打不开车门,我只能费力地移到副驾驶,然后从那出去。下了车以后,我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所有礼品。江小晨见我源源不断地拿出东西,有些惊讶地问,你买了多少东西呀?我说,不多,两瓶酒是给你爸的,保健品、牛奶、水果礼盒什么的是给你妈和你姥姥的。江小晨咂咂嘴,说,你想的还挺周到,你就没想想给我大姨和大姨夫买点什么吗?我一愣,说,我没想到他们。江小晨伸手在我脑袋上戳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我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我帮你拎着两个吧。我说,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吧。她坚持要帮我拿着,我只好让她拎着相对较轻的酒和保健品。
江小晨的姥姥家在顶层。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爬过楼梯了,印象里距离上一次爬楼梯已经是毕业之前的事情了。我拎着礼盒走到四楼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江小晨则身轻如燕,她站在四楼半嘲笑我的身体都已经“瘘了”,我喘着粗气,几乎说不上来一句话,她把酒和保健品放在地上,走回到四楼,伸手就要拎水果礼盒和牛奶。我想制止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开始往上走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跟了上去,从四楼半拿起酒和保健品。到了六楼的时候,她忽然转身,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塞给我。我慌乱地接住,她则跑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她妈妈。
江小晨果然亲昵地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向她介绍我:“这是江乐。”
我本来以为已经放平了心态,但是一见到心上人的母亲,不由自主地又紧张起来,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处,身体似乎都不那么劳累了,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声“阿姨好”。江小晨妈妈笑着答应了,赶忙闪开身子,一边招呼我们进屋一边客套地对我说:“你好……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呀?”说着,她伸手来接我递过去的礼品,顺手放到了门口的地上。
“应该的,”我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很傻,“不成敬意。”
“小晨,你怎么不说帮着他拿点东西呀?”江妈妈颇有微词地数落着江小晨。
没等我解释,江小晨率先说:“他不让我拿,他说他自己拿得了。”
江妈妈笑着对我说:“赶紧坐沙发上歇会儿……这是老楼,没电梯,平时我们上下楼都怪费劲的。”
我赶忙说“不累”,但是没有节奏的呼吸出卖了我。江妈妈让江小晨给我找了一双拖鞋,我换好后,跟着江小晨进了大屋。
这种老小区的设计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客厅面积偏小,卧室就成了待客区。大屋的面积足有将近二十平米,即使摆着床、沙发、茶几、衣柜、电视柜、写字台等一系列的家具和电器,还有很大的剩余空间。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床边,江小晨蹦蹦跳跳来到她的身边,开心地叫了一声“姥姥”,然后回头向我介绍,说这是她姥姥。我努力笑了笑,也叫了一声“姥姥”。姥姥很高兴地答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我,一个劲儿地叫我坐。我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在一起,想要装出一副放松的样子,可是怎么装都装不像,身体一直很僵硬。
江小晨问她妈妈:“妈,我爸没在家吗?”
江妈妈说:“你爸在厕所呢……小晨,你给小江倒点水。”
我忙说:“阿姨,不用忙了,我不渴呢。”
江小晨坐到我的身边,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过一个桔子,剥开皮,掰给我一半,然后放进自己嘴里一办,说:“妈,你就别操心了……嚯,这桔子可够酸的。”说罢,她把剩下的桔子都塞给了我,一切动作是那么的自然,简直我们就像是一对真的情侣一样。
江妈妈说:“酸吗?我买的时候尝着可甜了……小江,你别吃桔子了,吃根香蕉吧。”
我拿着已经被江小晨剥好皮的桔子,有些尴尬,不知道应不应该放下去。江小晨一把拿过桔子,笑眯眯地说:“你别吃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我就说是给他剥的。”
江妈妈笑着说了一声“这孩子”后,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了沙发边上,拿过一根香蕉,剥下皮,伸手地给了我,说:“小江,别客气啊,到了这儿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听说你跟于周是同学呀?”
我接过香蕉,拿在手里没有吃,说:“谢谢阿姨……我跟于周是大学同学,我们俩一个寝室的。”
江妈妈笑笑,说:“那也真够巧的……是于周介绍你们俩认识的吗?”
江小晨插嘴道:“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们俩是在医院认识的。”
我说:“嗯,确实挺有缘的,我有几次去急诊,都遇到小晨值班……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跟于周是表兄妹的。”
厕所里一阵冲水声,几秒钟后,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一定是江小晨的爸爸。我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叔叔好”,江爸爸热情地让我坐。江妈妈一脸嫌弃地问江爸爸,你洗手了吗?江爸爸脸红了一下,说,洗了。江妈妈不再看他,转过头对我说,小晨在你那儿没跟你捣乱吧?我说,她很好的,我们一人一间屋,她打扫得很干净,带动我的生活也跟着积极起来了。江妈妈说,你不用偏袒她,她平时在家里很懒的,只知道睡觉。江小晨娇嗔了一声“妈”,江妈妈笑笑,又问我,小江,你现在从事什么职业呢?这个问题是我没有想到的,一时让我语塞。江爸爸适时地掏出烟盒,问我,小伙子,抽烟吗?我看向江小晨,询问她的意见。
“爸,你们别抽了,一会儿我哥他们来了,也不许抽啊……你们一抽烟,这屋里就看不见人了。”江小晨不悦地说。我和江小晨合住之后,确实没在屋里抽过烟,因此她也没有跟我说过抽烟的问题。
江爸爸无奈地笑笑,把烟盒扔到茶几上,说:“我这个女儿,就是这样,真拿她没辙。”
江小晨说:“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吗?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爸爸说:“那中午咱们喝点儿吧,正好你跟于周也熟,不用那么拘束。”
江小晨说:“不行,他还得开车呢,要喝你们喝吧。”
江爸爸说:“早就让你去学个车本儿,你就是不去,也不知道一天到晚怎么那么累?”
江小晨还要反驳什么,江妈妈插嘴,接着问刚才的问题:“小江,你现在从事什么职业?”
我看看江小晨,不知道她对家长说没说过我无业的事情。江小晨冲我偷偷撇撇嘴。我咽了口唾沫,脑子飞快地转着,想要把别人的事情往自己身上安,便说:“之前跟朋友倒腾过一阵二手车,后来不怎么挣钱,就不做了……现在嘛,目前没什么事情可做呢,就……就在家里找找一些可做的事情。”
江妈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听说你家是拆迁的……”
我说:“是,大概06年还是07年那会儿拆的,给了我们家四套房……哦,其中有一个是我们家原有的门脸房,除了我现在住的那套,剩下两套住房和一套门脸房都租出去了。”
江妈妈面露微笑地点了点头,说:“哦……那年轻人也已应该积极一些,不要在家待业为好……我还听小晨说过,你的父亲母亲……”
江小晨早已面露不悦,她冷冷地说:“妈……”
江妈妈笑笑,说:“就是聊聊天嘛……来来来,小江,别客气,吃水果。”
我尴尬地拿起刚才已经剥好皮的香蕉,浅浅咬了一口。姥姥忽然问:“你多大了?”
我说:“姥姥,我和于周是同学,今年周岁24了。”
姥姥说:“小晨虚岁也24了,你们年纪都不小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得点点头,笑了笑。这时,大门处响起了击打防盗门的声音,江妈妈站了起来,走出去开门,我听见一阵寒暄声,“姐、姐夫”,“(于周的声音)小姨”,“(路晓露的声音)小姨好”。
于周大声问:“他们来了吧?我看见小江的车了。”
江妈妈说:“在屋里呢。”
于周瞬间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他一边叫着“姥姥、小姨夫”一边迅速地把江小晨挤开,坐到了我的边上,搂住我的肩膀,说:“呦呵,你还真来啦?”
江小晨瞪了于周一眼,站起来对走进屋的于周父母和路晓露说:“大姨好,大姨夫好,嫂子好。”
我拿下于周的手,站了起来,看着与江妈妈长得一样的于妈妈,说:“大姨好……”
于周笑着说:“你怎么也跟着叫大姨了,从我这边算,你得叫阿姨。”
于妈妈数落于周:“人家小江今天又不是冲你来的……小江,你别听他的,就叫我大姨吧。”
我笑笑,又叫了一声“大姨”,接着管于爸爸叫了一声“大姨夫”。最后,我和路晓露对视着。别看我可以开玩笑地叫她嫂子,但是当着家长们的面,我却难以开口。路晓露忽然笑了起来,她说:“叫呀,怎么不叫了?”
“嫂……嫂子……”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路晓露却笑得前仰后合。我很羡慕她,她能够和于周的家人如此相熟地相处,我希望以后我也能像她一样。
于妈妈轻轻拱了拱路晓露,说:“晓露,你们之间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路晓露笑着摆手说:“不行,在外面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但是现在在家里,必须得随着小晨一起叫,是不是,小晨?”
江小晨的脸从来没有这么红过,至少自我认识她以来,我还没见过她的脸如此之红,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根。这时候要是给她粘上三缕长髯,饰演关公都绰绰有余。江小晨委屈巴巴地嗔道:“嫂子~”
路晓露的笑一直没停:“哈哈哈,不逗你了。”
于周和江小晨的妈妈都姓周,按照于周的叫法,他管自己的母亲叫周女士,管江小晨的妈妈叫小周女士,我暂且称呼他们这一大家子为“周家”吧。我很喜欢周家的这种气氛,家长从不拿腔捏调,说话直来直去,小辈们也很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那种家族等级森严的感觉。
饭桌上,小周女士频频给我夹菜,并且让江小晨照顾好我。江小晨则向他们吹嘘说:“江乐做的饭特别好吃,我现在上班都开始带饭了。”
江爸爸适时地插嘴道:“我就说嘛,看着你比前些日子胖了。”
江小晨不干了,她不许自己的爸爸说自己胖。一家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周女士(为了区别与小周女士,我还是称呼周女士为大周女士吧)说:“看来小江还挺会操持家务的,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就会做饭……现在有几个年轻人还在家做饭吃呀?”
小周女士说:“是啊,我们小晨就不会。”
大周女士对于周说:“你跟小江好好学学,你们都是同学,在生活问题上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于周很不满,说:“他也就是这几年行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所有的衣服都不在学校洗,从来都是拿回家去洗。”
于周这孙子,之前说得好好的,要在家人面前多说我的长处,不要揭短,可是现在居然因为自己挨说了,在我身上翻旧账!
大周女士说:“不能老提以前呀,人总是要进步的……要是按你说的,小江以前不行,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变得行了……你再瞅瞅你,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于周说:“等我以后结婚了,和晓露也搬出去住,到时候必然就都会了,人到没辙的时候,总是能想出办法的……小江,很早之前你可答应过我啊,等我跟路晓露结婚了,你会便宜租给我一套你们家的房子呀。”
我说:“那没问题,就咱们这关系,谁跟谁呀。”
路晓露忽然“扑哧”一笑,然后绷住脸,直言不讳地对大周女士说:“周妈妈,您知道于周和小江之间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吗?”自从路晓露和于周好上之后,她就一直管于周的妈妈叫“周妈妈”。
全家人一同看向路晓露,大周女士好奇地问:“还有什么关系?”
路晓露看向我,忽然微微一笑,对大周女士说:“在我之前,于周有个前女友,您还记得吗?”
大周女士一愣,于周瘪瘪嘴,其他人则一言不发,要么假装吃饭,要么安静地等着路晓露继续说。我一猜路晓露就是要说这件事,不禁也跟着笑了笑。大小周女士见到我也笑了,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路晓露则不慌不忙地说:“于周的那个前女友啊,跟小江还有关系呢?是不是呀,小江?”
我点点头,不顾长辈们的疑惑,一言不发,等着路晓露接下来翻包袱。
“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呢,可以说是十分亲密。”路晓露扫视着众人。
于周的脸色铁青,江小晨却笑吟吟的。大周女士见到儿子的表情,不禁担忧起来,小周女士见到女儿的表情,眉头舒展开来。
我再次点头。
大周女士为了不让儿子尴尬,便赶紧陪笑着说:“晓露啊,一会儿偷偷摸摸告诉我吧,别让他们别人听见啦。”
路晓露却说:“这没什么的,我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小周女士看向我,说:“小江,赶紧吃菜,别愣着,一会儿菜都凉了。”
江小晨忽然大笑起来,说:“嫂子,你别卖关子啦,你要是不说,那我可说啦……其实吧,我哥的那个前女友是江乐的小姨。”
此话一出,长辈们全都一愣,唯独姥姥还在认真地挑着鱼刺。大小周女士一同看向我,问:“真的吗?”
我点点头,把我与夏云朵的关系说了一遍。她们这才真正地笑逐颜开。大周女士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如果夸赞路晓露而贬低夏云朵的话,于我的面子上过不去,要说两个姑娘都不错的话,又怕路晓露吃醋。
我说:“我小姨去年已经结婚了。”
路晓露说:“对,我当的伴娘。”
大周女士长出一口气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真是搞不懂……不说这个了,赶紧吃饭吧。”
姥姥忽然抬起头,说:“哎呀,我刚琢磨过闷儿来,你们两个都姓江呀。”
小周女士笑着给姥姥夹了一筷子菜,说:“妈,你这脑子反应真够快的。”
姥姥没理她,继续问我:“你家是哪儿的呀?别是跟小晨家有亲戚吧?”
我一愣,看向江小晨,心里犯嘀咕,生怕再闹出一个巧合来,就像《天龙八部》里的段誉一样,喜欢的全都是妹妹。我磕磕巴巴地说:“我们家是大兴的,离黄村不太远。”
小周女士说:“妈,你就是瞎操心,(一指江爸爸)他们家老一辈是解放前从河北来的北京,他们家祖籍是邯郸的……你也是老封建,一听见同姓的,就往本家儿上想。”
姥姥说:“不是我瞎想,以前咱们家住平房的时候,接壁儿的老庹家就是这样,儿子找的儿媳妇也姓庹,后来生了个傻子,才知道他们没出五服……”
大周女士说:“您瞅您打的这个比方,可着这片儿打听打听去,有几家姓庹的……吃鱼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被刺扎着。”
姥姥说:“我挑得干净着呢,别看我老了,眼睛一点儿也不花。”
江小晨低声在我耳边说:“我姥姥去年脑血栓了一次,现在看着跟正常人一样,就是有点儿糊涂了,你别在意。”
我点点头,没说话,表示理解。人一旦上了年纪,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如同一架磨损了数十年的机器一样,总会因为零件的问题,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情况。人就是这样,大脑作为核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专注力和反应速度、逻辑能力逐渐下降,骨骼和肌肉随着岁月的流逝,不再坚硬和有弹性,它们与大脑的衰老成正比。我看到江小晨的姥姥,便想到了自己的姥姥。我的姥姥似乎比江小晨的姥姥年轻几岁,但是整体状态也不遑多让,即使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她们依然用旧社会的封建观念试图禁锢新时代的科学思想。我怎么可能和江小晨有亲戚关系呢,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嘛!
我又看了看江小晨,她和她的姥姥似乎有共同之处,她也正在专心致志地择着鱼刺呢。我喜欢看江小晨认真吃饭的样子,呆呆的,显得十分可爱。我想,下礼拜要给她弄一次鱼,至于是垮炖还是清蒸,那就要看她的口味了。
小周女士对我说:“小江啊,我们小晨有很多的毛病,平时你要多包容她呀。”
我说:“我从来没发现她有什么毛病呀。”
小周女士说:“她有时候会闹小性儿,平时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一点儿也不会拐弯儿,要是你们平时有一些磕磕绊绊的时候,不要吵架,有问题直接跟我说,我来批评她,或者你跟于周说也行,他来转告我。”
我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们在一起从来不吵架的……我觉得她很好,特别善解人意,从来没有跟我发过脾气,她还特别会鼓励人,特别会调动我的积极性。”
于周简直都要笑喷了,他捂着嘴,就像是开了震动一样,坐在椅子上哆嗦着。大周女士和路晓露同时用筷子尾端杵了杵于周。于周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笑着说:“小江,你说的这还是我妹妹吗?”
江小晨噘起嘴,满脸不高兴:“妈,你看他呀……大姨,嫂子,我哥老是欺负我。”
小周女士不乐意了,她瞪着于周,说:“你打小就欺负你妹妹,现在你们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欺负她呀!”
于周看向我,冲我眨眨眼。我说:“大周,你冲我眨眼也没用,以后我也是小晨这拨儿的了。”
于周瞪大眼睛,说:“嘿,你现在居然不管我叫哥了。”
我笑笑,看了看江小晨,说:“你要是对小晨好,那我以后还叫你哥,你要是总欺负她,那别怪我跟你对立了,反正我是看出来,大姨和路晓露也是不向着你的。”
于周说:“嘿,我成了众矢之的了。”大家都笑了。
江爸爸忽然说:“小江,下次再来的时候,别开车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喝顿酒吧。”
于周举起手,说:“也得叫上我。”
一直默不作声的于爸爸也发出低沉的声音:“还有我。”
那天,我在周家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我以为见到喜欢的姑娘的父母,会被他们严厉的气势吓到,结果没想到他们一家人是如此的和蔼,这让我十分想要真正地融入到这个幸福的家庭之中——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温馨的感觉了。我想,也许我的那个用来偷窥别人家庭生活的望远镜是时候该丢弃了。
晚上,姥姥想让江小晨留下陪她住一宿,江小晨拉着姥姥的手,说,姥姥,我今天还要上夜班呢,一会儿他得送我去医院。姥姥惋惜地说,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呀?江小晨说,您要是想我了,就让我妈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回来。于周凑了过来,说,姥姥,你就是偏心眼儿,怎么不说让我留下来陪你呢?姥姥说,我对你们俩是一样的,对谁都不偏,有好吃的都给你们留着呢。于周说,算了吧,您给我留的桃酥都哈喇味儿了。
临出门的时候,小周女士拿出一个信封,塞给了江小晨,并且对她说:“小晨,平时你不要抠抠搜搜的,别老让小江花钱。”
江小晨把信封塞到自己的包里后,拽着妈妈的胳膊,娇嗔道:“我知道啦!”
小周女士还说:“小晨,你住在小江家里的时候勤快一点,不要总是犯懒,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我都懂。”她甩着妈妈的胳膊,说。
“还有,”小周女士看了看我,又对江小晨说,“你抽空让小江带你去看看他的爸爸妈妈,陪他们说说话什么的……”
小周女士的这句话让我很是感动,差一点就掉下了没出息的眼泪——其实并不能算是没出息,只是似乎长久以来,很少有人能想到我的父母。所以一旦有人提到我的父母,我就会很激动。
江小晨不再撒娇,而是微微鼓起嘴,松开了妈妈,转而轻轻地挽住我的胳膊,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妈,您回去吧,我们走啦。”
于周说也要回家,但是大周女士却说要过一会儿再走,还想要和小周女士多聊一会儿天。于周很无奈,只能同路晓露一起与我们告别。
他们关上门后,江小晨松开了挽住我的手,问:“今天他们应该没看出来什么破绽吧?”
我说:“应该没有吧……不过,我通过今天和你们家里人接触,觉得他们都特别好,我不太想欺骗他们了,这让我有一种负罪感……”
江小晨忧愁地看向我,低声问:“以后你不打算再来了吗?”
“不是,”我说,“我以后还想来,只不过不想骗他们了。”
“那样的话,我妈可能就不会让我……”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想……”
她连忙抬起手,打断我,羞答答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让我想想吧。”
“我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笑笑,说:“好啦,咱们赶紧走吧,你还得先把我送到医院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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