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日 Danny boy
“砰！”
带着血的耳麦飞了出去，欧文呲了一下牙，对准面前的雇佣兵就是一枪。
“咔。”
里面并没有子弹射出来。
弹匣里的最后一颗子弹也打光了，欧文又尝试着扣了两下扳机，里面只传来“咔咔”的空响。
欧文自嘲地笑了一下，将它丢开了。
身后落地窗的玻璃早已被爆炸击碎，高楼“呼呼”灌进的风吹起了欧文的衣角和额发，背景是无知又纯粹的蔚蓝天空。
五六个雇佣兵端着枪还在缓缓逼近，而欧文已经站在了楼层的最边缘，没有任何退路。
“你还有时间留下你的遗言。”其中一个雇佣兵冷冷道。
欧文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只是笑容里有些苦涩。
他摘掉了被鲜血浸湿的左手手套，雇佣兵们立刻举起了枪口，纷纷戒备。
可欧文什么都没做，他身上所有的弹药都用完了——
欧文举起了左手，眼睫微垂，亲吻了无名指上的婚戒，神情艰涩却虔诚。
恐怕这次真的要说些肉麻的话了，梅琳达。
“我爱你。”
“……”
“砰！”
丘比特的子弹穿过了心脏，在胸口绽放出一支浪漫的玫瑰，欧文的身形向后跌去，跌进了蔚蓝色的怀抱里。
也跌进了梅琳达的眼睛里。
“欧文——！”
熟悉的身影从窗外坠落，梅琳达摁在耳麦上的手垂落，几乎是本能冲向窗边，被雪莉眼疾手快死死拦住，两人挣扎着一起踉踉跄跄跌在地上。
“梅琳达！”
“放手！雪莉放手！”
梅琳达厉声呵斥，雪莉却全然不顾，死死禁锢着梅琳达不允许她挣开。
在场的人几乎都呆住了，唐安甚至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雪莉为什么拦着梅琳达，直到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欧文坠楼了。
唐安肩膀一振，猛地扭头看向雷克斯，近乎祈求般，妄图从雷克斯的眼睛里找到否定的答案。
可事与愿违。
雷克斯冰蓝色的眼瞳微微颤动着，倒映着窗外的天光，许久，眼睫微微一抖，回头瞥了唐安一眼。
这一眼蕴含了无数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感。
欧文死了……
梅琳达爆发出的力气终于被抽干，膝盖“扑通”一声磕在了地上，雪莉丢下手里的枪，紧紧抱住了梅琳达的身躯。
梅琳达就这样任凭雪莉抱了一会儿，突然伸手，用力推开了雪莉，自己踉跄着站了起来。
雪莉像是知道梅琳达接下来要做什么，拦在了梅琳达的前面，双手摁住了她的双肩：“不，梅琳达，别这样……”
梅琳达就这样看着雪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异常的沉静，异常的坚定。
“我们需要毁掉那些数据，它们不能落到那些人手里，”梅琳达说，“我们也需要人来掩护撤离。”
雪莉在看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知道这件事再无回转的余地，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无论这些说辞听起来有多么苍白：“我们会有办法的。”
“不会了，”梅琳达的语气里带着无比的平静，“雪莉，我已经活不了了。”
“……”
雪莉缓慢地将双手从梅琳达的双肩上拿下来，沉默许久。
她很早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有些人的灵魂是挽留不住的，他们有自己向往的归处。
“那至少允许我和你好好道个别，亲爱的。”
雪莉轻声说着，伸手拥抱了梅琳达，梅琳达一动不动。
雪莉松开了手，梅琳达也抬起了眼睫：“我需要两梭子弹，燃烧弹和烟雾弹越多越好。”
“我会把大部分的人引到25楼，你们趁机撤离。”
雪莉微微颔首，那副神情，与以往一起讨论战术时别无二致：“他们可能会绕安全通道的楼梯跟踪你，等你离开后十分钟，我会组织人员撤离。”
“好。”
梅琳达检查了自己的两挺机枪，雷克斯将自己腰间仅剩的两梭子弹递给了梅琳达。
梅琳达接过，抬起眼睛看了雷克斯一眼，雷克斯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
已经没有意义了。
梅琳达将弹匣装到自己的枪上，伸手揉了揉唐安的脑袋。
唐安仰头看着她，梅琳达指了指大厅对面被坍塌的钢架掩埋的楼梯间：“那边可以绕开雇佣兵到楼下，你帮雪莉放风。”
“……”
唐安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梅琳达。
梅琳达道：“好吗？”
唐安听到自己说：“好。”
梅琳达拍了拍唐安的肩膀。
二十五分钟后。
“老大，监控显示有人上去了！”
美国人皱了皱眉：“几个人？”
“一、一个。”
“……”男人摸了摸下巴，“是来销毁数据的？”
“调一部分人上来，绕开大厅里的人，找到指挥室后立刻动手！”
“是！”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唐安趴在废墟的缝隙里往下看，摁住了耳朵上的耳麦：
“雪莉，4楼的人已经调走了一半。”
“好，”雪莉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往一样冷静，“再等五分钟，我们就下去。”
20层以上因为爆炸受损比较严重，玻璃碎片满地都是，梅琳达一个人踩着废墟拎着枪上到了25楼，步伐沉稳，神色漠然。
十几名雇佣兵跟在梅琳达的身后，看梅琳达停下了脚步，并微微侧首打量旁边的墙壁，领头的雇佣兵微微抬手，身体前倾，只等梅琳达操作什么暗门就立刻行动。
而下一瞬间，原本正认真打量墙壁的梅琳达突然调转枪口，径直瞄准了隐藏在暗处的雇佣兵们，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梅琳达的眼瞳里倒映着机枪的火花，整整两梭子弹打光，梅琳达扔下机枪，从腰间抽出两枚燃烧弹甩手扔了出去。
“砰！”
又是两声巨响，不堪重负的楼层晃了几晃，梅琳达冷漠地睨了一眼那片弥漫着硝烟的废墟，转身穿过大厅，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站在真正的指挥室前，梅琳达输入了密码，小小的一间办公室里面的设备仍如旧运转着，梅琳达锁上了门。
身上的两枚炸弹还没有用，梅琳达将它装在了最重要的两个设备下面。
不过没关系，这两枚炸弹足以从内部彻底摧毁这间办公室。
梅琳达坐到了电脑前面，开始一点一点销毁资料，防止数据被他们恢复。
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迅速敲打着，最后一个代码输入进去，所有的一切任务终于完成了。
做完这一切，梅琳达看着电脑上自动运行销毁的程序，脸上那漠然的、沉静的神色终于一点一点消融，她摊靠在椅背上，伴随着数据销毁的警报声，轻轻哼起了歌。
声音沙哑不再复以往的轻盈，可那熟悉的曲调依旧如昔，灵动而自由，一如曾经似羽毛混在白雪里飘落在欧文的肩膀上：
“……And if you e, when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若你归时，恰逢万花凋零）”
And I am dead, as dead I well may be（或我已逝，踏上命运归途）”
You'll e and find the place where I am lying（我祈祷苍天，愿你能寻到我的长眠之地）”
And kneel and say an "Ave" there for me（屈膝对我说声再见）”
But I shall hear, tho' soft you tread above me（我会听到，包括那轻柔的足音）”
And all my dreams will warm and sweeter be（肃穆的坟冢也会温馨）……”
“……”
最后一点数据被销毁，逼仄的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梅琳达愈来愈低的歌声。
门外的雇佣兵大吼着，准备强行破门，梅琳达微微欠起身子，从椅背上坐直了，低头亲吻了自己手上的婚戒，肃穆且骄傲。
接着，梅琳达按动了引爆炸弹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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