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日 吻别
离大楼爆炸的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近乎恐怖袭击般的爆炸和枪击让伦敦警方相当愤怒，出动大部分警力搜捕哈帝和布尔曼的黑手党。
布尔曼酒吧暂时歇业，遣散了大部分人员，只留了詹森和梅丽莎几个人做接应。
唐安当时在撤离的时候被子弹击中肩膀，再加上处理后续的事情，没怎么休息好，伤口感染发了高烧，这几天一直待在雷克斯的别墅里。
雷克斯将药片塞到唐安嘴里，唐安迷迷糊糊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雷克斯用手背试了一下唐安额头的温度，还好，似乎已经没那么烫了。
替唐安掖好被子，雷克斯拿了水杯下楼，餐桌上还放着一封刚写完的简短的信，上面的墨水已经干透了。
雷克斯将信折好，封上火漆，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它寄出去。
旁边的电脑“叮咚”一声，是雪莉发来的邮件。
“唐安好些了吗？伤怎么样？”
寒暄的话就只有这么一句，再下面是一个小兔子的图标，旁边写着“复活节兔”。
是他们刚刚商议过的计划的代称。
没想到雪莉这么快就把方案拟定好了。
雷克斯点开下面的文件，解密，刚翻看了两页，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雷克斯回头看去，唐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穿着睡衣下了楼，正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
“好点儿了吗？”
雷克斯从餐桌边上起身，唐安已经穿过了客厅，带着有些重的鼻音回答：“好多了。”
雪莉发来的计划文件的窗口还显示在电脑界面上，唐安的视线停留在上面，眉眼微微敛起。
“……”
“看起来有些冒险……”唐安抬头看向雷克斯。
雷克斯也在看屏幕，唐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雷克斯“嗯”了一声。
等雷克斯抬起眼睛，唐安再想去看，那所有的神色却都已经敛去了。
只是听到雷克斯淡淡地说：
“烧好像退了。”
雷克斯微微俯身，掀起唐安的额发，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上面测温度。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唐安认真地看着，抿起了唇角，似乎想从那双深邃的难以揣测的眼睛后看出些什么情感来。
可雷克斯什么都没说，只是直起了身子，转身往厨房里面走去：“你一天没吃东西，桌上有面包，还想吃什么？”
对剩下的事一概不提。
“……”
唐安没有回答，雷克斯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似乎准备做三明治和姜茶。
“雷克斯……”
雷克斯一边烧水一边回答：“嗯？”
唐安抿起了唇角，似乎在犹豫，却终于还是开口道：“……我们也会死的，对吗？”
我们的信仰、胜利、甚至是心爱之人的生命和健康，那些远超我们生命价值的东西，都值得我们为之付出一切。
雷克斯加糖的动作顿住了。
“……”
“为什么这么问？”
雷克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却依然盯着沸腾的滚水。
“我不知道。”
唐安如实回答。
相比起之前迫切想为打败哈帝做点什么的焦虑，唐安现在的心情似乎格外平静，唐安知道他们一定要赢，哪怕会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包括牺牲。
所以反而，什么都不怕。
因为他们一定会赢。
唐安认真地注视着雷克斯的侧脸，像是期待着雷克斯能回过头来。
雷克斯抬起眼睛看了过来，姜茶依旧在沸腾，水开的声音在厨房里尖锐地响着，雷克斯看着唐安，顺手将火关掉。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厨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也许是吧，我们会死。”雷克斯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冷静而平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唐安就这样看着雷克斯想了一会儿，回答：
“Nothing……”唐安说完，又解释道，“……你一直就在这里。”
你已是全部。
那双望着自己的黑眼睛明净而透彻，雷克斯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抽，像是被茶水烫到了。
也许所有的一切早在以往的点点滴滴里倾诉殆尽，爱意心照不宣，再没有任何宣之于口的必要。
“……”雷克斯将姜茶放在了餐桌上，“就算我们终将会死，但至少这一分钟我们还活着。”
“喝吧。”
唐安接过了暖呼呼的杯子，垂下眼睫，升腾的雾气氤氲了唐安的双眼。
“……”
雾气攀升，模糊了镜子里窈窕雪白的背影，残余的红酒搁在浴缸的边缘，与水中飘散的花瓣和泡沫相映成趣。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着，耀眼的银发几缕随风飘起，几缕黏在脸颊上。
浴室外传来隐隐约约讲电话的声音，雪莉关了吹风机，外面的说话声也小了。
“是的……目前只知道有三处据点……剩下的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
“……哈哈，信不信随你……”
推开浴室的门，雪莉光着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安德鲁正倚着沙发，刚刚摁灭手机屏幕。
电脑就放在茶几上，屏幕上还显示着发过邮件的界面。
而安德鲁并没有关注上面的任何文件，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雪莉：“洗完了？我还以为你需要更久。”
雪莉随意挽起了长发，施施然坐到了沙发上：“在给谁打电话？”
“没谁，”安德鲁耸了一下肩膀，“何况，你不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嘛……”
这话似乎有些委屈，可实际上，电脑屏幕就在旁边大剌剌地展示着。
雪莉挑起了眉角，神色间多少有些戏谑：“哦，你觉得我在问你什么？”
“我还以为你在和你的小情儿打电话。”
安德鲁一抬眉，倒是难得噎了一下，没说话。
雪莉最近似乎很乐意拆穿他，让他露出点儿小破绽。
“也许就是小情儿呢。”
安德鲁漫不经心地笑笑。
雪莉哈哈一笑，不置可否：“那你恐怕要有麻烦了。”
安德鲁却笑了一声，语气依旧轻松，却带了些许的意味深长：“不，是我们都要有麻烦了。”
也不知道是安德鲁一语成谶还是别的什么，当天晚上布尔曼酒吧便遭到了轰炸袭击。
幸好雪莉打过招呼，他们提前将大部分人员和物资都转移走了，几乎没有太大伤亡。
但不幸的是，梅丽莎因为撤离不及时被炸伤了右手，整个酒吧被炸得一塌糊涂，詹森带着受伤的梅丽莎撤离到了雷克斯在市区的别墅。
“消毒！消毒不会吗？！天……”
梅丽莎右手满是鲜血，疼得冷汗涔涔却还要指挥别人来帮自己包扎。
“纱布呢？詹森！”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伤口终于被处理好了，梅丽莎长长出了一口气，白着一张脸倚靠在了床头。
正好相反，詹森的脸黑得像锅底，包扎一完成，詹森终于能骂人了：“妈的！哈帝那老东西！整整五颗炸弹！空投！——”
“詹森，安静。”
詹森的声音戛然而止，梅丽莎拧着眉睁开了眼睛，嘴唇微白，额头上细细密密都是冷汗：“安静一会儿。”
詹森硬生生把剩下的脏话憋回了肚子里。
扭头看了看梅丽莎，又转头看向雷克斯，詹森放缓了声音：“这儿有止痛的药物吗？”
雷克斯摇头，梅丽莎忍着痛哼了一声：“我不用那种东西。”
“可……”
梅丽莎斜了詹森一眼，虽然疼得满是冷汗却依旧气势不减，詹森撇开脸去，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唐安将医药箱放了回去，把手机递给雷克斯看：“警方正在追捕哈帝的人。”
雷克斯接过，不以为意地扬了一下眉角：“他们追不到的。”
唐安没说什么，坐到床沿上去看梅丽莎手上的伤。
“烧退了吗小崽子？别凑过来。”
梅丽莎一边板着脸教训一边伸手去探唐安的额头，虽然她说了别凑过来，唐安还是微微俯身，把额头凑到了梅丽莎的手心里。
梅丽莎的手背还挂着消炎的点滴，另一只手则搁在被子上，被层层叠叠的纱布包裹着。
刚才包扎的时候雷克斯就说，伤得很重，影响到了神经。
也就是说，可能以后再也没法握手术刀了。
看到唐安盯着梅丽莎的伤口看，詹森神色也带了几分沉重：“……你的手，还能做手术吗？”
“当然不能，”梅丽莎收回手来，语气尖锐，干净利落地承认了，“老娘当不了医生，难道还干不了别的？”
“在哪里都是上班，都是屎还一定要分稀稠吗？”
詹森噎住了，雷克斯在旁边抱着手臂凉凉补充：“话糙理不糙。”
詹森愤恨地瞪了一眼帮腔的雷克斯，唐安抿起了嘴角憋笑。
“别笑了，哪位能帮我倒杯水去？”
唐安连忙从床上跳下来：
“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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