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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墨家


虽然神女峰上发生的事听起来非常玄乎,但叶臻仍然认为是故弄玄虚。回想起来,在转运使别院第一次和陈崇绪交手,即便她不出手救玄天承,那一招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当然半条命肯定是去了;而在日照峰,那个白家的人一开始也没有真的要杀他们。如果对手杀死他们真的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

  而那整个山谷的火药和子弹则更像是故布疑阵了,相比之下,后面那个刺客才是真的奔着玄天承的命来的。叶臻试着站在对手角度,得出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结论,这不是想杀他,更像是“试炼”。

  当然这枚“开花弹”本身还是非常值得深究的。它既不像铜宫金家锻造的工艺,也不像南海温家走私进品的工艺,而且本身并不蕴含灵力,是纯粹的冰冷的“物”。“hello”这五个字母虽然也存在于天澜其他国家的文字中,但是至少按叶臻所知,使用这种文字的国家目前还没有能在精铁上微雕肉眼难以分辨的字母的技术。

  所以,制作这枚子弹的人,很可能和姜尧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个人很可能没有灵力,那么,他是否在为沧渊势力做事?而重要的是,即便他和姜尧一样带有空间,也不太可能独立制造那么多火药和枪械,他必然是要用到九州的材料和器械的。再联系之前出现在荆南折冲府的那批火器,这个人很可能就藏在墨家。

  而墨家在邙山脚下不远处,正好有一家别院。

  在望川楼案件中,还有一个被叶臻暂且搁置的线索。

  她虽然确信叶鹤林伪造了信件,但总觉得有点问题。站在叶鹤林的角度,模仿字迹的风险已经很大,没必要编造这么有指向性的地点和人物。就算赌的是他们发现也晚了,可为什么偏偏就提到了榆林古宁和为母送终?换句话说,杜撰信件,总要先有内容,这个内容很可能就是确切地出现过的,至少是潜意识认为有联系的。榆林古宁还可能是因为他们正好就在附近,为母送终可太具体了。而且还有一点,叶鹤林总不能凭空模仿阿容的字,唯一可能就是他见过阿容写字,阿容心疼纸贵,除了写信一般不会书写,但这段时间,寒轩所有人包括阿晶都没有收到过阿容的信。

  当然这些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叶臻原以为自己就是多心了。

  但后来再审叶鹤林,他说自己确实见过阿容写家书,那时正好快要到古宁县,阿容愁容满面,说起家中母亲病重恐怕熬不过去了,不知道这次差事完了能不能回去一趟。叶臻起先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说法,因为阿容确实跟她说过他是孤儿,而且寒轩又不是不通事理的地方,他若是想回家看母亲,完全可以跟她说要请假不能接这个差事的。可叶鹤林的话实在太有头有尾了,也不能不信。

  没过几天,阿晶那边就传来了噩耗。在叶鹤林供述的杀人抛尸地的下游,榆林府慈安县的衙役打捞上来了属于同一个人的尸块,据阿晶和寒轩众人辨认,那就是阿容。

  叶臻得到消息后连夜赶赴慈安县,到达时已是凌晨。

  阿容的尸体并不完整,已经找到的部分被当地仵作仔细地缝合了起来。知县是个信佛的人,见着这样横死的少年人尸体,又见阿晶和寒轩众人哭得死去活来,连声道作孽,自掏腰包请了高僧来超度。

  叶臻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阿晶见到她就扑了过来,抱着她只是哭泣。她拉不起他,只听他轻声重复着:“我能杀了他么,小姐……我要杀了他!”

  叶臻目露哀戚,片刻摸着他的头安抚说:“叶鹤林已经死了,阿晶。他是被活生生烧死的,死状很凄惨。”她对自己的谎言感到十分不齿。

  “他死了……”阿晶悲笑,“烧死的……哈,可真是便宜了他!”

  叶臻当日便离开了。寒轩众人又在慈安县附近盘桓了几日,再捞不到更多的尸块。阿晶反倒平静下来,主持带着哥哥准备回乡安葬。本来横死异乡又是年轻孩子,按规矩是不宜铺张的,但阿晶坚持,于是丧事办得很体面。叶臻给了很多钱,又请来了当地最好的班子,打算风风光光葬入祖坟去。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祖宅中有人大概是眼红,带着一帮乡里乡亲拦住了队伍,说阿容和阿晶是野孩子,不是我们老王家的种,这要是葬入了祖坟,是要坏了风水的。寒轩众人自然不依,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叶臻让大家稍安勿躁,又使了硬通货银子,才让王家众人暂时不来找麻烦了。她拉着阿晶到一边,问他怎么回事,又是怎么打算的。

  阿晶茫然地看着她,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记事起就没见过爹娘,连他们俩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什么他们姓王、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死了,都是哥哥跟他说的。

  于是叶臻询问当地长者后,做主先把棺材停在了道观里。她本也有其他事要忙,是赶来给阿容送葬的,便吩咐下去留一部分人守在道观,其他人回临川,带上楚义他们来榆林。

  她这时已经有几分确定,古宁县确实有蹊跷了。如果这个思路是对的,那么阿容和她说他们是孤儿又要她保密,就是别有用意。

  几天之后,楚义从古宁县传来消息。他们动用了一点叶臻的关系,由衙役带着在古宁县挨家挨户问,所以在他们问到之前,热心的邻居们就已经赶了过来给他们带路。他们虽然不认识阿晶,但是看他从头到脚一身孝,都有点猜到了。在向阿晶证实之后,邻居们连连惋惜,说阿容是个顶好的孩子,十岁就跟了大官立起了门户,常常给家里送钱的;又说有他给的钱,求医问药不成问题,就是他母亲身体实在是弱,眼看着就要油尽灯枯,他们看着也着急。

  这位重病的母亲的确不是杜撰的。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好在楚义身上带着保命的丸药,总算救回一条性命。他即刻又叫人去百草堂请大夫。

  这位病重的母亲并非众人想象中垂垂老矣的模样,相反她甚至非常年轻,大概三十岁上下。她听闻了阿容的死讯,呼吸停滞了一瞬,吓得楚义又要给她吃保命丹。她却缓缓摇了摇头,看起来出奇的平静。

  阿晶上前,仔细辨认了她的面貌,觉得自己毫无印象。那女人看见他,眸中波澜陡生,接着又化为暖意。

  楚义越看越觉得古怪。他想了下,试探着问道:“您是阿容的母亲?”见女人点了点头,他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亲生的那种?”

  女人脸上露出戒备,冷声说:“你是哪一路的?”

  “什么……哪一路的?”阿晶在旁说,“您若是哥哥的母亲,那就该是我的母亲,为何我对您没有印象?”

  楚义将他拦在身后,说道:“我家小姐是百草堂堂主。”

  “百草堂……喔。”女人笑了一下,“是,那保命丹可是好药。既是如此,我只跟她说。叫你们小姐来。”

  叶臻当夜便奔赴古宁县,听这个女人讲了个故事。她说有个富家千金私奔,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但是她从家里带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于是遭遇了追杀。丈夫保护她冲出重围,被乱刀砍死,她带着孩子流落到这里,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叶臻问她:“你认识她?她是何人?”

  女人摇了摇头:“她说自己身份危险,我还是不知道为好。后来没多久她就死了。她死之前把随身玉佩留给了孩子,我看那玉不是凡品,她穿的衣服也是好料子,想必是富贵人家出身吧。”她接着露出些赧然,补充说,“我男人早没了,家里穷,她走了以后我把她带着的东西都给卖了,就给孩子留下了那块玉,这……我也是不得已。”

  叶臻点点头,忽然冷了脸色,“你没说实话。”

  女人愣了一下,眸中霜色一闪而过,接着茫然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你见了楚义,本以为又是来找麻烦的,可见之前就有人找上来过。”叶臻盯着她的眼睛说,“千金逃难,临终托孤,这些的确是真的,但你和她并非萍水相逢。卖了她的随身物品是在清理痕迹,单单留着玉是因为玉很重要。”她看着女人微微发颤,又低声追问一句,“你是墨芳菲的什么人?”

  女人一下子瘫软下去,盯着天花板,久久没有说话。

  “你不用害怕。”叶臻道,“阿容牺牲,我欠你们家性命。我既挑明阿晶身世,便意味着要管这事。你放心,你安全了。”

  她没有再多说,起身准备离开,就见女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道:“姑娘,你……墨家……对不起。”

  “阿容已经走了。”叶臻闭了闭眼,说,“无论你当初为什么选择送他和阿晶来寒轩……都不重要了。”

  阿容的棺材最后由阿晶护送回了古宁县安葬。

  叶臻会知道墨芳菲,是因为当日玄天承和她说起墨家内乱的情况后,她专门去查了一下墨家。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墨家的局势又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墨家那个遇害身亡的老家主,除了一个早逝的儿子之外,其实还有两个女儿。姐姐墨芳菲在十五年前跟心上人私奔,老爷子一气之下就跟她断绝了关系。

  老家主的孙子在被仆人推上位后,不过两天就离奇身亡。现在墨家是由二女婿肖文当家。

  这个肖文也是豪族出身,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家里也颇有势力,当时老家主就是怕小女儿墨轻衣也重蹈姐姐的覆辙,才为她精心挑选了这门亲事。肖文与墨轻衣珠联璧合,恩爱不疑,在当地是有名的模范夫妻。墨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长房一脉绝后,家主之位自然落到墨轻衣头上。只不过墨轻衣近日生了病,才由肖文出面代理。

  此时,肖文正站在小厨房里,亲自盯着熬给墨轻衣的汤药。他百忙之中还有空看顾妻子的药,这让路过的长辈无不赞叹。

  肖文径直接过婢女手中的扇子,打发她下去休息。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进来,说道:“主子,没找到。”

  肖文微微变了脸色,“他身上也没有?”

  “没有。”侍卫说,“找了仵作来剖了,肚子里也没有。”

  肖文捏了捏拳头。半晌他问:“山里那个怎么说的?时限很快就要到了,你跟他说别忙着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赶紧把大件的做出来。”

  侍卫很是为难。那柴继祖脾气委实古怪得很,他无论好言好语还是粗声粗气,都只得到不要打扰他思考的回复。柴继祖原话说的是,肖文那点简单的东西哪配我出手,我忙着呢叫他自己做去,可这话怎么能向肖文回禀?

  侍卫犹豫了一下,劝道:“那姓柴的毕竟来路不明,看他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且他百无禁忌,万一失控……”

  “我还能看不住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废物罢了。”肖文冷声道,“再去催催,别误了大人的事。”

  侍卫无法,只得领命前去。

  肖文吁了口气,熬药的动作便十分不耐。他丢下扇子,正准备出门,却被门口站着的女孩吓了一大跳。他神色僵硬了片刻,才和善笑道:“月儿,你怎么来了?”

  墨朗月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说:“是你叫人划开了哥哥的肚子。”

  “……你说什么?”肖文惊诧地看着她,“好姑娘,你莫不是发烧了?”

  “我看得见哦,父亲。”墨朗月诡异一笑,看见肖文和善笑容中崩裂出的一丝杀意,她的笑容越发张狂,“我看见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孩子,杀了我,谁来继承你的大业啊?”

  肖文倏然暴起,一把掐住了墨朗月的脖子。

  墨朗月被掐得连连咳嗽,一边还在冷笑:“怎么,想把我也变成听话的娃娃?好啊,你只管看看,没了我,他们还认不认你这个所谓的主子……”

  肖文呼哧呼哧喘着气,见到不远处有人过来,猛地松开了墨朗月。但他随即又拧住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钥匙在你身上,对不对?好姑娘,你告诉爹爹,钥匙在哪?”

  “我说了,我不知道!”墨朗月别过头说,“你再动手我就喊人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完蛋!”

  “好好好,我不说了。”肖文连忙哄她,“是爹爹不好。”

  模范夫妻的皮囊下,是破碎不堪的家。

  肖文不能生育,这是鲜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但他和墨轻衣都想要墨家的权,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于是他们想到了借种。墨轻衣这么做之前再三确认了肖文的意愿,也提出了可以和离。但肖文哪里能放弃到手的权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起先肖文倒也疼爱墨朗月,但他和墨轻衣是联姻,感情本来就有限,随着孩子长大,墨轻衣满心都扑在了孩子和墨家的事业上,对他十分冷淡,他拿到手的权力也远没有他想象的多。巨大落差下,他的野心失控了。

  傀儡实在是好用。墨轻衣如今变得温柔小意,床上更是婉转承欢,掌事却仍旧那般有条理,还不似从前那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带出去别提多有面子。而他原来对自己不能生育耿耿于怀,如今才知这简直妙极了,任凭他有多少女人,也留不下把柄。眼下墨朗月也快到了年岁,只要控制住了她,再由她生下下一任家主……他何必非要一个流着自己血的继承人呢?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早知道墨家有个传家宝叫《六爻录》,书中记载了许多机关秘术,如若能得到《六爻录》,他一定能带着墨家开创新的辉煌!

  可是钥匙,钥匙呢!

  老头子身上怎么可能没有钥匙!那小子身上也没有!

  还能在哪儿,究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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