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失时方知心中意
月华如练，岑思卿眸光哀伤，凝视着萧楚曦。
“萧楚曦...如果你报了这个仇，是不是从前的事情你就可以放下了？...过往的那些痛苦，你就可以释怀了？是不是...你就可以...把他忘了？”
闻言，萧楚曦凝视着岑思卿的脸庞，感到一阵突然的心痛和迷茫。正欲开口，却见岑思卿骤然动作，一把夺过她手中寒光凛冽的匕首，决绝地刺向了自己胸膛。
一瞬间，匕首深深插入了岑思卿的左胸，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萧楚曦惊愕之下，双手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岑思卿身形因剧痛而佝偻微颤，却无丝毫退缩之意，只是以那双深邃的眼眸，温柔而坚定地望着萧楚曦，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通过这无言的注视，全部传达给她。
萧楚曦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一丝理智，她急切地想要阻止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岑思卿缓缓倚墙倒下。
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涌来，萧楚曦泪水决堤，跌坐在地，心如刀绞。她挣扎着爬向岑思卿。终于，她用颤抖着双手，轻轻拂去岑思卿嘴角的血迹，然后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从身后将他拥入怀中。
萧楚曦用沾满鲜血的手，轻轻触碰着岑思卿苍白的面庞，哭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岑思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手指轻轻搭在萧楚曦颤抖的手上，他的声音微弱而坚定地问道：“从今日起...我们可不可以...两清了？”
萧楚曦泪如决堤，她放声痛哭，忍不住将岑思卿抱紧。
岑思卿感到胸口剧痛，视线忽而转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眼底尽是温柔与心酸。他失声哽咽，气若游丝，几乎是乞求道：“我不想...再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了...萧楚曦...你能不能...也心疼我一次?”
话音未落，岑思卿的手缓缓滑落，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萧楚曦见状，惊恐万状，她紧握着岑思卿的手，声嘶力竭地呼唤：“岑思卿！岑思卿！”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萧楚曦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与悲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她知道，她必须去找人来救岑思卿！于是，她抽身打算离开去喊人，却发现自己双膝发软，一时难以站立。
她小心翼翼地将岑思卿安置在墙边，自己则努力扶墙起身，一步步踉跄着站稳。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救活岑思卿！
在确认岑思卿尚有微弱的呼吸后，萧楚曦对他轻声说道：“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说罢，她毅然转身，匆忙跑了出去。
岑思卿在朦胧间，看到了萧楚曦离开的身影，他试图伸手，却没有一丝力气。“萧楚曦...你别走...不要...留我一个人...”之后，缓缓陷入了昏迷之中。
* * *
此时，夜色已深，荣和宫内灯火阑珊。
素荷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前，目光不时地望向宫门外的幽长小径，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不安。
终于，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素荷的心猛地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以为是岑思卿与萧楚曦一同归来。然而，当那身影逐渐清晰，她却发现只有萧楚曦一人，孤身归来，满手鲜血，衣衫上也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萧楚曦几乎是踉跄着跑来，见到素荷后她立即抓住素荷，急切道：“快，快去救救殿下。”
素荷见状，惊愕之余，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迅速回过神来，高声呼唤程欢与赵寅。两人闻讯赶来，见到眼前的景象，皆是面色大变。
素荷心急如焚，见到跌坐在地的萧楚曦，着急询问：“太子妃，太子殿下现在人在何处？”
萧楚曦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而迷茫，片刻后才聚焦在素荷的脸上。她努力站起身，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我带你们去。”
于是，在月光的指引下，萧楚曦领着素荷、程欢、赵寅一行人，穿过错综复杂的宫闱小径之间，步履匆匆地赶往了偏远的丝织坊。
莲月和巧儿也望见了这一幕。莲月心中满是焦虑，她转头对巧儿说：“你在这儿等着，守好荣和宫，我现在就去一趟太医院。”
巧儿也蹙眉担忧，听到莲月的嘱咐，她赶忙连连点头。
* * *
终于，几人将重伤昏迷的岑思卿带回了荣和宫。
步入偏殿，灯火通明，只见丁锦辰、巧儿和莲月早已守候在内，神色凝重。当他们的目光落在程欢怀中那脸色苍白、胸口插着匕首的岑思卿身上时，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待程欢小心翼翼地将岑思卿安置在床榻之上，丁锦辰迅速回过神来，他立即吩咐众人准备热水和纱布，同时自己也迅速打开药箱，取出所有止血的药物，疾步来到岑思卿身旁。
丁锦辰先目测了一下岑思卿的伤势，只见那把匕首深嵌于左胸，他又剪开了岑思卿的衣襟，只见伤口周围淤青斑驳，自胸口蔓延至脖颈，令人不寒而栗。丁锦辰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适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匕首离心脏还有些距离，应该不会伤及殿下的性命。”丁锦辰转头向众人说明道。
而此刻的萧楚曦，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目光紧紧锁着岑思卿，却不敢靠近。她听闻丁锦辰之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但泪水却再也抑制不住。她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默默啜泣。
丁锦辰不敢耽误时间，他让程欢扶住岑思卿，准备立即为其拔刀。程欢闻言，连忙上前，双手轻而稳地环过岑思卿的肩膀处，小心翼翼地将其上半身微微抬起。
丁锦辰深吸一口气，直视那伤患之源。随后，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刀柄，并对岑思卿轻声说道：“殿下，卑职要拔刀了，您千万要挺住。”
岑思卿的意识依旧模糊，没有任何的回应。丁锦辰与程欢对视了一眼，见程欢点了点头，于是他握紧刀柄，运力于臂，猛然一抽，匕首应声而出，带出一抹刺眼的血光。岑思卿因剧痛，额头冷汗涔涔，发出一声痛呼，便再次昏迷。
闻得动静，萧楚曦心急如焚，步履匆匆至岑思卿榻前。眼见丁锦辰正紧张而迅速地为岑思卿止血包扎伤口，她的心中不由揪紧，眼中满是惊恐与忧虑。
良久，待一切处理妥当，丁锦辰终是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萧楚曦，宽慰道：“太子妃，请您安心。经此救治，殿下性命已然无忧。”
拔刀之后，岑思卿的呼吸虽已趋于平稳，但仍显虚弱。众人轮流守候，只有萧楚曦一人始终在岑思卿床畔，一秒也不曾离去。
素荷看在眼里，几次欲开口相劝，让萧楚曦稍作休息。但每当她靠近，准备开口时，都会被萧楚曦那坚定而沉默的眼神所拒绝，素荷最终只能将劝慰的话语咽回肚中。
虽然素荷未曾直接询问过萧楚曦，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从萧楚曦那紧锁的眉头、通红的眼眶，不时流露出的哀伤与恐惧中，还有那从岑思卿胸口拔出的匕首上的忍冬纹，素荷已能揣测出几分端倪。
素荷望着萧楚曦疲惫而孤独的身影，轻叹一声。她轻轻拍了拍身旁同样守候多时的莲月，两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便默契地退到寝殿之外，将这片宁静的空间留给了萧楚曦与岑思卿二人。
* * *
昏暗的寝室内，萧楚曦坐在岑思卿的床畔，时不时地看向岑思卿安静的脸庞，眼中的泪水又再次悄然滴落。
这几日来，萧楚曦的心被回忆紧紧缠绕，那些与岑思卿共度的时光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
大婚之夜时，烛光下岑思卿的笑容温暖而明媚，他为她约法三章，许下诺言，席地而眠...她夜闯清秋阁时，是岑思卿悄然出现在她身后，为她化解了危机…云岚阁倒塌时，岑思卿不顾左手的伤，在断垣瓦砾之上寻她，弄得双手满是鲜血的模样…
还有，在她怀孕不小心落红，惊慌无助之际，是岑思卿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柔情：“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余的，都不重要。”...在她因身孕而无法安睡时，岑思卿每晚坐着休息，只为让她能安心依偎在他怀中入睡。萧楚曦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每夜伴她入梦的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让她感到无比踏实安心…
大雪纷飞时，岑思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温暖...在月光下陪她许愿时，那满是温柔的一吻...
此刻，萧楚曦的脑海中，满是岑思卿曾经对她的无限包容，以及望向她时那温蔼且宠溺的笑容和眼神。
萧楚曦曾经以为，她假装喜欢岑思卿，是她在骗取岑思卿的心。她也曾在心中筑起高墙，告诫自己，那份靠近与温柔皆是权宜之计。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不爱岑思卿，一切都是一场为了复仇而铺设的戏码而已。
然而没想到，到头来，其实从始至终，萧楚曦骗的都是她自己。
昨夜，萧楚曦看见岑思卿毅然决然地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那一刻，她的心仿佛也被同时撕裂。
——“萧楚曦...如果你报了这个仇，是不是从前的事情你就可以放下了？...过往的那些痛苦，你就可以释怀了？是不是...你就可以...把他忘了？”
——“从今日起...我们可不可以...两清了？”
——“我不想...再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了...萧楚曦...你能不能...也心疼我一次?”
萧楚曦不断回想着岑思卿的这番话，终于令她放下了心中执念，不得不直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亦是这一瞬间，萧楚曦终于清楚，她其实，早已对岑思卿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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