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明日离别今宵短

夏首云物变，雨余草木繁。

  皇宫中，早已是繁花盛开、松青柳绿，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皇帝经过审慎考虑后决定，命岑思卿为商谈使者，派遣去罗遮国和邑国商议凌渊河合用之计。同时，为了褒奖岑思卿的贡献，皇帝特意命令袁福将北漠国进献的绫罗绸缎和香料金饰，统统赏赐给了荣和宫。

  荣和宫内顿时热闹了起来。众人聚集在院中，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这些琳琅满目的珍奇异宝。

  素荷将萧楚曦请了出来，将皇帝的赏赐一一过目和确认。

  “晏王殿下呢？”萧楚曦看着院内的赏赐，问道。

  “殿下去清秋阁了。”素荷答道：“还请晏王妃代劳。”

  萧楚曦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这满园的赏赐，她毫无兴趣。倒是一旁的巧儿，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东西，觉得每个物件都稀奇得很。

  “这是一对凤踏祥云金钗。”素荷一边手持赏赐名目的卷轴，一边对萧楚曦禀报道。

  萧楚曦看了看这对凤钗，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便留下如此贵重之物，便对身旁的巧儿说道：“这对凤钗先拿盒子收好，改日我去乾明宫的时候，给冀王妃送去。”

  巧儿点头，将这对凤钗收到了一旁。

  “这是北漠国稀有的香薰料，名曰‘美人香’。”素荷继续为萧楚曦介绍道。

  巧儿走上前，拿起了下人呈来的美人香，打开闻了闻，然后兴奋地对萧楚曦说道：“好香啊。”

  萧楚曦接过了巧儿递来的香薰料，也闻了闻，香味觉得还算清新不俗，便留下了。

  素荷继续将赏赐之物仔细清点并呈给萧楚曦。最终，萧楚曦只留下了那盒香薰料，其余的不是送到其他宫中，便是收了起来，日后再做安排。

  萧楚曦心知，再过几日，岑思卿将启程离开皇宫，远赴他国。虽然此次使命并非险峻，但也不免让人担忧他何时才能安然归来。想到与岑思卿之间的种种矛盾尚未得以化解，萧楚曦决定在他临行前与他好好谈一次。

  几日后，萧楚曦亲自准备了一桌饭菜，让巧儿去将岑思卿请来和鸣殿共进晚餐。

  巧儿爽快应允，但临到门口，萧楚曦又叮嘱了一句：“若是殿下还忙于公务，不得闲，便算了。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已准备好了一切。”

  萧楚曦看着巧儿离开，内心不知为何有些忐忑。她望着门口，既有几分期待，又有一丝犹豫。

  终于，岑思卿来到和鸣殿，他身穿一袭浅青色的宽袖长袍，简洁而不失庄重。他的目光淡然，步履间带着从容与沉静地向萧楚曦走来。

  萧楚曦看到岑思卿的出现，她愣了一下神，然后赶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岑思卿走到桌边，对萧楚曦说道：“我听巧儿说，你特意准备了饭菜为我饯行。”

  萧楚曦瞪眼看向巧儿，只见巧儿俏皮一笑，吐了吐舌头，然后走出了屋子，关上了殿门。

  “巧儿就是多嘴。”萧楚曦微微垂眸，解释道：“我特意叮嘱过她了，莫要强求殿下，令殿下为难。”

  “不为难。”岑思卿说着，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满桌的饭食，微笑说道：“上次你做的菜，我一口也未品尝到，还以为以后都没机会了。没想到，今日有这个口福。”

  萧楚曦听到岑思卿这么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并坐了下来。但岑思卿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萧楚曦不如从前那般洒脱自在，面对他时拘谨了许多。

  岑思卿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品尝每一道菜。而萧楚曦却迟迟未有动作。

  “你怎么不吃？”岑思卿关心道。

  萧楚曦本想说自己没胃口，却又担心岑思卿怀疑自己，便直接说道：“我没有放任何东西，殿下可以放心吃。”

  岑思卿听了萧楚曦的话，不由得笑了一声，对萧楚曦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完，为萧楚曦夹了一筷子菜：“你准备了这么多，也辛苦了。一起吃。”

  萧楚曦终于动了筷子，将岑思卿夹给自己的菜，吃了下去。

  在和鸣殿内，两人默默地享用晚膳，室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彼此间的沉默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只有炉中徐徐飘来的香气，填满了满屋的安静。

  终于，岑思卿将目光投向了香炉，他轻声询问：“这是什么香料？从前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

  “这是前几日圣上赐给殿下的。”萧楚曦向岑思卿说明道：“是北漠国的香料，叫做美人香。”

  岑思卿听了，心中微微一凛，他的眼神在萧楚曦身上停顿了一下，试图窥探出一丝端倪。然而，萧楚曦的表情似乎毫无波动，让他无法捕捉到任何暗示。于是，他轻轻低下了头，继续默默地品尝着食物，内心却涌起了一股微妙的情绪。

  “殿下。”萧楚曦忽然举起了酒杯，坦诚地对岑思卿郑重说道：“楚曦之前做错了事，愧对于殿下的关怀，也有负殿下的信任。今日，楚曦想向殿下赔罪，还望殿下可以不计前嫌，饶恕楚曦之前的鲁莽和自负。”说完，她目光坚定的看向岑思卿。

  岑思卿注视着萧楚曦，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也举起了酒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楚曦知道，岑思卿是接受了她的道歉，也仰头欣然喝尽了杯中酒。

  冰释前嫌后，岑思卿对萧楚曦叮嘱道：“我明日便要离宫了。卫凌峰和赵寅，会和我一起走。荣和宫中，我已安排好了素荷、莲月和程欢来照顾你，你不用担心。若是有事，你随时去找素荷。她知道如何可以联系上我。”

  萧楚曦听言，有些不放心：“殿下，还是把赵寅留在荣和宫，带程欢一起去吧。程欢做事，向来比赵寅稳重许多，有他在身边更妥帖一些。”

  岑思卿笑着凝视着萧楚曦，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让程欢留下来的。宫中人事烦杂，我知道你毕竟与素荷和莲月还有些生分，许多事你不便与她们说。程欢是萧家军的人，有他守在荣和宫，你有个妥帖的人好替你办事，我也更放心一些。”

  萧楚曦默默低下了头，顺从了岑思卿的这番安排。

  “还有一事。”岑思卿回想起二皇子在紫宸殿上推举自己的态度，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对萧楚曦叮嘱道：“既然，已经查出那日跟踪你的人可能是乾明宫的，我离宫的这段日子，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无论何事，都待我回来后再做打算。”

  萧楚曦点头，允诺道：“殿下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不会独自行动的。”

  岑思卿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已经享用了不少。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香炉，然后站起身：“感谢你今日为我践行。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殿下。”萧楚曦也站起了身，喊住了岑思卿，说道：“不如，今晚便留宿在此吧。”

  岑思卿感到有一些意外，他不知道萧楚曦是何用意。前几日，他才刚在萧楚曦的房中发现了施炁的牌位，今日萧楚曦却点香留人，这令岑思卿有一些迟疑。

  萧楚曦看出了岑思卿的顾虑，她连忙解释道：“殿下莫误会。楚曦只是想，明日殿下就要离宫了，若是今日还独自宿在偏殿，多少会被人说我这个晏王妃照顾不周的。”

  岑思卿这才明白了萧楚曦的意思，他同意了萧楚曦提议。

  “那还和从前一样，我睡在地上就好。”岑思卿温和地说道。

  萧楚曦知道岑思卿的身子弱，明日又要长途跋涉，受舟车劳顿之苦。于是，她拒绝道：“还是我睡地上吧。”

  岑思卿看着萧楚曦，不禁一笑。从岑思卿的笑容中，萧楚曦知道，自己的坚持毫无意义，岑思卿根本不会同意的。

  *  *  *

  入夜，岑思卿细心地铺好地铺，然后缓步走至香炉前。他轻轻端起茶壶，将炉中的香薰浇熄。

  萧楚曦见状，不由得生出一丝好奇，于是询问：“殿下，难道您不喜欢这个香味吗？”

  岑思卿抬眸看向萧楚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略带疑惑地反问道：“难道，你打算将这个香，点一整夜吗？”言语间，透露出一丝对萧楚曦心思的揣测。

  萧楚曦对岑思卿的问题感到不解，反问道：“这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不能长时间使用吗？”

  岑思卿这才发现，原来萧楚曦并不了解北漠国的美人香到底为何物，也不清楚它的作用。

  “确实不能长时间使用。”岑思卿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搪塞道。

  萧楚曦点头，默默记了下来，也跟着走回了寝室。

  夜幕深沉，四下寂静无声。

  岑思卿却睁着眼，久久难以入眠。初夏的燥热，令他感觉到一股暖意慢慢在体内游走，使得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变得清晰起来。

  岑思卿转身望向床榻上的萧楚曦，发现萧楚曦也辗转反侧，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岑思卿心生一丝担忧，他不知道在今日晚膳之前，萧楚曦已经将那香点了多久。

  岑思卿坐起身，轻声呼唤了萧楚曦一声，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岑思卿还是不放心，又起身走到萧楚曦的床前查看。

  在朦胧的月光下，岑思卿看到萧楚曦的脸颊微红，额头上挂着一丝细汗，呼吸有些急促，犹如一个酒醉之人。

  “萧楚曦。”岑思卿弯腰，伸手轻轻拍了拍萧楚曦的肩膀，又抚摸了一下萧楚曦的额头，发现有些烫手。于是，他再次轻声对萧楚曦喊道：“萧楚曦，你没事吧？”

  萧楚曦依旧没有回应，但是双眸微微睁开了一些。岑思卿感到一丝安慰，但看到萧楚曦略显迷茫的眼神，还是止不住有些担心。他直起身，打算去外面叫人。

  突然间，岑思卿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的手腕牢牢地握住，然后被猛然一拽，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了回来。

  岑思卿忽然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最终摔坐在床边。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满脸是惊讶和疑惑。

  萧楚曦坐起身，眼神依然迷离，但手却牢牢地抓着岑思卿的手腕。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焦虑，似乎在努力说些什么，却又无法表达清晰。

  “怎么了？”岑思卿轻声问道，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萧楚曦。

  萧楚曦坐起身，她抬起头，迟疑了一下。

  然后，还未等岑思卿反应过来，萧楚曦身子向前一倾，忽然伸手紧紧抱住了岑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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