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哥烧肉

胖子晚上果然做了红烧肉，这可是他的拿手菜。却也曾经是37小队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起初胖子刚接大厨工作时，基本属于新手级，实在是因为37队没有更好的人选，而且因为胖嘛，天生就会给人一种大厨的心理暗示。于是乎，胖子就从切个肉都能薄一片厚一片的白丁基础起步，先是熬个粥煮个汤这样基本不需要太多技巧的活开始，那一个月，37队遭老鼻子罪了，天天清汤寡水，连顿干饭都吃不上，直到月末几个大老粗打算造反，罢免大厨的时候，厨房突然宣布，晚上吃肉，红烧肉！

  原来这个月，胖子一到没事，就跑38队伙房里套近乎，帮忙打打下手，顺带偷看人家怎么做菜。38队伙房的拿手菜就是红烧肉，每隔三五天就会做一次，那个香啊，把胖子迷得神魂颠倒，愈发下定决心要自个做出来，偷师了三五回后，胖子觉得自己应该是掌握了其中奥义，加上37队里对大厨意见已经甚嚣尘上，自觉地位不稳的胖子终于决定，富贵险中求，宋哥红烧肉，安排！

  对于脸都饿绿了的37小队，这可是爆炸性的喜讯，夕阳还老高老高地挂天边呢，就有人拿着食盆在厨房外晃荡，一边敲打饭碗，一边鬼哭狼嚎着秀才即兴所作小赋：

  岂曰无肉？与子同袍。宋厨烹彘，抚我饥肠，与子同饮！

  别说，在晚霞之下，西山之滨，这歌还唱出了点西北沙场的意境。

  就连日常喜素食的卓子，也按捺不住好奇，拎了个食盒，早早地出了她的小帐，坐在场边看大老粗们的表演，微颦浅笑……便醉了那片秋水。

  酉时二刻，月出西山，37小队校场上，人声鼎沸。为了省点烛火钱，今日之夜宴便移到校场，借这西山一轮圆月，吃席！

  所有人早早盛了碗米饭，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那个男人

  他来了，他来了

  那个男人，迈着雄健的步伐，端着一口黑漆漆的大锅，自月华之下走来，那一刻，宛若天神临凡！

  走到校场边土墩侧，咣地一声，大锅便稳稳地墩在了泥台之上。

  香，真香！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片糜糜之香中，口水声，吸气声，敲碗声，不绝于耳，直到那个男人用他的大手，豪迈地一把，揭开锅盖！

  上一刻还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尘世，瞬间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胖子挠了下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

  “动筷子啊，尝尝咱手艺……”

  良久，猴子才怯生生地开了句口：

  “宋哥，您做的这是红烧肉，还是黑烧肉啊。”

  也得亏是晚上，胖子的脸看不太清，但我估摸着那应该是红的，成色比锅里的，肯定是要好的。

  “酱油放多了点，好吃不就行了么。”

  书生动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品味。看他那神态，胖子心中燃起了无限的希望，一脸谄媚地问道：“李哥，咋样？还不错吧。”

  书生睁开双眼，冲猴子说到：“猴子，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怎么以貌取人呢，什么黑烧肉”

  胖子大喜，乐呵呵地说道：“我就说嘛，酱油放多了点而已。”

  我原以为书生是好意，照顾一下胖子的面子，怎知，他前面这些铺垫，只不过是为了递出那最后诛心的一句：“这特么根本就是焦烧肉嘛“，言罢，书生一口吐出嘴里的肉，拿起饭盒兔子一般就蹿出了营区。只留下我们一群尴尬的家伙和那个处在暴怒边缘的男人……

  我还担心胖子会撂挑子不干了呢，结果第二天他没事人一样，每天就是煮粥煲汤炒青菜，然后其它时间就一头扎入了38队的伙房。之后每隔三五天，胖子必做一次红烧肉，不是肉块太大没炖烂，就是猪皮没烧嚼不动，而且每次胖子做红烧肉的时候，必然会杵着他那板开山斧，守在饭堂门口，谁敢不吃他就拿眼睛瞪谁。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也习惯了，也不再觉得胖子的红烧肉有多难吃。直到有一天，38队和8队队长来我们这蹭饭，吃了一口宋哥烧肉，惊为天人，大加赞赏。搞得37队队员大眼瞪小眼，这，我们要在板斧威压之下才肯吃一口的，怎么这俩乡巴佬稀罕成这样，没见过世面。

  宋哥烧肉，此一战，名动豹字营。

  很久很久以后，有天我突然想吃碗红烧肉了，厨子们怎么做也做不出老宋那个味道，这再宝贵的东西若是唾手可得，就不晓得珍惜了，只有再也得不到，才晓得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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