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德嫔
乌乐公主到锦州的时候已是六月，乌乐纵马过长街，遮面的面纱随风飞扬，将她姣好的面容展露出来。乌乐双眸深邃，一双浅蓝色的眸子很是好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高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染着灼烈的胭脂。
“锦州的街真窄，跑马都跑不开。”乌乐抱怨道。
“公主，叫人听见就不好了。”说话的是随行的侍卫巴特。
“楚国皇帝说没说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宫，赶紧见了赶紧回草原去，这的空气闷得很。”乌乐百无聊赖地将辫子在手指上缠绕。
“公主，汗王的意思是要您留下。”巴特恭敬道。
“我才不要嫁给那些弱不禁风的楚国皇子，照我看，也就秦大将军身边那几个少年算是英雄，可惜，阿爸的意思是要我嫁给皇子。”
没过多久，乌乐就被召进宫，乌乐按着离开草原前布日格德一字一句教授的说辞对着楚国皇帝一阵吹捧，然后按部就班地献舞。
换了舞衣的乌乐简直是全场的焦点，长发编成小辫乖顺垂下，在紫色的轻纱下微微摇曳，头顶是蓝宝石制成的头饰，自额心垂下一颗硕大的蓝宝石，衣衫上坠着细密的金珠在腰间摇晃，下裙的腰间也绕着一圈金珠，手腕脚腕都带着镶嵌着金铃的手镯。
乌乐是站在一面鼓上被抬上来的，大鼓周围环绕着五个小鼓，由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击打，乌乐在大鼓上作舞，赤足打着鼓点，鼓点伴着清脆的铃声，简直是一场视听盛宴。
皇上对此大加赞赏，并邀请乌乐公主在宫中小住。乌乐婉拒了，“楚国皇上，乌乐的心向往草原，只愿能带着未来的嫂子迅速回到北莽。”
巴特的脑门直冒汗，但皇上却是对乌乐的言辞大加赞扬，“你跟昭和郡主很像。”
“我知道昭和郡主，她是秦大将军的女儿，我期待有一天她能到草原上去，到时乌乐一定好好款待。”
“今日昭和未入宫，你若是想见她，明天自去国公府找她便是。老三，”李宸纶噌地站起来，“你给乌乐公主引路。”
乌乐的到来让宫中有公主的妃嫔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中去和亲，听说北莽民风粗犷，男男女女都是住在一起的，甚至还有妻嫂、妻母的风俗。
“才六月里，妹妹怎么都打扇了？”惠妃迈进怡景宫。
贤妃放下手中的团扇，“纶儿素来体热，日日要喝一大碗冰的凉的才好呢，更别提这打扇了。”
“三皇子同你亲近，不像绍儿，晚膳也不陪我吃。”惠妃拿起团扇在手里捻着玩，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抱怨。
“若是纶儿跟绍儿一样聪慧能干，哪怕他即刻分封出去我也高兴。”贤妃羡慕道。
惠妃敷衍笑笑，“妹妹可别安慰我，三皇子的武艺皇子中哪个比得上，听说前天在校场三皇子挽弓一箭双雁得了皇上的嘉奖呢。”
“见天一股子汗臭味，姐姐要是喜欢，不如将二皇子还给我吧。”贤妃笑道。
“妹妹真是说笑了。”惠妃敷衍了几句，将话锋转到了乌乐公主的事上。
惠妃担忧道：“那不过弹丸之地，皇上真会把公主嫁过去吗？”
“皇上自有决断。”贤妃缓缓摇着团扇。
“我正担心这事呢，倘若皇上真把倪儿嫁去北莽，那真是要了我的命啊。”惠妃捂着心口道。
贤妃宽慰道：“皇上膝下也不是只有一位公主，怎么就非大公主不可了？”
“我的倪儿年岁最大，要选自然也是先选倪儿，这真是剜我的心啊。”
“那姐姐的意思……”贤妃理解惠妃舍不得女儿的心，只是她若是想把别人的女儿推出去……
惠妃看了看周围，贤妃屏退了所有宫人惠妃才压低声音道：“只要不是我的倪儿，无论是谁我都感激她一辈子。我也愿意收养她，风风光光地送她出嫁。”
宫中没有生母在身边的只有三公主，贤妃装作不懂道：“姐姐且宽心，皇室里还有那么多宗室女呢，想来皇上定是早就有考量了。”
惠妃像是一拳打到棉花里似的，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刚出了紫菱宫的门，惠妃回过头，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紫菱宫的大门。
乌乐在锦州盘桓了十几天，再入宫便询问嫂子的人选。皇上很喜欢有话直说的乌乐，时常召她入宫跟皇子公主一处玩耍。乌乐虽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公主，却很坦然地承认她们的确很美，行止之间有一种别样的风华让人移不开眼。
奉命陪伴乌乐公主的李宸纶很是喜欢这个玩伴，整天拉着乌乐去找秦歌，三个人纵马青郊，弯弓射月，好不快活。
“秦歌，若你是男子我就愿意嫁给你留在锦州了。”乌乐坐在湖边捻着狗尾草，簇绒的狗尾草划过脸颊痒痒的，阳光洒在湖面，扬起熠熠金光。
秦歌没有说话，手里不紧不慢攒了只草兔子出来。
“给我的？”乌乐还没接过兔子，就被李宸纶夺了去。李宸纶在前边跑，乌乐在后边追，巴特和郑奇远远坐在树后腹诽，“我看你家殿下娶了我们公主也好。”
“我们殿下才不喜欢你们公主呢。”郑奇更希望李宸纶跟秦歌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李宸纶的笑才是真心的，才能有片刻的放松，等回到内宫，他又要变回那个笨手笨脚的三皇子了。
巴特看着瘦小的郑奇，白净的脸上一根胡须都没有，“慈爱”地摸摸他的头，“你还小，哪懂什么心上人。”
郑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李宸纶跑跑跳跳的身影弯起嘴角。
远嫁北莽的人选议了半月，前朝后宫都在为这件事着急，前朝的意思是大公主和二公主之中选一个，只是皇上心里亏欠大公主，不忍将其远嫁，二公主身子又不好，只怕熬不出草原的风沙。
最后此事是以大公主毛遂自荐而告终。大公主终于褪下服丧的素净衣裳，换上了华丽的宫裙，一步一步走到朝堂之上。她端正正行了大礼，“儿臣愿往。”四个字掷地有声，都砸向了皇上的心口。
皇上晋封大公主生母惠妃为惠贵妃，大公主柔倪封福安公主，种子、牛羊、各种书籍、香料一百八十八抬，还有使女五百，亲卫一千。按北莽的规矩，还要媵妾二人，出自新妇亲近姐妹。严氏择选了五名族中女子入宫，由福安公主挑选一双合心意的。
惠贵妃拒不受封，紧闭门户，自困了月余。皇上虽是生气却也不忍加责，只将惠妃的待遇提至贵妃份例，仍唤作惠妃。
乌乐好似很喜欢这个新嫂子，常常到柔倪的飞月阁里跟她说话，还做了身北莽的服饰给柔倪，柔倪换好衣服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乌乐屏住呼吸不敢说话。良久乌乐才跳起来，“你好美，像是我们供奉的喜玛拉雅。”
“喜玛拉雅？”柔倪缓缓跪坐下来。
“喜玛拉雅就是咱们北莽话女神的意思，依我看，你比女神还漂亮。”乌乐眼睛亮晶晶的，“你别那么坐，像我这样。”
柔倪学着像乌乐一样盘坐，只觉得浑身难受，脸像火烧一样灼热，“乌乐公主，你们北莽的衣服太短了，这样露着腰有伤风化。”柔倪拽着短上衣的下摆道。
“嫂子，我说了很多次了，叫我乌云赫珠，乌云赫珠就是你们中原话雪莲花的意思。”乌乐趴在自己带来的毡毯上，赤裸着双足一晃一晃的，活泼灵动。
惠妃一进飞月阁就黑了脸，“乌乐公主来了啊。”看着柔倪露着大半胸脯和细腰，惠妃的语气语气并不友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当面指出。
乌乐也能感觉到惠妃的敌意，她也能理解，若是自己嫁到遥远的楚国，阿妈肯定也不舍得。而且她是嫂嫂的阿妈，自然也是自己的长辈，乌乐这样想着，站起身来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惠妃娘娘安好。”
惠妃虽然心里不喜乌乐，但不愿得罪她，怕她到了北莽为难柔倪，故而和颜悦色道：“公主不必多礼，本宫做了些甜汤，公主一起尝尝吧。”
苕溪将甜汤盛出两碗，分别递给乌乐和柔倪，乌乐尝了一口十分喜欢，忙叫金铃上前来，拿着勺子亲手喂了她一口，“好喝吧。”
惠妃看到乌乐如此没规矩不禁皱起了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本宫还有些琐事，先回宫了。”
送走了惠妃，乌乐垮下紧绷的腰，“金铃金铃，坐下来一起吃。”
“慧心，再去拿个碗来。”
乌乐接过碗大快朵颐，“你们江南的东西做的精细，我喜欢，等你到了北莽，我给你烤羊腿。”
雍和十六年八月二十，乌乐公主带着福安公主浩浩汤汤踏上了前往北莽的和亲之路。
柔倪一身玄色衣裙，银丝勾勒出鹰纹和狼纹，头上带着银色的发冠，举国搜集的黑珍珠穿成的珠帘自发冠上垂下，柔倪坐在笼着黑罗的马车里，哭的像泪人一般。二皇子站在旁边，递上自己的汗巾替换姐姐早已湿透的丝帕，“我会照顾好母妃，阿姐不必过于忧虑。”
乌乐站在旁边也道：“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嫂嫂。”乌乐拍拍门柱，“嫂嫂，咱们北莽哭嫁是大忌，擦一擦眼泪咱们上路吧。”
庄严肃穆的礼乐响起，乌乐英姿飒爽地跨上红马，一马当先，带着柔倪北上。
惠妃本闭门养德宫，终究是在最后一刻，提起裙子奔上内宫与外宫交界的正阳宫二楼，以依依深情的目光送了柔倪一程。
自福安公主和亲，惠妃盯二皇子盯得越发严厉，几乎要将人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片刻不离。
“母妃，孩儿已看了四五个时辰的书了，孩儿想去校场骑骑马散散心。”李宸绍的双眸不满血丝，眼下也是乌青。
惠妃递上一碗猪肝明目汤，“喝碗汤歇歇，这会子天正热，晚些再去校场吧。”
李宸绍生怕又惹怒了惠妃，只好忍着恶心喝下猪肝汤，又重新拿起书来，只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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