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晋阳风雪

　　北风呼啸，百草不生，行人路匆匆；乌云压境，暴雪肆虐，野兽没山林。

                  晋阳的天气远比南方恐怖多了，不过傍晚路上早已没了行人的踪迹，留守府门前一群黑衣侍卫围着一个炭盆发抖取暖，这鬼天气让人想死。

                  今年的雪天来的太早了，不止是南方遭了雪灾，连这北方的城池也没做好准备，晋阳留守府的官吏大多都去到各地赈灾了，留守府空空荡荡，防护等级确实高出了很多，不过百姓可不关心留守府发生了什么，他们更多的还是盘算着朝廷的赈灾粮还能撑多久，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晋阳留守自打被魏王举报贪污军粮被处以极刑之后这晋阳就没有再上任新的留守，日常事务都是由晋阳长史代理，这会儿的长史在大堂上战战兢兢的坐着，他现在比外面的黑衣侍卫更想死，不为别的，只因幽王被扣押在他这。

                  “李长史，不必紧张，本王不会拖累你的，你且放心去给百姓赈灾，这才是你的职责所在。”被扣押的蒙烈除了有些神色萎顿，其他的都保持着良好的状态。

                  晋阳长史听到蒙烈的话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回应：“殿下多虑了，晋阳各地都有官员处理灾情，魏王殿下也派人协助以免发生暴乱，微臣就在这里陪王爷就好了。”

                  天老爷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一个刚刚执掌兵部得宠的皇子就突然一道圣旨被扣押在这了，多年前晋阳留守贪污案血流成河的那日也是大雪纷飞，那情形历历在目。

                  蒙烈太知道晋阳长史想的是什么，李长史这么多年没有得到晋升一是因为晋阳当年的军粮贪污案太大了，多少世家门阀牵连其中，二是他为人处事圆滑，不投靠任何一方，太原安稳，晋阳的地位也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了，所以大家都自动遗忘了他。

                  蒙烈见他坚持随侍在身边也不强求了，脑中开始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在太原与大哥相见之后就开始巡边，兄弟两人其实见得很少，除了有一份兄弟情义其他的很淡。

                  不过自从老五从云梦来了书信以后事情就有了变化，北慕傅氏的军队调动频繁，他还私下埋怨过老五做事冲动，不过大哥却很兴奋，认为老五是歪打正着了，这些年大哥一直想彻底收拾北慕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老五正好给了一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不过前几日大哥的军营里来了一个自称是老五安排的人，从那人到了之后事情就偏离了轨道，那人到的第一天就从大哥军中揪出了不少北慕的谍者，有一个都已经混到了大哥的亲军之中，原本要整军出征的大哥也叫停了一切军事活动，开始清查军中的谍者，一查不要紧，整个北军中被渗透腐蚀的厉害，傅氏借着曾是中原名门望族的背景对不少中下级军官产生了影响。

                  本想陪着大哥将军中的事情处理完再离开，无关乎亲情，意在国家安全，可是被大哥拒绝了，还记得大哥临走前说的那番话。

                  “老三，你我兄弟之间本没有什么交情，因为你老五送了我一份大礼，大哥记在心上了，不过你不能在我这待下去了，你执掌兵部，代天巡边，这种事是丑闻，我厘清其中之后会向父皇主动请罪的，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听大哥的，赶紧走！”

                  一开始还不清楚大哥这话的含义，直到收到自己被扣押的旨意后大致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对太子出手了，自己的身份是最合适的，先皇后之子，最名正言顺的嫡子，卢氏对长孙氏下手于情于理都说的通，自己的舅舅一个幽州留守一个户部尚书，不可为不算是位高权重，父皇只是让自己将自己拘在晋阳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太累了，为人子女，为人兄弟，为人佐助，蒙烈自幼起就明白自己的生活多么的如履薄冰，幼年丧母，是郑贵妃将他一手带大的，现在的皇后娘娘算不上亲厚，但也不曾为难过自己，卢氏不是没有过心思，不过早早的就被自己否了，甚至强烈要求舅舅尽心辅佐太子。

                  被拘禁也好，最起码不会这么累，老五带着小十三在云梦做的事情他基本上都知晓了，他甚至能猜到老五真正的心思，可是老五啊！你也不问问你三哥愿不愿意？你这家伙从小做事都是这样随性妄为，原本这次回京过年也是要敲打老五的，可惜，事与愿违，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老五做出来有违人臣的事情。

                  蒙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起身站在门口看着暴虐无度的大雪，前路迷茫，自己的路是到头了，还是没有尽头？

                  “殿下，魏王殿下的人请见。”一个侍卫从留守府门外匆匆过来禀报。

                  蒙烈神色微动，大哥这个时候派人来做什么？他应该避嫌才是，不过人来了还是见见吧。

                  晋阳长史见是大皇子来使，很有眼色的说道：“殿下，今夜大雪恐怕不会停，微臣担心城门行车不畅影响赈灾，您看？···”

                  蒙烈微微一笑，他知道晋阳长史想躲开，也就由了他，“李长史请便，本王身不由己，赈灾事情紧急还要多费心。”

                  晋阳长史客套一通之后离开了，刚好与大皇子使者打了个照面，那人头戴斗笠，不过身形却像是一个女子，难道大皇子还在军中豢养私妓？刚想到此处立即摇摇头，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当年大皇子亲自斩下留守人头的样子至今记忆尤深，嗜血，暴烈，这样的大皇子本身就是是非，能躲则躲了，养几个私妓算什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殿下，奉魏王之命前来送您一些礼物。”

                  那人恭恭敬敬的说话，但蒙烈听得出来这人对自己的恭敬只是浮于表面，而且来人是一个女子，脑中迅速回忆着，搜索着，他知道是什么人了。

                  “你是老五的人？”蒙烈直接问道。

                  “呃，”那人犹豫了一下，接着回道：“算不上淮王的人，殿下请不要多虑，收钱办事而已。”

                  “哦？江湖人，那本王就不多问了。”蒙烈很知趣，他太知道老五的性格了，也知道老五不是表面那样的简单，他用的人一定是稳妥的。

                  “殿下，魏王殿下说如果事有不逮让我带你去东阳。”那女子平顺的说道，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

                  蒙烈差点没把手中的茶盏摔了，江湖人都是这般性情吗？挟持皇子说的如同砍瓜切菜般容易。

                  “呃，本王不知如何称呼你，不过这般行事怕不是大哥的主意吧？老五？”

                  那女子轻声笑了，果然，当今的皇子没有一个傻的，蒙琰就不说了，三番五次栽他手里，他那位大哥也是不同，一靠近他就闻到浓重血腥味，一股肃杀之气比蒙琰有过之而无不及，眼前这位三皇子看似温文尔雅，行止有据，可这心思深邃便是蒙琰也差了些。

                  “小女子孟浪了，不是魏王也不是淮王，是小女子自己的主意，魏王殿下那边不需要我了，刚好收到淮王殿下传信让小女子照顾殿下至宣都，银子已经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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