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身份暴露
作为一个由上千人组成的庞大车队，即便事先已进行了尽可能周全详尽的规划，迁徙的途中依然遭遇了诸多不顺与挑战。
在出发的首日，车队便遭遇了意外：四辆汽车突发故障，只得留在原地修理。此外，还有两头牛和三匹马疑似身体不适，无法继续承担拉车的任务。为此，车队不得不将病畜所载的货物临时分散到其他车辆上，这一过程又额外消耗了大量宝贵的时间。
而且，并非所有人都能乘坐汽车或牲畜拉车。由于车辆主要用于装载行李，因此只有老人、孩子以及病患才能乘车。至于其余的壮年男女，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只能依靠步行来完成这段旅程。
幸运的是，队伍的组织纪律性极强，居民们都严格遵守规定，紧紧跟随各自的队长行动，一整天下来竟然没有发生任何人员走失的情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尽管降雪带已经逼近益州地区，但由于地表温度还没有那么低，所以尚未形成大面积的积雪，因此车队的行进并未受到太大的阻碍。
饶是如此，车队在第一天也只前进了十五公里，堪称龟速。
不过，秋凌似乎对这样的行进速度已经感到相当满意。晚上休息时，她还特意通过广播向全体人员发表了讲话。
“大家都辛苦了！你们每个人都表现得非常出色！尽管今天大雪纷飞，可能很多本地的朋友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但我们的队伍依然保持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个人掉队，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几辆汽车出了小故障，以及几头牲畜生病而已，这都是小事！！”
“今天，我们究竟走了多远呢？我也不跟大家藏着掖着，走了整整十五公里！但别小看这十五公里，也别觉得走得慢。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经是一名军人。在部队里，新兵拉练一天也不过走三十公里。而现在，我们是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还携带着大量的货物，在这样的冰封雪裹的环境中前行，能走十五公里，还少吗？一点都不少！”
“大家都要记住，人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你们自己，还有身边的每一位同伴，都是最重要的！走得慢一点没什么，要是感觉身体不舒服，哪怕只是脚疼，也一定要及时告诉你的队长。这么多车，挤一挤总有让你休息的地方！”
“我相信大家不会为了偷懒而撒谎。虽然我们不会去核实你是否真的生病，但每个人都试图偷懒，都想挤到车上休息，那么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就会受到影响，我们逃离降雪带的速度也会大大减缓。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北方的幸存者在逃难途中慢慢变成冰雕的故事吧？”
“总之，今天所有人都努力了，所有人都尽力了！！大家晚上好好休息，同时要注意防火安全。如果有谁感到身体不适，及时报告给你的队长，医院的医生会前去为你进行检查。不要不好意思，就像我一直强调的那样，人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今天的晚餐是羊骨头汤。虽然肉不多，但每人都会发两个杂粮大饼子，汤也可以随便续，保证大家都能吃饱！”
讲话结束后，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居民们迅速行动起来。有的人在搭建帐篷，有的人则忙着劈柴，还有的人负责挖掘简易厕所。整个营地顿时变得热火朝天，呈现出一派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尽管只是临时驻扎一个晚上，秋凌还是安排人力砍伐了大量树木，不辞辛劳地用带刺铁丝网将营地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并搭建了几座高达四五米的木制哨塔。
不仅如此，尽管营地紧邻汶江，水源充沛，但居民们还是按照惯例将水桶打满水，并将它们放置在营区内指定的位置，用以预防火灾的发生。同时，每一堆营火都配备了专人负责，他们将彻夜看守，确保不会发生意外失火的情况。
“虽然已经把军装脱了，但这秋凌还是典型的军人做派啊。看她布置的这个营地，简直和古代军队行军时的营地如出一辙。虽然看不见，但我敢说在外面肯定还有侦察兵的暗哨。”
李寄秋一边说，一边小口啜着碗中热气腾腾的羊汤，汤中浸泡着掰碎的饼子。这种吃法源自洛城，秋凌觉得它非常适合用于大锅饭，因此钟爱有加，并将这种饮食方式引入了自己的营地中。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一个上千人的队伍，能如此井井有序实在太难得了。我记得之前我们学校举办了一次活动，结果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把校领导气得够呛。”
玲云筱说完后，仿佛感觉不到烫似的大口大口喝着羊汤。不一会儿，大半碗羊汤就已下了肚，她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正当两人闲聊之际，只见秋凌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子，从远处径直向他们走来。
“这是我个人珍藏的辣椒油，加到汤里会更美味。”靠近过来后，秋凌一边说着，一边自作主张地往两人碗里各添了一筷子看起来有些黏糊糊的辣椒，“这种辣椒油是羊油熬出来的，味道很香，但绝对不辣。”
果然，辣椒油一入碗，浓郁的香气便迅速弥漫开来。幸亏他们找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吃饭，否则这诱人的香味肯定会引来众多目光。
“谢谢。”玲云筱站起身道了谢，随后没话找话地客套了一句，“您吃过饭了吗？”
“当然吃过了，军人的吃饭速度都很快。虽然我是文职，但也是从基层通信员做起的。”秋凌双手一撑，轻松地坐到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询问道，“今天一切顺利吧？车的油还够吗？”
李寄秋点点头说道，“完全够。”
“那就好。”秋凌轻轻拍了拍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切入了她此次前来的正题，“其实……之所以要离开益州前往滇南省，背后还有其他的考量。这个原因，我并没有对居民们透露，在指挥部里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听到这里，李寄秋不禁感到一阵头疼。这家伙怎么这么喜欢向自己透露机密信息？难道她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吗？
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秋凌便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根据我在军方内部的一些……可靠消息来源，世界各国正在联手推进一项计划。这项计划虽然号称能够拯救人类，但实际上与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并无直接关联，甚至可能对我们产生不利影响。因此，我才决定要带领大家离开人口密集的益州，前往人烟更为稀少的滇南省。”
话音未落，李寄秋和玲云筱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对于秋凌所说的那个能拯救人类、但却与活人无关的计划，两人心里清楚是什么——不就是建造宇宙飞船前往孟昉提及的那颗星球吗？然而，这项计划为何会有害，他们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新人类也要实施什么灭绝计划吗？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李寄秋自己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努力将这个荒诞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出去。这太离谱了，绝对不可能。
根据石碑上的记载，八千万年前的人类由于科技水平的限制，无法进行宇宙航行，因此不得不选择自我灭绝以保存生命的火种。然而，如今的新人类已经具备了进行宇宙航行的能力，如果再实施灭绝计划就很莫名其妙了。
虽然秋凌察觉到两人似乎都知道一些内情，但她并没有急于逼问，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的那位熟人告诉我，军方在温宿大峡谷发现了一件文物，上面记载着令人震惊的信息。同时，他们还俘虏了不少教团的邪教分子，解救了几名幸存下来的地理考察队队员。”
李寄秋嘴角微微抽搐，连忙端起碗假装喝汤，试图借此掩饰自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秋凌所掌握的情报竟然如此之多，这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已经知晓自己是旧人类的事了。又或者，她其实对真相只是一知半解，现在是在诈自己？
玲云筱为了岔开话题，同时也是出于真切的关心，向对方提问道，“考察队中都有哪些人幸存了下来？队长之类的领导是否还在？”
“只有几名职位不高的队员幸存，他们在混乱中躲到了车底下，被后续赶到的军队发现了。”秋凌微微欠身，目光直视着玲云筱说道，“至于队长尤鹏程，他已经牺牲了。”
玲云筱紧紧抿着双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全国有多支地理考察队，但我记得，济阳市的那支考察队队长就姓尤，对吧？”秋凌转而看向李寄秋，语气平静地说道，“也就是说，由于当时受到了教团的袭击，你们俩才不得不逃离了温宿大峡谷。”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没有选择前往就近的军事基地或政府机构寻求援助，而是要跑三千多公里到益州来呢？”秋凌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锁定在有些心虚、眼神闪烁的两人身上，“难道是有什么苦衷吗？”
李寄秋被对方那审视的眼神看得心中既焦躁不安又有些愤怒。这家伙肯定已经掌握了一些内情，却偏偏要自己说出来。这个秋凌，向来是有些如此的恶趣味。
于是，他索性把心一横，抬起头瞪了回去，“没错，因为我就是那个从八千万年前穿越过来的人，我害怕军方和政府会对我有所不利，当然要逃跑。”
秋凌的面容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用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李寄秋，看得他心里直发怵。
玲云筱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人，她万万没想到李寄秋竟然会如此直接地坦白自己的身份。同时，她也不清楚秋凌到底想干什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秋凌才仿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原来八千万年前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啊，和我们现代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
李寄秋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原来秋凌刚才的长时间沉默，只是在仔细观察自己长什么样？
“没错，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我和你没有任何区别。”李寄秋不客气地回敬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或者五官畸形的怪物。”
秋凌饶有兴趣地从引擎盖上跳下来，围着李寄秋转了两圈，然后才重新坐回原位，“很抱歉。只是，你是八千万年前的旧人类这件事，实在是太离奇了。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哪怕现在你已经亲口承认了，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信其实。”
“信不信由你。”李寄秋不想再多费唇舌，将已经发冷的羊汤一口气喝完，然后破罐子破摔地把碗往车顶一搁，冲着秋凌摊开了双手。
“教团的神使也是旧人类这件事，想必你应该知道，但他已经死了。现在，我是唯一一个来自八千万年前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秋凌被这个问题问得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把你送到军方或者政府那里去做实验吗？怎么可能。军方和政府，跟我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你还是探测灰雾的活雷达。”秋凌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巴不得你能留下来，怎么可能把你交给他们呢？”
李寄秋却从这番话中品出了另一层意味。换句话说，对方其实有渠道将自己交给政府或军队。
“我问问你，八千万年前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秋凌坐在引擎盖上向这边挪了挪，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虽然从你的行为举止来看，我猜那个时代和我们现在大致相仿，但肯定还是存在着一些不同之处吧？”
“不同的地方多了，你想知道哪方面？”
“我想想......那就先从军事说起吧......”
秋凌就像是一个好奇心极度旺盛的四岁小孩，拉着李寄秋滔滔不绝地聊了两个多小时。从天文地理到人文历史，她几乎对每一个方面都充满了求知欲。直到有人来找她商议重要事务，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场谈话。
被秋凌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李寄秋也搞不清楚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
第二天清晨，上千人在短短两个半小时内迅速完成了所有整理工作，随后拔营启程。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积累，再加上降雪情况有所好转，第二天大部队的行军速度显著提升。为了进一步提速，秋凌以身作则，步行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在她的鼓舞和带领下，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队伍竟然奇迹般地前进了约十二公里。而到了第二天傍晚扎营时，整支队伍已经行进了整整二十三公里。
即便自己都在一路南下转移，秋凌也没有忘记践行她乐于助人的理念。
这样一支规模庞大且武装精良的队伍，对于那些小型聚落而言无疑具有压倒性优势。然而，秋凌并没有依仗武力去欺凌他人，反而坚持公平交易，并且在不消耗自身储备的前提下，尽可能地为其他村寨提供援助。
因此，一路上又有不少幸存者被他们所吸引，希望能够加入。对于经过核验确认无问题的人，秋凌都欣然接受，并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队伍的最后方进行隔离观察。
李寄秋不太理解为何要吸纳那么多人加入，但秋凌给出的理由十分充分：在末日环境下，人力资源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即便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冠冕堂皇，但李寄秋还是不明白秋凌究竟从哪里筹集到足够的粮食来养活这上千口人。
第四天黄昏时分，又有一批来自周边村子的幸存者前来请求加入。秋凌率部南迁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为了不错过这个机会，他们特意派人四处搜寻，并已经翘首以盼地等了整整三天。
这个村子的领头人是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妇女。据她所述，由于村里的农作物收成日渐减少，她很早就有了离开这片故土去别处谋生的打算。
在医生确认所有人身体健康且没有传染病之后，秋凌一如既往地表示了同意，但她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这些人必须被分散到不同的队长麾下生活，不能扎堆聚集在一起。
这个要求让村民们感到有些为难。秋凌的队伍一看便是兵强马壮、物资充裕，他们自然不想错过抱大腿的机会。
然而，三年的雾灾经历也给他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教训。那就是邻里之间、熟人之间必须紧密团结在一起，否则很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寄秋当然理解秋凌的用意。这一拨前来投靠的村民数量确实不少，足足有五六十人。如果让这些原本就相互熟悉的人抱团在一起，大概率会形成一个难以管教的小团体。一旦处理不好这个小团体的问题，其他人也可能会效仿，这样一来，队伍的基层组织便会土崩瓦解。
就在村民们交头接耳、犹豫不决之际，一名显得有些畏缩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他举起手向秋凌示意，表示不管其他人如何选择，他自己都没有异议，愿意服从任何安排。
这么一个出头鸟，让李寄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眼神中总是带着几分躲闪与不安的人。他习惯性地弓着背，一举一动都显得小心翼翼，似乎这样就能减少与外界的接触，降低自己被人注意到的风险。
秋凌则大步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朗声问道，“这位兄弟，请问你的名字？”
低着头的年轻男人被秋凌这一拍吓了一跳，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快速掠过眼前的人，仿佛愣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我……我叫柳旭，旭日的旭。”
年轻男人说话的声音细小且略带颤抖，还有些结结巴巴，显然是一个相当缺乏自信的人。
李寄秋不禁在心里暗自腹诽：柳旭，柳絮，这名字取得可真是贴切，完全符合这男人谨小慎微的表现。
秋凌却睁眼说瞎话，再次用力拍了拍柳旭的背，微笑着说道，“好名字！你父母一定是希望你能既有柔韧坚强的性格，又能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充满朝气和活力。”
不过，与柳旭同村的人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纷纷插话道，“他哪有啊！您是不知道，这个柳旭，他就是个胆小……”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领头的妇女皱皱眉头，按下了村民们的闲言碎语。
柳旭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头也埋得更低了，仿佛想要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
然而秋凌并不在意这些，她也低下头，扶着柳旭的胳膊轻声说了几句，随后便让负责管理新人安置的负责人将柳旭带走了。
有了柳旭带头，其他人也就顺势接受了秋凌的要求。他们各自的私人物品可以继续保留，但粮食和牲畜则需要被收归公有，这是早就明确告知的规定。
出发仅仅四天的时间，秋凌就又吸收了七十多人，整个队伍仍在不断地壮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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