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涟漪
伪军在前,有一个营五百人左右的兵力,鬼子在后,大概有三十几人。敌人追的很执着,离有二三里地,咬着他们不放。
这是在敌后,不能恋战,一旦和敌人纠缠,周围的敌人就有时间增援,他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他们的主要任务毕竟不是作战,而是要生存下去,完成运输任务。可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战端已开,了不了也得了,总不能就这样,把敌人引到西营去。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敌人五百多人,就算多数是伪军,战斗力不是很强,也是他们无法正面对抗的,何况他们携带了太多的枪支弹药,时间长了,运动能力会下降的,再和敌人遭遇就危险了。
刘茂杰边快步走着,边琢磨着,在翻越第一道山梁时,一抬头,眼前的地形让他眉头一跳,小路右侧是一道几十米高,几百米长的高坎,高坎上面是稀疏的灌木和茂盛的荒草。小路到高坎是斜坡,高坎根部则是三四米高的陡壁,很难攀爬。而且这里左侧则是更陡的山崖,小路虽然还是行人的小路,但这里地势平坦,还比较宽阔,部队可在这里集结。
刘茂杰立刻做出决定,命令说:“停止前进!我们在这里打敌人一个伏击,彻底摆脱敌人。三排一班立刻前出,占领这个高坎南头,等敌人的尖兵过来,阻击敌人尖兵。其他人立刻上高坎埋伏,准备伏击敌人,跑班随三排一班行动,在南头架炮,准备炮击这里集结的敌人。动作快一点,小心敌人发现。行动!”
他一声令下,部队一下跑动起来,迅速的从北头斜坡上了高坎,三排一班和炮兵班向南头跑去,几分钟时间,部队便各自进入伏击地点隐蔽,只有炮兵班还在反复校正炮距离和角度。
由于山头的遮蔽,加上夜色毕竟影响视力,敌人并没有发现加强连上了高坎,只慌忙的顺小路追击而来,尖兵是一个排,大约离主力一百多米距离,手持步枪,大步流星的,甚至边走边跑的经过高坎下的小路。他们到南头时,主力部队也到了高坎下,但是一路纵队,又稀稀拉拉的,进入伏击圈的不到一个连。
突然,南头“咣!咣!”“哒哒哒!”的撕开夜幕,一串串的火光向伪军尖刀排窜去了。南头离这里有三百多米,伪军立刻都趴下了,伪军营长却大喊:“这是小股断后的阻击部队,是为了给他们逃跑赢得时间。不要停留,冲过去,把他们统统毙了,毙不了也咬紧了,等待皇军调动部队围歼他们。”
伪军虽然都爬起来了,继续前进,但毕竟有部队在阻击,都端着枪,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再不是先前的大步流星的了,而且好多人抬手就朝前射击,不管距离多远,打不打的着,就像行夜路害怕给自己壮胆似得。前面这一滞留,后面的又纷纷涌上来,和刘茂杰预见的一样,伪军在这里集结,说不上是几路队伍了,散着满地都是,端着枪,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高坎上埋伏的战士这时都掏出手榴弹,拉出弦来,等着命令。刘茂杰让两个枪法好的战士瞄准伪军营长,然后喊:“打!”
“咣!咣!”枪声一响,伪军营长应声倒地,黑黢黢的,打枪不是那么准,但毕竟离得近。接着手榴弹满天乱糟糟的飞了下来,因为距离近,好多战士都是两枚两枚的往下扔,伪军还来不及卧倒,手榴弹就在身边爆炸了。扔过手榴弹,接着子弹又“咣咣咣!”“哒哒哒!”的朝敌人倾泻。
鬼子知道这伙抗日分子很厉害,是主力部队,吃了不小的亏,伪军来了就由伪军打头阵,他们只是像督战队一样,跟在后面,拉开一百来米的距离。这时,他们刚进伏击的边沿,没有被重创,立刻都卧倒,朝高坎上射击,掷弹筒班还跪姿要向高坎射击。不成想,突然,迫击炮弹飞了过来,在鬼子的队伍里也落了三枚,掷弹筒班的炮弹只有一枚飞上了高坎,其它没能准确的飞上高坎,就被掀翻了。伪军的炮根本就没能架设,炮兵就倒下了。
一阵火力输出后,刘茂杰见好就收的大喊:“撤!撤!不许恋战!”
战士们背着几个牺牲的战士和重伤员,立刻脱离了战斗。
这一战重创了伪军,打死近百人,打伤一百多人,基本上把一个营打残了,营长也死了,特别是这么密集的火力,震撼了敌人,就是鬼子也不那么坚决的要求追击了。
加强连闪断了敌人的追击,在侦查员的带领下,又多绕了三十里路,极力迷惑敌人,隐藏自己的目的地。回到西营时,都下午了,但天还是大亮着,他们就扛着枪炮的大摇大摆的进了镇子,回到营地。
加强连回镇子的这动静自然不小,不一会,他们的情况就被守镇子的人报告给了米书琴。米书琴一听,也是吓一大跳,问:“你说还有炮?”
张崇仁身边守镇子的人说:“对,扛着六门炮筒子,其他都背着双枪,扛着机枪和箱子,有百十箱子。”
张崇仁说:“可能是把谁家的军火库给搬来了。这些八路的胆太肥了。”
米书琴皱了好一会眉头,她知道八路胆肥,苏阳那小子手下不会是善类。可这件事她不得不介入,关乎到她们整个镇子的存亡,她必须提前部署,最后还是说:“走,看看去。”
等她们到东街兵营时,这里早已围了一大堆人,仰头好奇的张望着,议论纷纷。大门口有岗哨,他们进不去。米书琴她们来时,门口的岗哨没有阻拦,她们直接就进了院子。
刘茂杰他们刚放下武器,正都洗漱着,有些战士饿的也不洗漱,就吃上饭了。见米书琴来了,刘茂杰和连长、指导员立刻迎了过来。可还没等他们开口,米书琴就在院子里站定了问:“你们昨晚抢人家军火库了?”
刘茂杰知道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直接了当的说:“对!”
米书琴问:“抢的那家的?”
刘茂杰说:“都坡县城鬼子的。”
米书琴一听,心脏是突突的跳,心里腹诽着:这些家伙可真是胆大妄为,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可碍于苏阳的面子,自己女儿还在人家手下,她又不好指责,只好说:“你们当紧的吃饭,吃完饭就离开这里,到南边的山里去躲几天。”
刘茂杰表情轻松的解释说:“没事,我们的行动很隐蔽,鬼子查不到这里。”
米书琴却严肃的以命令口气说:“你别自以为是了,别说这里,整个都坡和临崖都会被翻得底朝天的,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难说,你们当紧的,立刻行动,完了我们还得给你们善后。”
刘茂杰一听心里也不由一紧,他光想着敌人追踪他们了,再认真一想也是,他们这么大的动作,鬼子还不气疯了,会出来疯狂的撕咬,当然,鬼子不会仅仅追踪他们,还会以大面积的清乡行动企图抓捕他们的。他们当然不怕,大不了就和鬼子打游击,周旋,可那样这镇子就遭殃了,他们不能连累镇子,米书琴说的对,他立刻表态说:“好!半个小时内我们离开。”
米书琴又对张崇仁说:“派人监督他们离开,然后把他们在这里的痕迹清理干净,无法清理的就当是我们的,做好伪装和标记。再就是安排人挨家挨户统一口径,讲明白,不管谁来问,都说我们这里没有来过外人,谁说漏了嘴,灭他全家。”
“好!”张崇仁转身离开,安排人去了。
刘茂杰立刻对连长和指导员说:“立刻安排撤离。”
兵营接着忙活了起来,战士们立刻打好背包,带好干粮,扛起枪炮弹药,不到二十分钟就离开了营地。营地几间仓库还有许多棉花,已经运不走了,王有富只好交代给张崇仁,也撤了。
这一带的地形刘茂杰他们都按苏阳的要求侦察过了,知道该到哪里去躲避,只要敌人查不到他们的根,在山里打游击周旋是他们的老本行了。让他们忐忑的是购买棉花和运输棉花要暂时停止了,不知首长对这次行动怎么看,会不会震怒!这时候他们才觉得这次行动鲁莽了,会引起许多无法预料的后果。可看着这么多枪炮弹药,心情又从没有过的畅快,心里乐的开花。一路上他们都在议论首长会不会震怒,他们应该怎样解释,应对首长的震怒。虽然议论不出个结果来,但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一路都嘻嘻哈哈的。
加强连的这次行动的确震动了这一地区,就在省城边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伙强人?却没有人知道?不但炸了都坡的军火库,还把追击的皇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营打垮了,自己却全身而退,逃得无影无踪。首先得到消息的还是特务,松本俊听到情况报告,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接着急的对都坡的特务队第一次大骂:“无能!废物!都该统统的枪毙!”侯康生也是汗颜,都坡出现这么一伙强人,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被骂的灰头土脸的,可自知理亏,头也抬不起来。为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他把特务们全部派出去,到各个镇子去清查蹲守。
宫崎康仁听了报告,也是震怒不已,立刻调集驻省城的一个大队皇军,一个团的伪军,加上驻都坡和临崖的所有日伪军派部队,对都坡、临崖两个县进行地毯式的清剿。只是这里是敌占区,敌人并没有实行三光政策,只是打死打伤了许多老百姓,抓了许多无关的人,迫使各抗日组织都收敛了行动。
驻沛城的国军自然得到了消息,并紧盯着这件事,只是他们也纳闷这是共军干的,还是军统干的。肯定的是他们驻沛城的部队没有安排这次行动。
省军区司令部也得到了这一消息,首长们自然也不知道这是谁干的,只是都皱眉头,到省城的这条运输线刚建起来,这么一闹,肯定要受影响,都非常担心会不会夭折,觉得实在是得不偿失。可下面各部队通信不畅,无法协调和把握,都各自行动,管不了,管不着,也只好不管。
都坡县委当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派出侦查员了解了日军军火库被炸的情况,但也仅限于此,谁炸的,怎么炸的,他们并不知道,也无法再知道。他们只是把情况按组织程序通报了出去。
省城市委也接到了情报,韶华和黎英第一时间就猜测:肯定是苏阳安排人干的。只是他们的猜测并不准确,这件事苏阳还蒙在鼓里。同时他们也不理解,苏阳做地下工作的,为什么会炸鬼子的军火库,这种公开的攻击行动虽然能有效的打击敌人,但对地下工作也影响巨大,搞不好就得不偿失。可苏阳和他们不是一条线的,他们管不了,横向联系也很有限,不可能随时协调行动的。
李厚泽也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他就想到是梅儿她们的人干的,晚上,他直等到李梅回家,把李梅喊到办公室,直接了当的问:“都坡的军火库被炸了,是不是你安排的?”
李梅也是一惊,摇头说:“不是。”
李厚泽坚持的说:“不是你安排的,就是你们那个司令员安排的。”
李梅思索片刻,说:“不应该,我们的任务不是要炸敌人的军火库,炸敌人的军火库对我们的任务是不利的,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
李厚泽说:“那会是什么人炸的,这胆可真大,听说不但炸了都坡的军火库,还把追击的皇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营打垮了,自己却逃得无影无踪。这伙人不但强悍,人数还不少,听他们说有好几百人。我也是想不明白,几百人怎么能说不见了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
李梅又沉吟了片刻,说:“各地都有我们的武装组织,不只是大的城市,就是县、镇、村都有,只是强一些,弱一些,究竟是哪里的那级组织干的,这就难……”李梅的话还没说完,脑子就“嗡!”的一响,她忽然就想到苏阳刚调过来的加强连来,这里突然就出现这么一股强悍的武装,不就是他们吗?他们装备还很差,苏阳也在尽力给他们筹措装备,去抢敌人的军火库,并把其炸了,不就是他们干的。可他们在西营,怎么跑到都坡来了,这一点她也无法理解,所以,第一时间都没想到他们。想到这里,她的心不由一揪,担忧起来。
李厚泽还等着她说话,见她卡住了,不仅问:“怎么?还有不能说的?”
李梅深呼一口气,说:“对您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我忽然想到我们司令员刚从根据地调过来一支部队,会不会是他们干的?因为他们装备还很差,我们的司令员又要求很严,他们就可能铤而走险了。”
李厚泽说:“调过来多少人?”
李梅说:“一个连。”
李厚泽否定说:“哪不对,他们说几百人呢,你一个连也就百十人。你想一想,把皇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营打垮了,一个连恐怕做不到。”
李梅却不以为然的说:“我也不能肯定,不过我们八路军以少胜多是常事,鬼子几万人来扫荡,我们都能把他的司令员干掉。”
李厚泽早听说过鬼冢一郎被杀的事,可再听梅儿这么说,心里还是有恐慌的感觉,说:“听你说的我都感觉瘆得慌,你可能不了解具体情况,调过来的恐怕不止一个连。”
李梅说:“我咋不了解?前几天我出去就是给这支部队上课去了,面对面的在一起一天多。我们的战士都来自农村穷苦人家的孩子,文化水平都很低,甚至大部分是文盲,在做一些政策性、专业性强的工作时,就比较困难。所以,我们部队很重视教育和学习。”
李厚泽不解的说:“你们的部队都是那样憨憨傻傻的人,还能打胜仗?”
李梅立刻不满的反驳说:“什么憨憨傻傻,由于穷,读不起书,不等于人就傻,就说我们这个司令员,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识一些字,可他对敌斗争的能力,我十个也比不上。”
李厚泽自然知道苏阳的厉害,女儿的话他完全相信,但他还是不解的说:“那也不能一个连队,说不见就不见了,那也是一百多人,能藏哪里?”
李梅说:“来无影去无踪也是我们游击战的一种战术动作,就是采取各种方法和手段,迷惑敌人,隐匿行踪,致使敌人找不到、发现不了,然后再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给敌人突然袭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使敌人光挨打,却打不着我们。这都是我们八路军游击战的基本的战术。您不理解,是因为您没学过,不明白。”
李厚泽听的目瞪口呆的,他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书,这样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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