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阻击与撤离

田苗苗看到姐哭了，也一咧嘴哭了，后悔的嘟囔着说：“姐，我不是故意的！”可手底下却没停，继续准备着。阻击敌人，掩护姐撤退，这是她的使命，她必须尽力完成自己的使命，保证姐安全撤离，即使自己死在这里，被敌人的炮弹炸的粉身碎骨。她也不想这样，不想离开姐。哥也不知道在哪里？她越哭越伤心，满脸鼻涕眼泪的，都没顾得擦一把。

  她的这个阻击阵地是苏阳和她一起设计的，是在窗台下三十几厘米高的墙上掏了一个十厘米高，五十厘米宽的洞，从洞里能看到整个院子，在洞的内侧镶了一块十厘米厚，一米宽，八十厘米高的榆木板，和墙一样，掏了一个七厘米宽，五十厘米长的对应的洞，榆木板的两侧都用方木杠子砸进地里一米深加固。这不但可以防弹，就是轻机枪子弹也难以穿透，而且防迫击炮在墙根爆炸的冲击。

  窗台前则放着一张面板十厘米厚的榆木桌子，桌子长一米八，宽一米，桌子腿都是十厘米见方的榆木，人在桌子底下，就是炮弹把房子炸塌了，也压不着人。平时这里铺一块花布，桌上摆放着各种日用器具，谁也不知道这个桌子的真正用途。客人们来了看着这个突兀的桌子，都以为李梅是个不讲究的人，李梅则一笑了之。

  李梅她们刚转身出去，田苗苗就掀起桌布垂下来的布帘，一弯腰，灵活的钻进桌子下面。她胸前的弹匣套装了十个弹匣，几个多着的弹匣就放在手旁。她腰间别着手枪，手边还有一支驳壳枪，这是为预想的各种场景下预备的。她一进桌子下，用冲锋枪顶开洞口外面立着挡着洞口的平时做隐蔽的一块木板，向外观察着。这时，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一切都被抛到脑后了。

  特务们冲进院子便分兵有进饭店的、上楼的，有朝平房这边冲过来的。他们大部分是特务处的特务，都提着驳壳枪，一小部分是鬼子特务机关的特务，提着王八盒子。但都穿着便服，拿的是轻武器，甚至不带手榴弹，可见其对抓捕行动的自信。

  田苗苗刚趴下，冲在前面的特务距离她就不足五十米了，她的冲锋枪随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不规律的响了，子弹快速的从枪口吐出，跑动的特务像喝醉了似的，东倒西歪的倒下去。后面的特务立刻卧倒一片，朝田苗苗射击。可田苗苗的这个射击口很小，只够她朝外看和她的枪头来回移动的，敌人的驳壳枪在五十米外，准头降低了不说，又是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根本打不准。只听到子弹打到门板上啪啪啦啦的，打穿门板在屋子里噼里啪啦的，打碎了窗玻璃稀里哗啦的。可这些都不影响田苗苗的射击。

  田苗苗的枪始终“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响着，就是换弹匣也就几秒钟的事。田苗苗的射击姿势够低的，特务们卧倒在地也白搭，照样中弹。许多人向后缩着，几个爬着往后退。再说特务们带的都是轻武器，而且都是短枪，被田苗苗一支冲锋枪压得死死的，一时间寸步难行了。

  松本俊就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一看抓捕李梅受阻，特务不前进反而后退，一下急了，站起身举枪就朝后退的特务射击，还大喊：“都站起来冲锋，后退者格杀勿论。”

  田苗苗看的清楚，脸上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立刻抬高枪口，冲着松本俊和他身旁的几个日本特务“哒哒哒……”不停地扫射，直到一匣子射完，松本俊身上至少中了有五发子弹，身子摇晃了几下，向后倒去，另外三个特务也同时倒下了，一时间，院子里没有站着的特务了。

  楼内的战士都是跑堂的传菜的，三楼有三个，二楼也是三个，一楼有四个，随时在南楼和北楼切换，这一趟在南楼，下一趟可能就在北楼。这时突然听到枪声，立刻跑到窗口去看，已是满院子特务。听着“哒哒哒！”的枪声，知道是苗苗和敌人干上了，苗苗在哪里，谁也没看到，也不知道苗苗的阵地，可苗苗的冲锋枪大家都见识过摸过。

  苗苗的身份特殊，是大首长和掌柜的妹妹，又年龄最小，还是个大美女，大家都格外喜欢她，愿意听她的差遣，乐意给她办事，见了她还都叫“首长”。苗苗会嗔怪道：“不许叫我首长！”战士们却不以为意，仍然冲她“呵呵！”的笑，照叫不误。其实她在饭店也有“首长”的角色，出去或到楼上，腰里都别着枪，挎着刀，战士们都知道她身手不凡，没有敢得罪她的，就是葛昌正见了她都像见了首长一样，苗苗问起什么事，他都是正儿八经的给苗苗报告，特别是战士们闲暇时的训练，饭店的保卫工作，葛昌正都是请示田苗苗，给田苗苗报告。田苗苗也从不拒绝，甚至常去检查他们的工作，指导他们的训练。

  现在田苗苗的枪一响就是给他们命令，他们立刻放下工作，进入战争状态。首先是葛昌正立刻派出战士去给张延方报告，接着立刻组织饭店人员下楼撤离。战士们很快集中到一楼。孙吉英也被战士护送着通过后厨，进夹墙撤离，宫崎康禾的那个账房不明情况，看到饭店危机，也跟着孙吉英来到后厨，被一个战士拦住，不让她进。

  宫崎康禾的账房真是个账房，看不清形式，还争辩说：“我和孙账房是一起的。”

  战士推了她一把，喊道：“滚！”

  宫崎康禾的账房才惊慌的又跑到饭店去了，随后被特务踹倒在走廊里跪着。

  这时饭店已经被特务占领了，五楼都有特务上去了，客人们都被特务控制了，就餐的、住店的都被驱赶到走廊，面对墙跪着，两手抱着头。

  战士们只是守着北楼一楼到后厨这一节，饭店的人都已经撤完了，先后有三个特务冲进来，都被战士偷袭，夺了枪，打倒在地。按要求，他们第一时间组织掩护饭店人员撤离，然后在这里守护一刻钟，保证饭店的人安全撤离。同时，平时他们不配备武器，战时迅速从敌人手中夺取武器，武装自己，参加战斗。这时，他们只有三件武器，三个战士又上二楼找武器去了，其他战士把守护的地方延伸到南楼，寻找着自己的武器。饭店进来了三十多个特务，有的是武器。

  这时，出口的地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葛昌正立刻让三个持枪的战士出去支援，跟着饭店人员撤离，不要再回饭店。三个战士立刻奔出口去了。

  今天的情况特殊，田苗苗及早的就发现了敌人的目的，使李梅她们有充足的时间撤退。李梅她们出了逃生口，后街上不见人影，只要她们按预想的路线，穿过后街，进入向西的胡同，就是普通贫民百姓，就可迅速离开，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她们会最早到达和平巷四十六号院。可李梅刚要跨过后街，又说：“我们到南边看他们都撤出来了吗？”

  今天要是田苗苗跟着，那肯定不允许她到南面去看，南面有战士负责撤离，李梅去了能干什么。再说，田苗苗只认她是姐，才不管她官有多大，在这种时候，田苗苗有决定权，会朝她吼，会命令她，拒绝她，甚至武力胁迫她，她反抗都没用。可惜田苗苗在阻击敌人，田苗苗的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不规律的响着，在拼命的给她创造撤离时间。

  李梅却习惯了危急时刻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同志们，是老乡们，看到同志们、老乡们都脱离危险时，她才能心里安宁。北边这个出口与南边的出口相距二百多米，转过街角，再往南走不到一百米。

  李梅说要到南面去，王艳丽立刻拉住她，说：“姐，南面有战士呢，不用我们管。”

  李梅却没理王艳丽的劝告，挣脱王艳丽，说：“没事，敌人在院子里出不来，快走吧！”

  王艳丽没有敢再阻止她，只好跟着她，匆匆往南走去，转过街角，她们就看到饭店的人撤出来了，匆匆跑过街道，往对面的胡同跑去。

  这时，孙吉英都跑过街道了，看到李梅走了过来，她便也停下来，喊：“掌柜的！”

  李梅挥着手，说：“快走！快走！不要停留。”

  然而，田苗苗看到的特务后面的那伙穿黑衣服的人是侦缉队的，他们的任务是占领饭店后街，这时正好赶过来，看到奔跑的李梅她们，接着就朝这边开枪。几十人，密集的子弹，李梅、孙吉英及跑到最后的五人都被打倒了。

  王艳丽离李梅有五米远，一看敌人冒头的就有二三十人，都手持驳壳枪，不停的射击，她没敢去扶李梅，一个翻滚，离开当场，到东边的墙根。这里地势低一些，而且墙根是一道露天的泄洪沟，有五十厘米深，这时没下雨，沟里完全是干涸的。敌人离有几十米，看不到这里。

  可王艳丽没有趁机离开，反而是猫着身子顺着墙根的泄洪沟往南跑。她想着到另一个方向，靠近敌人，吸引敌人的火力。她救不了李梅，只能这样引开敌人，让别人去救李梅她们。她很快又向南跑了几十米，敌人几乎和她齐平了，能一眼看到她了。她只好卧倒，在泄洪沟匍匐往南又移动了二十几米。跑过去的敌人有五六十人了，敌人的目光都看着北边，没人扭头注意她。

  王艳丽缓缓的抬起头来观察，这里离南面的大街就几十米了。

  李徽的车就停在街边，李徽已经下了车，往北走了几十米站住了，他身边跟着两个人。

  李徽接到的命令是带侦缉队行动队立即赶到太白楼，占领太白楼后街。太白楼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可太白楼是李梅的他自然知道。一方面他是侦缉队队长，自然要执行日本人的命令，另一方面他以为和上次一样，松本俊又不知道搞什么行动，要给李梅示威，根本没想的那么严重。

  他们到太白楼时，田苗苗的枪已经打响了，松本俊还活着，直接给他们训话说：“现在抓捕太白楼窝藏的共党，侦缉队迅速封堵后街，对逃出后街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这时，李徽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可李梅的事他管不了，他能做的就是看到李梅自己不开枪，至于侦缉队的特务，松本俊已经下了开枪的命令，他也不敢再说不许开枪，他只能期望不会发生李梅逃出后街来，与侦缉队面对的事。

  王艳丽并不认识李徽，但看出来了李徽是这伙人的头，她没再犹豫，举枪瞄准，“咣！”的一枪，正准李徽的前额，李徽的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这一结果是李徽想象不到的，也是他不会这样去想的，他满脑子轴心国的飞机大炮，这些抵抗组织在他的意识里就像蚂蚁在大象跟前一样，他是不屑想的，他顾虑的只是自己的妹妹，可眼前，这一顾虑他也顾不了了，前面枪声大作，他根本控制不了了。然而，就这样，他死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下。

  王艳丽接着又是“咣！咣！”的两枪。跟随李徽的两个人本来一惊，举枪搜寻目标，看到王艳丽时，王艳丽的枪响了。两人的身子缓缓的垮了下去。

  王艳丽已经身处侦缉队特务的身后，她又一个翻滚，上了路面，趴在路中间，在特务们的身后射击，又接连打倒六个特务。特务们的注意力本在北边，眼看要到李梅她们倒下的地方，突然，南边传来枪声，惊得他们卧倒一路，转身朝王艳丽开枪，与王艳丽对射。

  特务们毕竟人多，子弹密集，王艳丽所处的位置又无遮无拦的，虽然爬着，也目标凸显，她很快中了枪，而且接连中了几枪，不一会便身子软了下去，再抬不起手来射击了。特务们见她的枪声停了，立刻大着胆起身跑过来查看，又朝王艳丽的身体连射了十几枪，见王艳丽一动不动了，才跑到李徽他们身边，惊慌的去救助李徽了。

  王艳丽就这样牺牲了。因为李徽他们死的场景和位置苏阳他们并不知道，这次事件后，苏阳和王有富两次来这里，议论过，始终不清楚王艳丽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梅到南边来，苏阳明白，李梅往往不听别人的安排，关键时候好我行我素，王艳丽是保护李梅的，怎么会牺牲在离李梅七十多米的地方？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时院里夺到枪的三名战士正好出来，立刻朝走向李梅她们的十几个特务开枪，战士们就三个人，面对十几个特务，立刻冲到路上，双手托着驳壳枪，不躲不避的向敌人边射击边向前冲，敌人还击着，却躲着、退着，迅速被几个战士打垮了。三个战士都中枪了，而且中的不是一枪，一个战士已经倒在地上，依然跪趴着朝敌人射击。

  敌人被纷纷打倒，好几个跑到路西的地坎下去了。战士们这时只能阻击敌人，还没能力救助李梅她们。直到楼里的战士陆续夺到了武器，都冲出院子来，葛昌正才指挥着，边阻击敌人，便让战士背起伤员撤离了。

  按要求，田苗苗也是阻击敌人一刻钟，保证李梅她们能通过饭店后街，进入对面胡同，就可以伪装成普通市民，到和平巷四十六号院，田苗苗就可以撤了。就田苗苗的身手，这时就是有几个特务占领出口，也无法阻止她离开。

  田苗苗压制住敌人后，身上的弹匣还没动，所以，她也没着急，也没注意时间。可她先前看到的在街上行动的日军，是日军的一个宪兵小队，也是这次行动的部队，直冲太白楼而来，身后还跟着一辆小轿车，前后还各有两辆三轮摩托，一看就知道是宫崎康仁的车队。

  日军这个宪兵小队可是有一个炮兵班，装备有两门迫击炮，四具掷弹筒，他们到现场后，知道有人阻击，步兵也没有冲锋，而是立刻从两侧摆开，中间迫击炮兵立刻架起炮，调整炮口，很快一发炮弹就打了出去，直接就命中了田苗苗所在的房子，“轰！”的一声，房子顶立刻就被炸出一个大窟窿，接着另一门炮也开了一炮，在田苗苗所在的房子东侧一点爆炸，也是“轰！”的一声，把两间房子中间的隔墙炸塌了。

  鬼子炮兵两门炮各开了两炮，接着调整位置，又各开了两炮，一个少佐参谋抽刀命令冲锋，日军小队长接着抽出长刀喊着冲锋，日军宪兵立刻散开，跑向院子，逼近北边的房子。还活着的特务纷纷起身，退向两侧。

  田苗苗虽然被炮弹的爆炸声震得耳鼓生疼，好一会听不到声音，桌子垂下的布帘被掀飞，房子倒塌的灰尘把她迷得成个土人了，可这时她还没有受伤，还是完全清醒的，她面前的射击孔被倒下的东西阻挡了，但没有完全阻挡，还不影响她观察和射击，等鬼子距离她不到五十米时，她的冲锋枪又“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无规律的响了。接着鬼子全倒下了，有多少人中枪了，不知道。田苗苗的枪没有停，直接打掉两个弹匣。

  鬼子后面的少佐喊叫着，卧倒的鬼子步兵没有动，鬼子迫击炮和掷弹筒同时开火，炮弹和榴弹“轰！轰！轰！”的爆炸了有一分钟，携带的炮弹打完了，鬼子炮兵才停了下来。田苗苗隐藏的房子和周围的五间房子，就剩几堵突兀的断墙了，田苗苗埋藏的地方前面的窗台还立着，上面被房梁和椽子埋死了，看去几米高的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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