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祖孙之谈

尽管有着这样的雄心，但王启随着年纪的增长还是有所收敛，或者说他无心将这些事情付诸具体的行动。但是，他还是喊来了太孙——自己的晚辈。

  王启很想了解，太孙内心的想法，如果和自己意见相同，那便是能安心地放下后事；但若不同，他只求儿孙能做守成之君。

  除了王廪，他的未婚妻也随着他入了宫，一齐来面见圣上。这不是皇帝的安排，算是自作主张。“儿臣参见皇祖父。”这一对新人在皇帝面前行了一番拜礼，但那姑娘的姿势似乎不太对劲。

  “孙儿，你媳妇是怎么了？”王启令他们起身，先问问起准太孙妃的情况。从东厂那边，王启得知他们尽管还没有正式举行婚仪，但二人的日子已经分不开彼此。太孙夫妇之间的房事也十分惨烈，被部分人指责“离经叛道”。

  然而对王启来说，二人的生活相处合得来是一件好事，有利于日后的情感巩固。但是，年轻人一定要懂得节制。

  王廪瞅了一眼东方玥，却也心中有亏，只好低声道：“回皇祖父，太孙妃只是有点疲惫，最近找过御医了，没有什么大碍。”

  他拿捏不准皇祖父的态度，或者说有所顾虑——带来东方玥，是希望能刷一波好感，让陛下宽心。

  “嗯，那就好。到时候朕会吩咐耿院使亲自为太孙妃诊脉一番。不过……”王启顿了顿，微微正色，觉得有必要提醒下太孙，“孙儿，你现在还没正式婚娶，二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要收敛点。

  奉子成婚，这不是什么好话，对你，对姑娘的名声都有损害，明白吗？”

  当然，他又不能阻止这二人行周公之礼，只好劝说几句，真要到那个时候，他其实是不生气的。就是这话传到前朝，怕不是又要被一帮言官弹劾一番。

  说完东方玥，王启又把话题扯到了赋役改革的话头上，太孙一一应答，不显慌张错乱，神色淡然，而且回答井井有条。

  太孙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这项政策上利朝廷，下利万民，唯一要得罪的，就是那些江南的士绅地主。对此，王廪有很清楚的认识。

  他还不忘补充道：“皇祖父，宋人云：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而非与百姓共天下。可您看历代的史书，天子一旦失德，丧了民心，又有那个王朝能延续下来？可见，朝廷之人心，不仅要在士大夫，亦要在天下万民。”

  对王廪来说，“士绅当差，一体纳粮”之策，必然损害地主士绅的利益，但也须汲取前朝之教训，要给万民一条活路。只有这样，江山才能够长治久安。

  “说得好。”王启象征性地鼓了两掌，也许认可王廪的话。但是，他对太孙的激进态度并不赞成。“只是孙儿，这件事，你若真的想做下去，必定是要承担很多的骂名，面对许多的困难。”

  历代的变法少不了政治斗争甚至是杀人流血，不说远的，当年世宗任命张正仁推行“一条鞭法”之时，也是骂声一片，甚至在死后被抄家流放，全族遭祸。王启担心，太孙会在继位以后遭到相当的麻烦。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太子王沛的内外举措是一位合格的守成之君，虽平庸但能够稳定大局。当然，赵辉的问题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这事暂且不论。

  见到祖孙二人聊起政事，东方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退了出去，反而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中不禁感慨。看起来，这皇帝也不是顽固腐朽之辈，但他的话也十分了然，暗示不太可能亲自推行什么改制。

  如独孤若雪类似，东方玥算是个“穿越者”，曾经接受过东国的高等教育。因而，除了在这里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外，也力图尽微薄之力，来推动大兴发展。何况，这个时代正好是泰西人侵入东方的初期，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然而，比起吹太孙的枕边风和做些其他的发明创造，东方玥显然和太孙在二人生活中的作用更大。除了通过投资和打理商铺赚到了些私房钱，还有每天与太孙的内房事务。

  因此，在御书房里，东方玥想学着劝说皇帝一番，不想引起了王启的注意。

  “姑娘，你在想什么？朕觉得你心不在焉。”

  皇帝的这番话引起了东方玥的警觉，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淡，面色不改，“回陛下，臣女以为，太孙所言极是。”

  后宫不得干政，但东方玥都在这里听着了，想不发表什么是拦不住的，但也不该明说些，省得被好奇的皇帝四处猜忌。

  王启岂能不知道东方玥的小心思，索性没有继续为难，而是继续对太孙提出自己的意见：“孙儿，你父亲已经四十多岁了，就算是再能活二十年，这位置终究由你来坐。江山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更何况这天下已经乱过了一次。”边说边观察着太孙的神色，总希望能看出些端倪来。

  太孙性格有些恶劣，但在自己、父母面前都是一副挑不出错的孝子贤孙的模样，王启仍担心着他日后登临大宝，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说罢，只见得太孙再次跪拜行礼，表达了对教诲的认可。“孙儿明白，皇祖父这些年鞠躬尽瘁，不问生死，为了我们王家的天下。”

  他停了一下，随即又补充道：“也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说这番话的时候，太孙的眼神泰然自若且坚毅非常，这一情态令王启较为满意了些。

  但是，光说不做可不行——这不，陕西的差事需要叫他去办，那么就继续外派巡抚吧。

  然而，皇帝的命令让太孙倍感无奈，他还想多待在京城今日，有东方玥多多培养感情，以后也能更好地搭配起来。但这是诏令，不得不遵守。没有办法，太孙只好接下了这份差事，并询问着能否带着媳妇一块去。

  皇帝既没说同意，也不说拒绝，但随他看着办。因此，在皇帝的宽纵下，王廪带着东方玥一齐回府整理行装，同去陕西巡抚。去陕西巡抚并非有要务，而是依常例而循。

  早先时候，巡抚这个位置是地方官员，但在皇帝对官制进行改组后，巡抚再次成为了差遣官，并且成为了亲信的专职。他们的能力不见得多么出众，但对皇帝的忠诚毫无疑问。

  太孙代天巡狩，以监管西北地区的民政军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至于他的婚事，如果不出意外，会在明年五月份赶回来并完成大典。

  “着什么急啊，父皇安排这项差事想必是有他的安排。”冯丽萱劝慰道，自己正在织着秋衣，打算给儿子新添一件衣裳，准儿媳也有一件。

  东宫这边刚得知太孙又去巡抚陕西的消息，太子却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不为别的，好不容易回京一段时日，给自己添堵不说，居然也不来入宫陪伴老父亲了。竟天天带着那姑娘在京中，甚至在婚前享受那床笫之欢。

  “这世道真是变了啊！这还八字没一撇，怎么就……”见到太子妃无动于衷，太子就把矛头对准着太孙妃。

  虽说儿子儿媳感情好对东宫来说相当有利，也有助于家庭的和谐，但总不能贪恋美色对吧？他总认为，王廪和东方玥之间的冲动行事是不对的，需要改正。

  “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了她们的婚事都定下来了，你还想拆了这对不成？”冯丽萱给忿忿不平的太子甩了一句威胁似的话来，心里哪里不清楚他的想法？

  不就是那姑娘随性了点，儿子顺水推舟而已。他应该幸运，太孙终于找到了婚事，而不是之前那样被众家姑娘嫌弃的糟糕景象。

  冯丽萱又瞥了一眼，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多虑。那姑娘身份清白，无论是白衣卫还是皇帝都已经告诉给了东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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