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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弃王之地 斑驳鉴路


通往棣地的路上,乌重等人看见一棵千年银杏树下依靠着一位内着绯红紧身束衣,外套银铅色胸甲的美人,真红色抹额下一双幽蓝双眸散发出缥缈的灵气。此人正是丹霄姿。她见到乌重人马,立刻迎上前去,叉手施礼。乌重见她气息不匀的样子,即刻下马问到发生了什么事。丹霄姿回答:

  “遇到了一帮怪人,栗色罩袍、涅皮裤打扮。正在纠缠之际,恰巧遇到鸣澜惢防御史茈奎的骑兵部队正押送盔甲兵器往缃惢去,幸得他们路过,驱赶掉了那帮人。”

  乌重听了,说:

  “他们也不是成心帮你,必须解决的问题,顺水人情而已。他们有说是送到缃惢哪个衙府吗?”

  “没有,但可以清楚的看到财帛上有密陀众魁缃索菲的纹章,还有两个坐在流光斓上的人,那两人马装具的奢华程度以及他们的穿着式样,明显不是军旅中人,像是财务吏,估计是缃索菲派众魁去谈交易的人。”说完,丹霄姿往乌重身后看了看,果然没有发现丹霄露的身影。

  乌重说,“嗯,知道了。”然后乌重犹豫了一下,又说,“霄姿,在盾构品,我们见到了丹广灵。”话是简单,但丹霄姿像是没听懂一般,似乎乌重说的是什么外语。一时间,丹霄姿半点反应也没有。乌重见状,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她这才“听见”刚刚乌重的话,好像那句话刚传到自己耳朵。

  不过与丹霄露不同,丹霄姿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过剩的情绪激荡,只是闭着眼睛吸了一口舒展的气,简简单单说了一句,“那真是太好了。”

  随后,乌重叫丹霄姿上了马。路上,芝兰不芳对乌重抱拳行礼道:

  “我本是受总兵之托出山,而今既然已经集结,况且长剑璆锵被俘。虽是不幸,但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一部分了。本来此行本人有一个目的便是调查芝兰鬼兵之事,如今也有一定斩获。刚听闻紫棠众鸣澜惢防御史茈奎往密陀的缃惢押运军械。我猜此事肯定不简单,否则肯定不会使得像茈奎那样的人物亲自押送。芝兰幽谷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属于其辖区,我担心谷中有变。因此,我想暂且回谷,望将军体谅。”

  乌重不好拒绝,也没理由拒绝,于是说:

  “那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待他日有机会再叙。望谷内一切安好。”

  芝兰不芳告别众人,而后独驾一马,绝尘而去。

  而后花姿烟声把她们在盾构品发生的事大大小小的都说了一遍给丹霄姿听。期间丹霄姿虽然在某些事情上面容有忧喜起伏,但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强烈的态度,只是听到花姿烟声简单说了一句卢凛瑰光先行开道的时候,丹霄姿神色波动较大。她思虑一阵对长剑璆锵被俘的事,产生了怀疑,认为卢凛瑰光的先行,必有蹊跷。于是带着疑虑,赶上队前的乌重与其并行,然后道:

  “乌哥。”

  “嗯?”乌重见丹霄姿愁眉蹙额的样子,侧首道,“在担心广灵吗?”

  丹霄姿摇头,略带踟蹰的说:

  “刚刚听闻广灵已经成为一个远古流传下来的门派中的掌弓四姹之一了。说不定能力早已远超于我,而且又有霄露在身边……”丹霄姿咬了咬嘴唇,好似生怕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会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是不是有挑拨的可能性。

  但她觉得即便如此,也得说出来自己的见解,而且说话的对象是乌重,这也让她打消了一些顾虑。正当她要开口时,乌重先说话了:

  “跟哥这边,还思前想后、犹犹豫豫的干什么?有什么话就畅快说。”

  丹霄姿道:

  “嘿嘿,嗯,那我说了。刚刚我琢磨了一下,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总感觉今天发生的事很奇怪。元吉公、乌哥你们今天出发的计划、行踪,那所谓的逐暮人应该并不知情吧?就算知情,那长剑璆锵先离队而去,也是他们所猜想不到的吧?”

  黄裳听到她如此说,眼珠子一转。确实又牵动自己的思绪动起来,因为刚到盾构品时,对那么多酡红系的人物汇集一地就感觉似乎不太寻常,而丹霄姿的话语,又一次加深了他之前的狐疑。但黄裳并没有发表什么态度。

  丹霄姿继续说道:

  “那么能先一步把信息透露出去的,就只有……”丹霄姿谁也没看,眼神反倒迟疑了。而乌重则抬高眉头用索求解释的眼神把寤寐佑真访了一眼,那神情富含调戏的意味。寤寐佑真道:

  “大哥,你看我干嘛,横竖不能是我报给那什么夕阳红、黄昏人的吧?”

  乌重一边点头边嗤笑道:

  “那就只有一个人。”他说,“卢凛瑰光。”

  丹霄姿试图想把自己刚刚的话说的再圆满一点,争取不埋下猜忌的种子。孰料这个名字从乌重的口中一出,正当时,远处向乌重一方急马奔腾而来的正是其人——乌重刚念完他名字的那位,卢凛瑰光。

  但人马远不及他们出发的时候多,应该说是所剩无几,而且几乎个个身上挂着血红!一副铩羽而归的形貌。卢凛瑰光一边鞭打马匹一边喊乌重与黄裳的名字。见他们如此异样,乌重他们也是提高了警惕。

  卢凛瑰光来到队前,于此清晰可见卢凛瑰光顶着的那虎头兜鍪都被砍出一道道凹痕,可见刚刚他们经历了一场多么凶险的战斗!

  卢凛瑰光于马上抱拳道:

  “元吉公,皇盾!我们遭到袭击,全队覆灭!”

  乌重赶紧问:

  “是哪方袭击的你们  ?”

  卢凛瑰光答:

  “末将不知。”

  乌重又问对方的身法、形貌。卢凛瑰光回忆了一遍,叙述完后,乌重道:

  “这与那时在棣地遇见追杀石士无泪的一拨人相同。但他们是谁?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花姿烟声突然昂出来,炫耀一般的说:

  “我知道。”

  “哦?”乌重期待的看着她,花姿烟声稍微收敛了一点语气,道:

  “嗯嗯,我知道的。他们是爹爹说的那种‘需要小心提防’的人。就是由于他们的出现,爹爹才不怎么准我出门的。”

  乌重迫切的问:

  “小声,快说说,他们到底是何人?属于哪方势力?”

  花姿烟声听乌重叫自己‘小声’心里面忽然一揪,声音又小了一重,果真小声的道:

  “他们是月白众东扰军,霓成晚的阴霓侵晚誓杀队。”

  寤寐佑真听到这个称谓讽刺的说道:

  “名字很是极端呐,他们一天天的都干嘛呢?”

  花姿烟声道:

  “我爹爹说,霓成晚的军队主要就是搅扰时局,扑灭那些刚刚兴起的反对月白众的种子。而自月白所处的正北方,往东拉一条线下来,这条线所经过的,诸如墨灰众、密陀众、紫棠众这些地域,虽然富饶且不乏实力强悍的豪勇,但并不是什么必须首先争夺的战略要冲。可又不能视若惘闻的不管不顾。

  因此霓成晚就专门做袭扰、暗杀、伏击一类的游击战,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不过据爹爹说,霓成晚对月暝晟如此的战略部署是认可的。但他不认可的是,为什么是自己来做这份‘偷鸡摸狗’的差事。眼见巨大的功勋都被同时拔擢起来的同僚所占据,心里肯定很是不平衡的。”

  黄裳这时说:

  “那霓成晚却又偏偏是个非常能针砭时弊、审时度势的枭雄。权衡利弊的同时又绝不会给他人留下口实。”

  乌重道:

  “所以他就把仕途上的不快,转化为更为激进和极端的方式演绎下去,对那些无辜的生民百姓下手,甚至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难怪当时阴霓侵晚誓杀队在追击石士无泪时,会那么不顾死活。”

  黄裳和乌重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是对卢凛瑰光误会了。这个气氛也影响到了丹霄姿,她显得有点尴尬。虽然时局诡谲,但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世间事,并非所有的“后果”都必须得有一个带有阴谋、功利的“前因”给解释才合理。

  巧合,可能才是世界的常态。逐暮人,就是刚好撞到了寤寐佑真和长剑璆锵的到来,守株待兔一般。虽然他两人都不蠢,可他二人,在这件事情上,就是“兔子”。没有算计,也没有什么出卖。乌重瞬间泛起一股疲态,但作为统帅的他,本分使得着这种情绪刹那间被压制下去。转而深切的去关怀卢凛瑰光。小心的问到:

  “将军可有所斩获?”

  问这种问题无疑是对一位将领的莫大关怀。是在给卢凛瑰光台阶下,但卢凛瑰光却支支吾吾,羞愧的答到:

  “未曾击杀一名敌匪。”

  这话着实让乌重惊讶,这不合常理。卢凛瑰光绝非庸碌之辈,而且两兵对垒,即便是受到伏击,那也不可能败得如此夸张!

  一下子,本来的好意却弄巧成拙了。乌重欲想平抚他的情绪,所以又问:

  “那想必将军定是遇到了那种罕见的敌人,或是遭遇机关、埋伏才至如此吧。”

  话一问完,乌重忽然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从对方的眼神中袭来。乌重放弃了“哪怕他说只斩敌首数枚也该嘉奖”的想法,还是小心的问:

  “何以落得如此境地?”

  卢凛瑰光颤颤巍巍的说:

  “其实,将士们全部都是被一人所杀……可能,可能他杀得烦了,那些所谓的誓杀队的人才跟上来追杀。而末将身上的血迹,就是他们的,但……末将只有保全之力,没有杀敌之能了。一路败逃而已。”

  如果说卢凛瑰光的队伍未能斩杀一敌让乌重感觉是晴天霹雳的话,那刚刚他那些话就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乌重惊愕的问:

  “这人是谁,你可认得?”

  卢凛瑰光直道不知。但他却说对方阵容里除了那个恐怖的角色外,还有一个装束明显是品红惢名流模样的人。

  眼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刚从鬼门关逃出来,乌重也不好再做苛责和询问。他点点头,让卢凛瑰光平息一下精神。毕竟知道了那支变态的队伍来自何方也算是个有价值的信息。至于那名神秘人物,胡乱猜想也无济于事。

  半晌后卢凛瑰光总算缓过气来,重整仪容,继续随着他们向萱王密府前进。

  整个队伍中,只有乌重知道颜觐府邸具体的位置,黄裳掌握的是进入府邸的方法。所以还是乌重头前领路,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当时解救石士无泪的山崖,芒草凄凄,四处阴霓侵晚誓杀队人员的尸体,当然无人收拾,那是那么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中箭而亡的、被火烧死的,惨状不忍久观。也许是这段时间棣地下了一场雨,也许是长时间的暴晒,那些尸身显得不那么“鲜活”,更像是长在这里一样,如同那片山坡上本来就有的一些“装置”。风、阳光、草木与当时无甚差异,乌重又一次看到了那块刻字的石碑。只是石碑上的文字让乌重感受又不甚相同了。

  “只闻风声萧索

  不见有人过问

  路边行乞人

  陌路白花坟”

  读石碑上这串字的是花姿烟声。读完后她说,“好美啊,谁写的?”

  乌重没有回答,只感觉经过花姿烟声那活泼的语调读出来,滋味很是耐人寻味。花姿烟声凑近乌重小声的又说,“乌哥哥,那个,以后要是你愿意,还是叫我小烟吧,小声……嗯,听起来乖乖的。”

  “你长得是乖乖的,没什么奇怪啊。”寤寐佑真耳朵尖,打岔到。

  花姿烟声脸红起来,说:

  “是怪怪的,怪怪的。”

  乌重这才回神,道:

  “是忘萱王颜觐写的。”

  花姿烟声不知道乌重在看哪里,她疑惑的问道:

  “萱王和乌哥哥关系很好吧?”

  乌重转过头来看花姿烟声,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看似非常非常简单的问题,呆了一会儿,是问:

  “你知道忘萱王吗?”

  “小烟只是听爹爹说过他,说他有明君之象,但无帝王之气,而且命不好,难成霸业。”

  黄裳闻言顿时心生厌恶,子论父,臣议君这样的事在黄裳看来都很不合规矩,但他并没有对赤间界的评价表态。而乌重其他的话好像没听进耳朵一样,只对一句话做了回应:

  “上天确实待萱王不公。”然后怅然的,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兵将,下令似地说,“前进,斑驳在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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