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过
沈云谏感觉到那滴滚烫的热泪,身体僵直一瞬。
心口仿佛破开了一个洞,无数刀片扎进肉里,又有一股莫名的恼怒。
本来他就没想要她如何,毕竟桑云停还未痊愈,身子虚弱,上次一遭,已经耗尽了她的精气。
如今突然升起的一丝旖旎,随着这滴泪,被浇灭的彻底。
他该知道她是什么人,又怎会轻易过了那道坎。
沈云谏将怀里的人扯出,抬起了她的脸,他盯着她那张惨白的脸,扯了扯嘴角。
泪痕划过的脸颊上,嵌着一颗悲戚的眼睛,极为刺眼。
“就这么不情愿?”
“如今倒是连装也装不下去了?”沈云谏语气生硬冷肃,恨声咬牙道。
桑云停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下一刻又要发怒想出一些花招来折磨她。
心里轮过几番交战,沈云谏终是松了力。
“睡吧。”
临了,他撇开手,不再说话。
烛灯熄灭,床帐也随之落下,一场对决落幕。
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条鸿沟,明明很近,双方却都没有拉近对方的力气。
夜色渐渐归于沉寂,空气中也像漂浮着冰渣,吸进肺里都是冷的。
桑云停缩在里面,把自己蜷成了小小一团,与这张大床比起来,她实在是占不了多少位置。
也许是沈云谏在旁边,也许是白天睡多了。
总之她望着床顶,一点也睡不着,眼睛干涩,却很想放声痛哭,发一场疯。
她浑身僵直的像木雕,不知道动作,不知道睡,只知道,她不能出一点声音。
晚上是克制不住心绪的开口,心里泪流了一道又一道。
一想到罪魁祸首在她身边,她甚至有一瞬间想杀了他,再杀了自己。
泪仅仅是滑入被中,既湿不了身下的锦缎,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而恨在心底发酵。
需要好好隐藏。
夜里沈云谏也没有再动她。
树荫婆娑,窗外月亮由弯变满,又由满变弯,强弱兴衰,反复无常,一遍遍的轮回。
次日天刚亮,沈云谏没有再做留恋,起身更衣后就干脆离开。
桑云停一晚未睡,她不知道夜有这么长,长到她全身都麻木。
在沈云谏走后,迟来的睡意才涌入脑海。
……
一连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几天,桑云停觉得自己活像个畜生一般。
银色的锁链像蛇一样,附在她的骨头上啃噬,时刻提醒着她的处境。
桑云停极力的想掩盖,她用被角遮住,可是,总有人会按时拉着她“溜溜”。
就在这四方的寝宫内,总归不会出了这殿门,出了这笼子。
只有晚上嬷嬷强拉着她,侍奉桑云停沐浴洗漱时,才会暂时解开床头那端,然后托着链子,催促着她去浴池。
每每这一刻来临,那些丫鬟婆子即便低垂眼眸,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没有丝毫言语。
可是桑云停总会觉得,她们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周围似是有无数嘴,像鬼魂似的在她耳边惨厉的发出凄鸣。
她甚至不敢抬头仔细看,生怕看到恶魔。
更怕看到什么眼神,下一刻会立即让她疯掉。
从前桑云停沐浴从来不用下人,即便是丫鬟,她也会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是她现在手上裹了纱布,碰不得半点水,沈云谏便安排了嬷嬷伺候她。
桑云停试图说服自己,没关系的,这和那天不一样,只是在澡堂搓了个澡而已,没事的。
桑云停一边劝自己适应,一边咬住了下唇,热气从浴池升上来,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红润。
没事的,没事的,那天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不要再一遍遍折磨自己了,现在都是女人……她似乎患上了一种害怕裸露的病。
恨不能每一寸肌肤,都像手上的伤口一样,被裹得严严实实。
嬷嬷的手在她身上揉过,浸了水的帕子在后背一下一下摩擦,然后打上浴皂,擦干身子。
肌肤的每一寸都被抹上滋润皮肤的香膏,身体经过细致打理后,她再度被铐上锁链。
桑云停从来不是一个消沉的人,只是现在却难以生出信心。
她不知道沈云谏对她还留有多少底线,而且她也不敢再毫无顾忌的试探,现在她没有试错的机会。
只是,她想解了这锁链,就必须要讨好他。
第一步便是重新唤回他对她的怜爱。
桑云停扯了扯腿上的链子,呆呆的靠在床头上出神。
连着几日,沈云谏都会晚上过来和她同榻而眠,却并不理会她。
桑云停每次不吵不闹,很是乖巧。
她要的便是循序渐进的自然效果,要不然,会被一眼看穿的。
入夜,桑云停特地拖延时间,等沈云谏回来。
桑云停掐着时间,冲伺候她的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脸上皱着眉头,有些痛苦的样子。
那丫鬟伺候她久了,自然知道她是个哑的,看桑云停突然一脸痛苦,她一惊,生怕伺候不周,犯了陛下的龙颜。
“怎么了,姑娘,是不舒服吗?”小丫鬟凑近查看。
桑云停抬着自己的手,做了个抓挠的动作,意思是手很痒,然后她倒在了床沿上辗转反侧,看上去很是难受。
“姑娘可是手痒?这估摸着是结痂了,太医说千万不能挠。”小丫鬟作势要扶起她。
桑云停还是面露苦色,躺在床上,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一直痛苦的摇头。
小丫鬟一时六神无主,也没办法,又怕怕桑云停真有个什么好歹出了事,只能慌慌张张传了太医来看。
吴太医为桑云停揭开纱布,仔细检查伤口,好在并没有什么大碍,虚惊一场,众人松了一口气。
桑云停也渐渐消停,任凭丫鬟给她换药。
她视线余光注意着门侧,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低垂。
……
沈云谏听到消息进来时,正是桑云停换药的场景。
“怎么了?”
“又不舒服?”沈云谏进屋看到这副场景,看着吴太医皱眉问道。
众人慌忙行礼。
“回陛下,并无大碍,兴许是伤口结痂,手才会刺痒无比,上一些清凉的药压一压即可。”吴太医弓着腰道。
沈云谏望向桑云停,正与她抬眸时的视线对上,桑云停淡淡撩眼后,复又垂下眸子,再未看他。
只是那一眼,别有用心。
他人不懂,沈云谏却心底异样,仿佛被她拽住了似的。
“嗯。”他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吴太医拿起药箱默默屏退。
沈云谏坐在桌边,留了一丝眼神,半瞥着丫鬟给她包手。
丫鬟秋菊仔细包扎好后,一众人都退了下去。
一时殿内有些空荡荡,沈云谏慢悠悠起身,踱步到桑云停面前。
桑云停乖乖的坐在床榻边,没有抬头直视沈云谏,只敢看着他腰的部位,目光随着他的走动有些闪躲。
“同我有话说?”话落,沈云谏突然意识到,桑云停暂时说不了话。
桑云停被他看出心思,眼神的目光有些凌乱碎落,眼底附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布,是极不自信退缩的姿态。
沈云谏没有等到回应,索性转身去洗漱,回来时只着了件里衣。
桑云停短暂的松过一口气后,眼神几经变化。
她不能错过今晚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只是一个讨好罢了。
只是一个讨好!
笑着迎合有那么难吗?!
桑云停闪过一丝厌弃,在这一瞬间,为了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甚至是想当场发疯!
她要笑。
她要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她能调整好自己,她不会再哭!
哭有什么用呢?
沈云谏洗漱回来时,发现桑云停依旧坐在床边,似是在等他。
到底又有什么心思了?
她倒是压不倒,这才消停了几天?
沈云谏心里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桑云停这些天的老实他都看在眼里,是有些过分乖巧了,与她极不相符。
沈云谏光着脚,踩在地上的银色狐毛绣花毯上,停顿在她面前。
手在她下巴上挠了挠,像逗小猫似的,语气是惯有的低沉冷肃,却带着一份漫不经心的玩味。
“怎么还不睡?”
桑云停无法回答他,只是用湿漉漉的眸子期期艾艾的看着他,抬手搭在他腰侧,虚揽着磨蹭他,似是在撒娇。
更像一只缠着主人的猫了。
他或许该催催太医院的那帮老家伙,让她好早日能开口说话,要不然,也不至于用眼神说话。
这么娇,像在他身上打滚似的,心痒痒。
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服服帖帖的像个缠人的小宠物。
沈云谏声音透着一丝轻快,眼尾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眼神慵懒的看着她。
桑云停主动拉着他,勾着他的脖子,仿佛亦如当初。
今夜如此反常,沈云谏很难不想,她又再打什么主意。
而桑云停仅仅是拉着他上床,依偎着他躺下,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沈云谏的手搭在她腰侧,却弄不清她的意图,终于还是他忍不住,颇有些愤愤道:“又想打什么坏主意?嗯?”
桑云停眼波如水的眸,湿漉漉的盯着她,红唇微启,嘴唇嚅嗫的说了几个字。
沈云谏没有辨别出口型,下意识低头凑近了,眉头轻促问:“什么?”
下一刻,桑云停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
沈云谏隔着两层布料,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的柔软。
她用行为堵住了沈云谏的嘴。
沈云谏一时脑子里什么也不剩,如同宕机般空白,顾不上她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她此刻像是纯净的天山神女,如同天地灵气氤氲的一块无瑕的玉石。
而桑云停只感觉那日挥之不散的乌云阴影,也随之而来。
她克制不住身体,浑身缩了缩,为了不再扫兴,她干脆缩进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
沈云谏摸着还有些骨感的身子,顿生心疼。
桑云停短促的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很小,但他听的很清楚。
沈云谏后知后觉,摸到她脚腕的锁链,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勒痕。
锁链附着的那寸,隐约里面有些青紫,他特地吩咐工匠定制的银色软链,按理说并不会勒红脚腕。
除非某人刻意生拉硬拽。
他握着桑云停的脚,顿了顿,看着身下眼神已经迷离涣散的人。
沈云谏顿时明白了她今日的一系列小动作,于是捏着她的下巴,轻啄在她已经嫣红的唇上,眼神随和带着笑意,语气却沾染了怒火。
“怎么?……不想戴?”
桑云停本就还未痊愈,此时已是浑身失力。
沈云谏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
果然,第二天桑云停醒来时,脚上的锁链已经不见。
不用顾及沈云谏究竟有没有发现她的心思,反正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只是身体上的身体不适,提醒着她付出的代价。
脚腕处的一圈红痕有些黏糊糊、凉嗖嗖,像是被人涂抹了药。
本以沈云谏为这种劣性癖好,只是一时兴起,羞辱她的手段。
没想到,隔日晚上,他又变着花样,给她扣上了链子。
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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