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书房有什么好玩的, 但循柔瞅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还是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跟了上去,可见这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去别人的地盘溜一圈也未尝不可。
庄抑非看向她道:“我需要先处理些事情, 你可以自己找点事做。”
循柔没事找事地说道:“把我叫过来, 你又不理我, 这是什么道理?”
“是你自己跟来的。”意思是他是开口询问了,但脚长在她身上, 来不来是她的决定。事情是这么个事情, 只是直白地说出来很容易由一点火星子掀起燎原之火, 尤其是当对方本就有点找茬的意思时, 这种情况不啻于火上浇油。
循柔眨了下眼, 释放出了某种信号。
庄抑非侧头看了看她,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意识到她要生气。或许也不能叫生气,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大概是她想挑出刺来再往别人身上扎一扎。
他移开视线,“我认为比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坐着,这样会让你更轻松自在些。”
火星子被及时灭了下去, 循柔问道:“这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碰?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吗?”
庄抑非十分大方,“要紧的东西会妥善保管,不会放在明面上。至于其他的, 你有撕书的癖好?”
循柔想了一下,“没有。”
“那就没有问题了。”他三言两语地安排好了她,径自走到书桌前坐下, 去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循柔在书房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目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那幅山鸟图上, 他似乎很喜欢这幅画,挂在这个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
这幅画是画得不错,但也有比这幅画更好的,不知道他为何对这幅画情有独钟。
庄抑非抬了下眼皮,看到她正站在那幅山鸟图前面,旋即收回目光,没再管她。
循柔走到放置围棋棋盘的小几前,坐下来捻起了一颗棋子,入手的触感极佳,是上好的棋子,不知道是当摆设的,还是他自己的爱好。
他在那边工作,循柔自己摆弄着棋子玩,时间静悄悄地流逝。
她下着下着就投入了进去,自己跟自己对弈,执白子时,琢磨着怎么把白子盘活,执黑子时,又绞尽脑汁地将白子困死,死去活来的,倒也有几分趣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旁光线被遮挡住,抬眼看了一下,循柔捻着棋子问道:“要不要来一局?”
说完这句,她忽然想到什么,清凌凌的眼眸瞅着他,略带挑衅地道:“如果这棋盘只是摆设,就当我没问。”
他瞥了她一眼。
“冯伯伯买了一屋子古董都挑不出几件真品,你摆个棋盘也不一定就精通棋艺。”她眨巴眨巴眼,停顿了一下,“没准是个臭棋篓子。”
庄抑非眼眸微眯,看了她片刻,在她的对面坐下,夹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循柔瞅了瞅他,还可以,不是胡乱下的。纤细白皙的手指从棋罐里夹起一枚白子,她略一思索伸手落子,显然是要压制住黑棋,让对方无路可走。
庄抑非看着棋盘,闲聊般开口说道:“什么时候学画的?”
循柔随口回道:“小时候在兴趣班学的,舞蹈书法绘画,没点才艺怎么行?”
“围棋也是在兴趣班学的?”庄抑非道。
“嗯。”循柔盯着棋局,还想反击,堵死你。
庄抑非执黑子正面迎上,如果兴趣班能培养到这种程度,所有孩子都该去报个兴趣班了。
要跟她硬碰硬?循柔曲着手指轻轻地抵在下巴上,卷翘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思索了一会儿,羊脂玉般的素手探向棋罐。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还不快逃?
”
庄抑非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旋即收回目光,看向她落下的棋子。硬碰硬是行不通的,黑子的气数已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下场,确实如她所言,只有想办法逃走才有一线生机。
大局已定,循柔向他柔声问道:“还要数子吗?”
庄抑非看了看她,“不用,你赢了。”
循柔矜持地笑了一下,安慰手下败将,“一开始这局棋的黑子就落了下风,你半道接手,多少有些吃亏。”
庄抑非眉头微动,“再下一局。”
“可以啊。”
循柔低头去捡棋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你这棋艺还不错,也是在兴趣班学的?”
他睨了她一眼,“可能吧,没准跟你是一个班。”
循柔顿住手里的动作,“那不能,你比我大。”
庄抑非淡淡地看着她,回想了一下她十来岁时的样子,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她不怎么讨喜就是了。如今面对面地看着,不知道是不是时间隔得太久,总是不能把她跟记忆里的她重合起来,或许是女大十八变。
见他在看她,循柔把手轻放在他的手背上,柔声细语道:“庄哥哥,你是记起妹妹的好了吗?”
庄抑非嘴角抽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循柔往他的手心里勾了勾,这人不识情趣地抽开手,她轻叹了口气,拨了拨棋子,“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决定要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两个人一上午的时间都耗在了书房里,循柔赢多输少,庄抑非棋品好,愿赌服输,也着实被她挑起了几分胜负欲,举一反三,从她那边学了不少东西。
循柔在半山别墅这些天,发现他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要亲自处理,空闲时间也挺多的,很多事不用亲力亲为。
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安排这些闲暇时间的,今天愣是跟她在书房下了半天棋,她见他每下一局棋就能从中学到点东西,下到后面她再想赢就得多费些心力了。
“有点饿了,给我拿点东西吃。”循柔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在小几上轻叩了两下,看到他投来的目光,她反应过来,她把他当成小庄使唤了。
对望了几秒,循柔垂了垂眼,低语道:“陪你玩了一上午呢。”待遇就不能提高点?
“走吧,去吃饭。”他把棋子放回棋罐。
循柔看了他两眼,真是不会来事,这要搁梦里,不用她开口就送到她面前了,现在倒好出了梦境就不认人。
他回头看她,还不走。
循柔朝他伸出一只手,手指翘了翘,安静地看着他。
庄抑非不动,她也不动。
僵持了几分钟,他不甚温柔地拽起了她。
或许是受梦境的影响,或许是他想要探究的心理,庄抑非对她宽容了许多,至少两个人在一起能做到和平相处,只要不把他气到一定程度,他对她还算包容。
只是循柔越发觉出他跟梦境里的不同,现实里的他似乎并不快乐,也能看到他笑,只是笑意还未达到眼底,就被某些沉闷的东西淹没。
但有些反应倒是很真实,比如被她气到不行的时候,他可能真的想把她扔出去。
两个人住在一起,就会慢慢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和作息规律。
循柔便了解到他失眠的毛病,只要他晚上在家,她干点什么都容易被他发现。
比如她前天晚上偷摸地溜到他的房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摸黑走到了他的床边,没等她做坏事,他冷不丁地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循柔惊呼了一声,人吓人,吓死人,她捂了捂噗通乱跳的心口,转身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他拉住了胳膊。
庄抑非垂眸看着她道:“怎么进来的?”
循柔抽了抽胳膊,“开门进来的。”
“怎么开的门?”他倾了倾身。
循柔把钥匙晃动了两下。
他缓缓地道:“谁给你的?”
这种缓慢的语气,带着一丝危险,循柔自然不能告诉他这个,别墅上下的人都把她当成了女主人,想要他卧室的钥匙,别人也当是情趣。
过程这么顺利,他也有责任,谁让他对她这么“宠爱有加”,人人都顺着她,只要他不在,她就是别墅的主人。
“你怎么跟审问犯人一样。”
“说吧,你来干什么?”
循柔不想说,她只是睡不着想来折腾折腾他,比如在他冷峻的脸上画个小王八。
谁成想他也没睡着呢?
循柔用极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来看看你,给你盖盖被子。”
黑暗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循柔伸出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晚上要盖好被子,别冻感冒了。”
循柔低头去扯他的手,“别拉我了,我得走了。”
动作间,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循柔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居然没夹住,没道理。
她还在发愣的时候,庄抑非已经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马克笔,笔身尚有余温,他转了转笔,偏头看向她,“做什么用的?”
循柔道:“送你的礼物,特别好用。”
他睨着她,“你觉得我会信?”半夜来送笔?
“会。”为什么不信?
庄抑非转了转笔,又看了看她,“困吗?”
循柔摇摇头,睡不着才想玩玩他的。
他笑了一下,“那就做点有趣的事。”
片刻后,循柔跟他对坐在书房的棋盘前,沉默了好几秒,这就是他说的有趣的事?果然是好有意思。
他拉着她下了半夜棋,可算找到人陪他一起失眠了。
“我赢了能在你脸上画小王八吗?”循柔提出小小的要求。
他瞥了她一眼,“赢了再说。”
跟一个失眠的人下棋是不理智的,循柔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忘了。
第二天,她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洗脸时看到自己脸上多了两撇小胡子,循柔眯了眯眼,隐约记得他昨晚摸她的脸了,似乎还听到了几声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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