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Ch.226章 江祁厌篇&1
加州。
特殊病房。
呼啸的风，阴沉沉的天，乌云没有一丝空隙是白的，整个天空一片乌青色。
少年坐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天空，一头粉色的头发，耳垂上黑色耳钉夺人眼球，眉骨锋利，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江祁厌好像比之前清瘦了许多，脸庞瘦削，一如既往的白。
如瘦竹般枯索冷寂，沉郁荒凉。
看着看着，天空似乎他很近了，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云的清凉。
天堂会是什么样子的？
“查房了。”
护士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走进来。
江祁厌回过神来，将嘴里的棒棒糖拿在手中。
护士微笑着说，“感觉怎么样呀？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祁厌微微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护士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仪器上的数据，又给他量了体温和血压。
“嗯，都挺正常的，换心手术的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你知道了吧？”
江祁厌眸光微暗，“知道。”
护士轻轻拍了拍江祁厌的肩膀，“别紧张，医生们都很专业，我们都等你好起来。”
江祁厌应声，微微点头，“好。”
护士交代了几句，便走了，江祁厌埋下头，继续看着外面天空的变化。
他将自己的灵魂缩进躯壳里，沦为世俗的瓮中之鳖。
江妍轻轻叹息，自从儿子来到加州后，明明还没做心脏移植手术，整个人像换了个人一般。
从前那个浑身带刺，不羁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
无论什么检查都乖乖配合，连之前打针最怕的疼都不喊了。
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做物理题，还有看外面的世界。
江妍甚至连他心中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从下午两点一直到下午五点，江妍从病房离开回到附近的住所做饭。
江祁厌吃不惯西餐，她现在每天一日三餐都会亲自给他做饭吃。
江妍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如今为了儿子，她笨拙地拿起锅铲，学着菜谱上的步骤一步一步地尝试。
刚开始的时候，不是把菜炒糊了，就是盐放多了，味道一言难尽。
要是放以前，江祁厌非得把碗摔烂了，挫骨扬灰。
现在只是每次默默地全部吃完，然后一言不发，甚至连一句‘难吃’都不肯说。
江妍每每看到儿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心中既愧疚又心疼。
晚上七点，江祁厌照常吃完江妍做的黑暗料理，坐在病床上刷谢逊发过来的物理题。
窗外四处溅落的惊雷依然在咆哮，忽明忽暗，像是末日低声的絮语。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江祁厌从书本中抽出几张信纸。
他决定，今晚写一封告别信，就当是可能的遗书吧。
手起笔落，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握着钢笔。
字迹苍劲工整。
别看他不爱学习，那写出来的字是真的漂亮。
待写完，他将信纸塞进信封。
或许永远不会打开，也或许明天他死了，就会被别人发现，然后窥见天光。
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安稳。
辗转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小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在尽情的奔跑，摔倒了再爬起来。
而他，连摔倒的权利都没有。
他有心脏病。
但他却说，他不喜欢跑跑跳跳。
别的小朋友在草地上嬉笑玩耍，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实际上快要羡慕死了。
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趁妈妈不注意，慢慢地朝着那群小朋友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妈妈惊慌地抱了回来。
江妍红着眼眶，轻声对他说，“宝宝，你不能像他们那样跑跳，你的身体不允许。”
他看着妈妈，心里满是委屈。
小心翼翼地问，“就玩一小会儿也不可以吗？”
他得到的答案是，“不可以。”
而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不可以’，‘不能’，‘不行’。
幼儿园举办活动，小朋友们都上台表演节目。
他多么渴望能和他们一起站在舞台上，可他只能坐在台下，看着别人的精彩。
有个小朋友表演完下来，骄傲地对他说，“你为什么不上去表演呀？你是不是胆小鬼？”
他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到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地流泪。
他不是胆小鬼。
有一次上体育课，同学们都在老师的带领下进行体育活动。
江祁厌只能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看着大家青春明媚活力的样子。
这时，几个调皮的男同学跑过来，嘲笑他，“江祁厌，你怎么这么弱呀，连体育课都不能上，比小女生还女生。”
“你瞧，那边那几个女生来了那个，你不会也来了吧？”
几人越说越过分。
讥笑之意明显挂在脸上。
“够了！” 江祁厌怒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朝着那几个调皮的男同学冲了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
打的很爽。
那一次后，他好像爱上了这种疯狂，只有变得浑身像个刺猬。
证明他还活着，心脏是在跳动的。
随着他的长大，江妍也越来越忙，他也开始作天作地。
混世小魔王也由此诞生。
梦到了夏天，他又回到了京大。
梦见了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她站在讲台上， 素净的小脸未施粉黛，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唇不点而红。
笑时眼角会微微下弯，美得动人心魄。
明明是那么枯燥无聊的物理课，却被她讲的那么生动风趣。
她站在台上，他在台下。
听得认真。
有时候就会在想，如果早点碰见这样的老师，那么他是不是学习成绩会考满分？
如果能早点遇见...是不是就会不一样的结局。
貌似最后的结局只有一种，他这病，多活一日便是苟且一日。
都说人死前记忆都会先走马灯一样的过一遍。
所以他这是快要死了吗？
黑暗中，江祁厌没有害怕，只是好奇。
他本能地强迫自己醒来。
可紧接着，他好像被拉到了另一个世界，感受到强烈的耳鸣和短暂的失明。
他的骼骨被收紧，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牙齿。
他的身体好像渐渐消失了，变成了无所不在的粒子。
“嘀——”
心电检测仪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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