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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白月飞霜


在辽国与南国的边境处,是起伏看不到尽头的山脉这儿人迹罕至,一处荒山上渐渐有了人烟。

山下的村民见他们能从山崖间一跃而过,都以为他们是神仙。

在这些神仙中有一人,面容出奇的俊美,满头银发,那样的风姿像是真正的神仙。

从边塞军营离开后他从马背摔落,并未死,一息尚存被二十名黑甲卫送到了这里。回鸿城已赶不及,他也不想再回去,只想找个无人能寻到的地方过完仅剩的时光。

月光落满荒山的山头,他坐在冰冷的石头上。

眼睛早已看不见,他不知自己的背影有多么孤寂,银色的长发如霜凄凉。

李福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见着皇上一日比一日虚弱。不,他现在已不是皇上,他将皇位传给了月妃腹中的孩子。

“公子夜凉霜重您早些回去休息吧!”李福海半弯了腰,出声劝道。在皇宫中养成的习惯,他一时半刻改不过来。

坐在山崖石边的身影一动不动,紫色的锦衣披于肩头已显宽大,凛冽的山风吹开他的衣角,随着银白的发翩跹飞舞。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踏月而去。

不仅是视力,他连听觉都渐渐丧失了。

李福海走上前,为他加了一件披风,慕容玄月才感觉到身后有人。骁骑军无他吩咐不敢上前,身后的人只会是一直跟他身边伺候的李福海。

一阵咳嗽许久才停下,他用褪色的帕淡然地擦拭过唇边的血,“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想再坐一会……”

他在这一坐就能坐一夜,陪了他多年的李福海岂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在想苏姑娘,王爷怕自己一觉睡去再不会醒……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剩下,生前在意的一切都会化为尘烟。人越老越是怕死,年轻的时候活着却常常觉得没有意思,到了生命的尾端方知生命的可贵。活了那么多年,却留下太多的遗憾和不舍,在最后的光阴之中只能缅怀,无法再改变任何……

王爷的眸早已被白翳覆盖,他却阵阵地看向南国军营的方向。脑海之中她的模样刚浮现而出,慕容玄月半弯下身子,痛得像是喘不过气……

白月飞霜让人衰老,记忆丧失,却无法让中毒之人忘了所爱之人,牵挂之人。无关紧要的事情遗忘之后,他的世界只剩下她,只剩下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越想忘,却越刻骨。

李福海知道他的心性,没有再劝,而是朝暗处的骁骑军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将慕容玄月看好。

若是王爷再痛晕过去,就将他扶入木屋中休息。最后还有两三日的光景,体内的毒发作得格外剧烈,王爷时时刻刻都受着毒素侵蚀血脉的痛楚。

山上无止痛的草药,痛晕过去是常有的事情。王爷性子冷漠,宁可自己忍着痛,也不愿与任何人说。

李福海走回屋子门前对暗处的骁骑军问道:“找到萧慎的下落没有?就算是抓也要将他抓来这里!”

暗处有人答道:“属下已找到萧慎的下落,先前他被慕容幽雪掳走,属下等人已趁机将他救出,不出意外这两日就能送到此处。”

李福海看了一眼头顶上在云海中穿行的残月,叹息一声:“你们的动作要再快一些,王爷即将毒发。奴才看他日夜忍受煎熬,实在心中不忍……”

这样一说,李福海的眼中泛起眼泪,很快就被他忍了回去。

暗处的骁骑军也沉默了,“王爷身子孱弱,山风这样冷凉对他的身子无益。李总管您再去劝劝……”

“我去劝又有什么用?比起身上的痛,王爷更痛的是这……”李福海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骁骑尉接不上话,白月飞霜无药可治,心伤就更没法医了。

王爷已经几夜没有合眼过了,除了痛晕过去,就算睡在床榻上,他也一直睁着眸子,手指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

坐在山石上的慕容玄月一动未动,任由山风将他的银丝白发吹乱。

所有的记忆淡去,脑海之中却有一幅又一幅清晰的画面浮现而出。

他看见苏夕颜一身红衣站在大火之中,灼热的火舌将她包裹,顺着她的裙摆将她笼罩在其中,漆黑的浓烟滚滚直上。

他站在院子前,那院子写着三个字“木兮院”。

那是苏夕颜曾经住过的院子,自己就站在院子门前却连踏入都不愿。身边跟着娇弱的女子,盈盈娇媚被此画面惊骇得泫然欲泣,半倒在他的怀中。

他让随从灭火,牢牢地望着火中的女子,“苏夕颜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想要死,本王就成全你。”

这样的画面让慕容玄月心惊心痛,他那样在意她,怎会眼睁睁地让她死在自己的面前,但自己的话语只有冷漠与厌烦。

火中的苏夕颜笑着哭着,满头青丝垂下,她仰起面容,长笑如哭,万分嘶哑。

画面中的自己听见她的哭声,冷漠地甩过衣袖,“你做尽错事本该要死,就算你死在本王的面前,本王也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转身牵过身边温柔小意的女子,无情离开,任由她被大火吞噬。

“不——”他发出痛苦的嘶喊声,但脑海深处的画面并没有停止。

画面一转,竟是他在大婚。熟悉的王府院落,满目的喜色。

他穿着喜袍,面前是娇羞不已的清美佳人,一双美眸盈盈流转地望着他,极尽了柔情。

这一回慕容玄月终于看清了她的脸,是费尽心思想要嫁他的苏雨嫣!自己何时竟当真娶了她为妃?

交杯酒后,自己将她轻搂进怀中,无比的温柔。靠在他胸膛间的女子一声满足地轻声呢喃:“妾身出身这样卑微,从未想过能嫁给王爷为妃,妾身此刻就算死也满足了!”

她抬起眸,动人的眸泛着泪光无比的满足。

自己转身将她抱上床榻,却见她贝齿轻叩柔唇说道:“王爷同娶了我与姐姐,妾身不过是侧妃,姐姐才是正妃娘娘。今夜王爷理当去陪姐姐才是。”

“本王不想见到她,只想陪着你一人。”

床榻上的苏雨嫣翘起柔唇,“可是姐姐她要强,慕恋王爷已久,王爷若不去姐姐她一伤心气恼……妾身不想让王爷难做,更不想为此让姐姐恨我。”

她的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心中对未见几面的苏家大小姐格外不喜。

“有本王在,不会让你受委屈,在本王的心中你才本王的妻。”他如此说,苏雨嫣果然笑靥如花。

再往后所有的画面,都是他对苏夕颜冷言以对,神色厌烦。

每次下朝回府宁可绕道而行,都不愿从她的木兮院门前走过,他厌恶那女人眼巴巴候着自己,望着自己的神色。

她曾托人送给他一只自己亲手绣得香囊,他看了一眼就丢入了火盆之中,“这样丑的香囊本王戴不出去!”

后来她再也没有让人送任何东西给他……

后来呢?苏雨嫣怀孕了,喝了一杯苏夕颜倒的茶孩子流产了。

他像是发了疯,逼她跪下给苏雨嫣道歉,将冰冷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让正妃跪下给侧妃道歉何等屈辱,那时他没有想过,或者他想过也觉得是苏夕颜自作自受。

“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本王看着就恶心!”

她闭了闭眼,神色平静嘲讽,像是已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真的对她动手只是冷声固执地解释,“我没有对她下毒!”

他满心满眼都被厌恨填满,对她的话一句都不相信。他没有杀她,不是可怜她,而是不想因为一个毒妇毁了自己的名声。

扔下剑之后,他抱着怀中虚弱的苏雨嫣回了住处,苏雨嫣对他轻声软语道:“王爷,姐姐虽然下手狠毒,但她总归是我的嫡姐。王爷还是留下她的性命吧!大不了……让她回苏家待上一段时日,这样后院也能平静一些。”

这番话说得巧妙,没有直接提出让他将苏夕颜休弃。他那时宠爱苏雨嫣至极,又心怜她被人祸害丢了孩子,什么要求都依着她很快就写了一封休书。

写休书的时候他还在想嫣儿真是温柔体贴,不肯要了那恶妇的性命,只是让她重回苏家罢了。他一直不知苏夕颜在苏家过得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但他不知道的事情,苏雨嫣是清楚的。云容郡主病逝,陈姨太成了陈夫人,她怎么可能善待苏夕颜,特别是她被休弃回苏家。

苏雨嫣一早就想好法子将她不动声色地逼死,而自己却一直觉得她温柔善良。

将休书写好之后,他转交给了管家,让他代为交给苏夕颜。那个女人,他一眼都不想再看。

那一夜他想着那个恶毒的女人即将从他眼前消失,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搂着苏雨嫣准备休息的时候他注意到苏雨嫣的手腕上并没有疤痕,当初救他的小恩人将他拖拽到破庙中,手腕被石子划伤过。

苏雨嫣也注意到了他的微怔问道:“王爷有何不对吗?”脸上浅粉色的羞涩渐渐淡去。

他还没有回答,外面就传来下人慌乱嘈杂的叫声:“王爷不好了,木兮院起火了,王妃她……不,是苏小姐她死了!”

他在大火中看见了苏夕颜,那是他无数次做过的一场噩梦。

那看向他的一眼,分明含着无望的眷恋。而他却轻易转身,就这样将她丢下了!

央染辰盗虎符谋反想要刺杀他,在他意料之外,苏夕颜一死,央家与青鸾王爷已势如水火。借此除掉央家是最好的时机,慕容玄月却犹豫了……

他拟好了奏折并未盖章,翌日再去书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很快皇帝准许了他的奏折,央染辰于宫门外受千刀万仞的凌迟之刑,而央家全族被流放……这些处罚远比他奏折上所写要更加严酷。

那时苏雨嫣又怀上了子嗣,他不忍心责问,但能随意出入他书房的人只有苏雨嫣一个。

“嫣儿那奏折是你做了改动?”

苏雨嫣伏在他的肩头,柔婉地承认了,纤柔的手抚摸自己的小腹露出一截皓腕,“王爷不忍心做得事,嫣儿愿意为您去做。央染辰要害您性命,央家亦是您的绊脚石……嫣儿绝不能见您陷入危险之地,所以必须要除掉他们。”

往日苏夕颜在苏家时敢压在她的头上不就是靠央家人撑腰?她早就看央家人不惯了,特别是央染辰像个跟屁虫只会围着苏夕颜转悠。

皇令已下,就算是他也无法阻止。

慕容玄月望着怀中娇柔的女子,目光划过她的手腕,往日光滑白皙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疤痕。

她靠在慕容玄月的怀中柔声开口:“王爷,嫣儿很小的时候救过你您还记得吗?没想到我无意救下的小乞丐竟是王爷。”

他身子微微一怔将苏雨嫣搂入怀中没有再责备她私自改写奏折之事。

嫣儿是他的恩人他怎舍得责备,在那次他脸色微变之后,苏雨嫣就存了一份心思果然让她打探到王爷娶她,如此温柔待她只是因为王爷将她当成了儿时的恩人。

为了做足戏份,不让慕容玄月怀疑她在自己的手腕同处划开了一道伤口。这一次让慕容玄月看见之后,他果然没有再怀疑。

苏雨嫣满足地靠在他的怀中,美眸中光芒翻涌。

这一切他分不清是真是假,苏夕颜是他的王妃,他怎会不珍惜?反而宠爱着满嘴谎言的苏雨嫣,还觉得她温柔单纯?

“王爷……王爷!”耳边有人在唤他。

一头银发雪丝的慕容玄月缓缓地睁开了眸,身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正在为他施针。

李福海见他醒了连连擦拭眼角的泪光,“公子您终于醒了!”

慕容玄月费力地坐起身子,轻咳道:“他是?”

“这位是两国之间有名的萧大夫,萧神医。奴才特意让人将他请来为公子您看病。”

“不必了!”慕容玄月轻咳不已。

萧慎打量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收回了银针,“你身上的毒想让我解,我也没法解,毒素已经顺着经脉进入五脏六腑了,再过一日就要入脑入心了,就算天上的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李福海给他跪了下来,“萧神医只要您能救下公子,奴才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紧接着二十位骁骑军也都给他跪下。

“你们都起来吧!不是我不想救而是实在没法救!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你们将我从那坏女人的手中救出,也算是救了我一条命。”

慕容玄月并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问道:“你相信今生前世吗?”

萧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南国国主何出此言?”他一早就知道慕容玄月的真实身份。

慕容玄月轻声微哑道:“我总梦见一个女子,她在我的梦中死去,一遍又一遍不得解脱。”

萧慎若有所思,“今生前世谁说得清?你总是梦见她,应该是欠了她的债。塞外的和尚总是说有因才有果,命有轮回,因果亦会轮回。”

慕容玄月忽然笑了起来,虚弱般解脱一笑,“这样说来我真是欠了她,欠了她一条命……”欠了她一生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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