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当年没死
手中的帕子无声碎裂了几条缝隙,平日端着的仪态无风不动的步摇颤动个不停,她当然听到了。
在门外听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所以才难以置信。
不管是盛愿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谢云笙将这个让她耿耿于怀多年的女人藏起来用来折磨,她都听到了。
但最难平复的是当年害的谢云笙身残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谢云笙好似看透她心里所想,缓缓转身轻声笑道:“您没听错,今年不是她绑了我,而是我主动出府绑了她。”
“也是我想要制造意外想要她和马车跌下山崖摔死,却反而自己一起掉了下去。”
“事后,也是我找人换了她的尸首,藏起来日日折磨成如今这样儿。”
这一句句传进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大锤砸在了心上,让什么东西碎了几分。
上官氏从哑姑脸上挪开目光缓缓转过头望向谢云笙,眼前的人从她腹中出生,每一日她都伴陪伴着他,哪怕不被夫君所爱,哪怕在这深宅里度过很多难熬孤寂的夜,但只要望着他的眉眼,瞧着他粉玉一般干净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连着血脉的骨肉,变得如此陌生起来。
这些年劝着她放下过去,不要计较的分明也是眼前的人,每日忍着伤痛,郁郁寡欢的也是他,时不时规劝她要放下过去,好好过日子的更是他。
甚至他前不久还来求自己,对谢云霆好一些。
这些竟然都是演的。
她的儿子,在她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
在所有人面前演戏。
把她也蒙在鼓里。
看着她日日夜夜在神佛面前祈祷,看着她心里油煎一样的痛苦。
把她这些年日日夜夜的咒骂和恨通通都成了笑话。
可,“为什么?”
那时候谢云笙还是个孩子,听过谢云霆生母的存在也只是从她口中,从未见过。
怎么会好端端想到绑人。
“为什么?母亲您问我为什么?”
谢云笙低声笑个不停,抽出手一根根擦去上头的水。
“自从谢云霆被接回谢家,明着父亲把他一切都交给你打理,从不理会他的死活,可私下无所不用其极的教导谢云霆磨砺他的心智。”
“无论是带兵还是骑射,我看着他一日日长大,一日日精进,一日日更像父亲,而我渐渐成了笑话,不管我做的有多好,有多努力,父亲也从未用看谢云霆的眼神看过我。”
袖长白皙的手举在空中,正好被月光笼罩。
若是盛愿看到,一定会感慨,上头的茧子和谢云霆的如出一辙,分明曾经也是一双日日苦练出来的手。
只是常年的病气让谢云笙血气不足,只剩苍白。
外人只当谢侯爷当年为了治理军纪日日宿在军中,只有他和母亲知道,不在京的日子谢侯爷日日是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指着一直沉默的哑姑,谢云笙似笑非笑:“父亲把她赶出去,就是为了保护她不被你欺负,母亲难道不知道?就连所谓狠心把谢云霆送到您身边养育,也不是什么生母不堪低贱,而是为了让他日后顶着嫡次子的称呼正大光明的承袭爵位,从一开始,父亲就没想过让我袭爵。谢家传承的秘密,自古只容的下一个孩子,母亲您难道不知道么?”
“云笙,你,你误会你父亲了,他怎么会……他。你是谢家长子,是谢家和上官家血脉传承,谢云霆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戏子魅惑你父亲所生的野种,哪里能和你匹配。”
主母早就红了一双眼,哽着喉咙想要挤出一个笑来,上前想要将人抱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安抚他,绞尽脑汁思索着证明企图让谢云笙相信。
“若你父亲不重视你,又怎么会让那个野种吃下家蛊,为你和谢府在外拼命。”
可手还未搭在谢云笙的肩膀。
幽幽的嗓音再次开口,如同点穴一样将她彻底钉在原地,浑身冰冷。
“母亲你话里的野种,身上流的是父亲唯一的血脉,而我才是那个真正的野种,不是么,母亲。”
上官氏惊惧的张开了嘴。
慌乱跌坐在地,挥舞的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被茶水浇了满头,满头带着珠翠的盘发早已不复平日端庄素雅的模样,凌乱的贴在额上。
水珠滚落,流下黑色的汁液,平日细心呵护的青丝其实早就在这府里熬成了灰白的枯朽。
不怒不愠的一句话,把一向高高在上的上官氏堵得哑口无言。
谢云笙始终噙着一抹笑,慵懒地半眯眸子,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地一片片捻起粘在她脸上的茶叶,偶尔瞥一眼那掉了色的发丝,不冷不热的开口:
“母亲日日对着镜子装扮一个时辰,竟然是为了掩盖这些白发。”
谢云笙皱紧了眉,表情也愈发讽刺。
“你怎么知晓,你从谁那听来的胡话。”
上官氏顾不上模样的狼狈,死死拉住谢云笙的手腕,不住的问着话。
除了她大家,也就是上官家如今的家主,无一人知晓当年的事。
谢云笙手指翻转指向眼帘。
无人告诉他,但他自幼心思细腻,若没谢云霆他还真没发现这个秘密,可谢云霆一日日大,一日日同谢侯爷愈发相似。
他愈发着急,想要更加优秀换得父亲同样的目光,鬼使神差的翻看了谢府过去的族谱。
被他发现了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秘密。
无论是被谢家当成弃子的人,还是谢家过去的旁支,谢家的血脉无一例外的都是黑瞳。
唯独他。
谢云笙转头,眼瞳在月光映照下是淡褐色的。
“母亲当年骗了整个京中的人。为的就是瞒下我的存在吧。”
瞧着上官氏愈发惨白的脸色,哪里还有昔日侯府夫人的半分尊贵,谢云笙只冷眼看着,并没有再次身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的意思。
只是冷淡又平静的想要一个答案:“我的生父,究竟是谁?”
上官氏如梦初醒,拉着桌角撑起身子,习惯性的抬手抚平了乱发,掷地有声的开口:
“他只是一个懦夫,我同他在一起时,他迟迟不敢提亲,我有孕时,他消失不见。
大哥要我打掉你,我不肯,我宁愿被人嗤笑削发为尼,偏这时候谢侯被擒,我想起两家长辈曾经说过的定娃娃亲的戏言终于看到一线生机。便带着你一顶小轿进了谢家的门。
到底是我利用了谢家保全自己,看着床上的他昏迷不醒,我当时便下定了心思,不管他是死了,残了,或是傻了,我都会好好护住谢家。
这是我对他的愧疚,也是我趁虚而入占了谢家夫人名号的歉意。”
“为替谢家留下血脉,不惜与昏迷的钦哥同房,故而有了身孕,当年钦哥说起这事得时候不是没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对你的愧疚,和护住了谢家的感激。没想到,都是你的谎言。”
一直没开口的哑姑突然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审视着桌子前的贵妇。谢府多少双眼睛盯着,还要瞒过当年的老夫人。
为了自证清白,还请了身边的嬷嬷在房中指引。
这一切,竟然都是她使用的手段。
“是,是我骗了谢家,那又如何?钦哥死了,老太太死了,如今谢家是我掌权。更何况,如果不是你,我和钦哥会有自己的孩子的!都是因为你,钦哥才乱了心!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我哪里比不上你这个戏子!你早该死的!”
上官氏越说,眼底的火光越盛。
尖叫着扑过来就要掐住哑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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