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算账
巫盏的话音落下,园长和附近的几只幼崽立刻清晰地感觉到他气势上的变化。
在育幼园工作的小巫表面看确实很冷淡，但真正相处起来，还是能够发现他有温柔的一面。
这一刻不一样。
f-768星特有的昏暗光线笼罩着巫盏,微垂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让他的眉眼变得更加锐利冷漠。
小雪豹仰着脑袋，莫名地想到巫盏的过去。
这位漂亮人类是玄门大佬,那他曾经……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独自一人面对危险。
没有依靠，没有牵挂，如一把锋利的刃切入未知的黑暗。
雪豹的爪子下意识地抓住地面上的低矮草丛，一眨不眨地盯着巫盏。
他不清楚自己一闪而过的猜想是否真的发生过,但他想，巫盏现在并不是一个人面对危险。
“小巫,救回幼崽很重要,让那些人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下很重要，但你的安全同样重要。”雷蒙德严肃地看着他,让步道,“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请一定注意安全,我们会全力配合你。”
“嗯。”巫盏点头，抬手把分散在育幼园里活动的五个纸人召唤回来,“大致情况那天和你说过了,具体的计划凯恩会告诉你。”
小雪豹再一次看着巫盏准备离开育幼园，竟是有些痛恨此刻不够强大的自己。
这个体质脆弱的人类,既是唯一能够疏导和安抚他们的人,也是主动保护幼崽的人——哪怕巫盏冷淡孤僻，他们也必须承认，巫盏面对危险,为的是保护。
雪豹下意识抬爪勾住巫盏的裤腿，尾巴也紧随着缠住他的脚踝。其他几只幼崽也意识到巫盏可能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端正地蹲坐在巫盏面前，软乎乎地嗷呜。
“你们不能去，乖乖等我回来。”巫盏低下头，潦草地揉了一把毛茸茸的脑袋。
小雪豹顿了顿，松开抱住巫盏的爪子和尾巴。他在巫盏面前捧起自己的爪子。
这一小片空间骤然出现了漩涡一般的风雪，但并不是失控。风雪出现了几秒后逐渐平息，而小雪豹毛茸茸的肉垫上，缓缓凝出了一个类似于冰晶的物体。
雪豹把这个冰晶捧到了巫盏面前，那双银色眸子里的意思很清晰。
——如果不能让他陪同，那请带上这个吧。
也算是能够与你并肩作战。
其他幼崽看愣了：“……”这只豹怎么还能凝聚力量实体啊！可恶，是他们不够强，立刻开始加训！
“好。”
巫盏伸手接过，眉眼间的冷淡消融了一些：“我会带上。”
这时，凯恩抱着自己改装过的破旧光脑从宿舍冲出来：“巫盏先生，已经把准备好的程序激活了，随时可以发送讯号。”
“嗯，等我出发之后就可以发送了。”巫盏朝育幼园的众人点头。他把前几天在育幼园重新布下的防御阵法催动，带上所有纸人符咒和一个用于录像记录的微型飞行器，转身离开，“你们注意安全，走了。”
……
巫盏这次招的是一辆自动驾驶的黑车。想要报高价绕路的驾驶机器人被他卸了头盖骨的零件，当即唯唯诺诺地认真飙车。
巫盏坐在后座，视线落在了沿路的街道上。
街道上相比平时安静了些。雷蒙德对居民的暗中提醒是起到了效果的，路边几乎看不到放养型幼崽们奔跑闹腾的身影了。
巫盏伸手抚了一下袖口里蹲着的几只纸人，再次捋顺现在的情况。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要解除潜在危险应该怎么做。
他得出的答案是，彻底铲除这些盘踞的势力——这是唯一一个接近一劳永逸的方法。
根据纸人和园长人脉收集以及克沃迪凯恩提供的情报来看，f-768星主要的势力就是南区和北区两个矿区，这两个大区里面有很多个小的矿场和交易点。
这些人的势力几乎遍布在星球的各个地方，黑市拍卖场角斗场等地方的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势力是星盗团。星盗团和矿区不太一样，更像是把这里当做一个中转站或是落脚点，和这些人进行交易。
“左转，再敢绕路把你整个都拆了。”巫盏看也没看前方，淡淡地警告。
机器人一个激灵：“……好的！”
巫盏垂下眼，继续思索。
根据他这几天跟进的情况来看，角斗场的混乱发挥了作用——那些人果然内讧的更加厉害了。
巫盏感应着外派的纸人，让它们汇报情况。
小纸人很快链接上主人的思绪：“南北两区的头目都在地下矿场，星盗团驻扎的副团长也来了，他们在为能量分配争吵。”
巫盏漫不经心地想。
很好，凑在一起，省的他还要去一个个找。先把南区矿场掀了，别的窝点晚点再说。
黑车飙得很快，在他们路过某条街道时，一个商场外墙上挂着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星际新闻。记者忧心忡忡地对着镜头说话。
“总台记者了解到，元帅所在的星舰目前尚未找到下落，帝国军队仍在搜寻……”
这里的信号存在延迟，也就是说在一周多前，元帅所在的星舰就已经遇到了事故。
“这是他们最后抵达i-06星中转站处理骚乱的录像。”
巫盏抬起头。大屏幕上的录像里有不少人，镜头正中间是一行穿着军装的人，为首的男人极高，正在和副官交代事情。
巫盏第一次看见了新闻里一直提到的帝国元帅。
男人的侧脸线条利落凌厉，一头银色的长发束起，不像是什么要上战场的战士，反而优雅从容得像是准备参加晚会。
不过当他直视镜头，银色眼眸对上屏幕前的人，巫盏才深刻意识到他的身份。
那确实是一个久经战场的人该会有的眼神。
黑车很快飙到了那栋商场底下，又嗖的一声开走。
画面已经看不到了，不过还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据悉，kt-307星系附近活跃的危险种族已主动退出联邦星域领土范围……”
……
南区矿区。
位于中心的那个矿场中，十几个面色不善的兽人站在地下溶洞内建造的实验基地里。最中央的那颗巨大核心能源石发着幽幽的光芒。
其中一个独眼男人冷冷地盯着对面的蝎尾女人：“你们南区不太厚道吧，那批货本来是北区的。”
“那又怎样，本来就是竞争。”女人身后的蝎尾高高竖起，眯起眼，“你们上次把角斗场的设施都炸了，我还没算账呢！”
“都说不是北区动的手。既然要这么说，之前黑市被危险武器炸的不得不停业，该不会是你们搞的鬼吧？”
“你们自己的仇家，少栽赃。之前两次货都给你们了，到时候能源石力量南区多拿一份。”
“你做梦！”
眼见着双方要吵起来，一个双手变为翅膀的男人打断他们：“嗤，少吵几句吧，与其想着怎么分赃，不如想想怎么催化它。”
众人勉强没有再吵起来。独眼男人看向核心能源石：“一年前就是这副样子了，怎么还没有完全形成。”
他眼里是焦急和不耐烦，更多的则是贪婪。
“没听到新闻么，元帅出事了！那些人肯定慌的不得了！这是我们的机会！”
女人也把注意力放在了能源石上：“已经让人送幼崽过来了。三只，看记录应该血脉还可以。刺激完力量应该就够了。”
与此同时，远在东区的育幼园里，凯恩紧张地盯着一台符合f-768星磁场信号的改造光脑，手指微微颤抖地启动控制程序。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高难度且危险的事情，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证明自己可以提供帮助。
他的旁边，园长正在有条不紊地联系保护协会和军部的人，并着手准备安抚普通居民。
当凯恩的程序黑进矿区通讯设备时，矿区的监工立刻收到了一条新的通知。
［矿区设备升级，所有矿工立刻离开矿区。］
小头目们同时陷入疑惑。
他们矿场不是日夜不停运作的吗，什么时候设备升级过，还让这些劳动力离开过啊？！
有胆大的负责人狗腿地给矿区老大发信息提出疑问，得到的回应是快滚。
他们尚且不知这些信号都被模拟拦截，想到隐约听闻的某些计划，这些人自觉发现了真相。
这些碎杂会影响是吧，清场，这就清场！
面对疑惑的矿工们，他们大声催促：“滚滚滚，赶紧回去，别打扰大人们做事。”
……
巫盏抵达南区矿场后，把黑车的行车记录仪删完，立刻到了上次来过的矿区。
只见那些劳作的人都带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矿区，终日轰鸣的机器也安静了下来。
唯有那些黑雾仍然在盘旋徘徊。巫盏挥出一道灵力，催动了前几天布下的阵法，同时抛出几张引雷符。
黑雾失去阵法的压制，瞬间喷涌而出，黑雾弥漫，几秒内将矿区笼罩。
巫盏看了看暗下来的天空。
他前几天就在想，催化能源石的究竟是兽人的力量，还是让他们痛苦的怨气？
现在看来，应该是怨气。
是日夜不停工作不停被剥削压榨的怨气，是被强行激发力量的怨气，是永远看不到希望的怨气。
用怨气催化一个星球的核心能源石，那不是催化，而是污染。
巫盏暴力破开防御系统，一脚踹开前往地下实验基地的通道大门。微型飞行器得到指示，先巫盏一步俯冲下去。……
溶洞实验基地里。
三只幼崽被放在了中央。分别是两只半大的狼犬和一只山猫。
幼崽们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成年人，颤抖着抱在一起。
“嘶，我怎么感觉地面上不太对劲？”
“没有吧，我没听到声音，就是有点冷。别管了，先催化看看。”
“就是这三只？”蝎尾女人拿起一瓶药剂晃了晃，杵在这几只幼崽的嘴边，命令道，“喝下去。”
幼崽们惊慌地后退，不愿意喝。
俯冲下来的飞行器立刻拍摄到了那些人拿幼崽做实验的画面。
长着翅膀的男人猛地回头：“谁？！”
飞行器躲过扫射过来的子弹，老实蹲在角落。几秒后，巫盏轻盈地落在实验基地里。
攻击系统和几把武器立刻对准了突然出现的巫盏。
巫盏眼里是近乎冷漠的平静。他挥出一片灵力挡开攻击，同时放出一只小纸鹤。
小纸鹤朝中央冲过去，翅膀铲起三只幼崽之后，瞬间膨胀变大，在巫盏灵力的护送下几个滑翔飞到了他旁边。
“别怕。”
巫盏伸手摸了摸这几只幼崽的脑袋，用灵力简单安抚了一下他们。随后，纸鹤载着几只幼崽飞了出去。
实验基地里的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
“你小子来做什么？”蝎尾女人飞射出毒液。其余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把巫盏包围起来。
巫盏的语气稀疏平常：“显而易见，做掉你们。”
明明只有一个人，还被包围着，却说出了把你们都包围了的感觉。
星盗冷笑着扇动翅膀：“想黑吃黑？口气不小。”
语罢，攻击瞬间袭来。巫盏调动起体内的灵力，朝四周平推出去抵挡。几只机灵的纸人立刻协助巫盏，布好了几个环阵。
“起。”
凛风四起，带着冷冽的杀机，将那些人包围住。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些兽人立刻感觉体内的力量都凝滞了几分，更是有些难以招架这些不间断的凛风。
几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里面打不过这古怪的小子，还容易损坏能源石。先出去再说，要打要撤都可以。
下一刻，另一个隐藏的通道被打开，独眼男人把蝎尾女人推到后面，蝎子立刻爬起来甩了他一巴掌，其余人推推搡搡地跑到通道里。
这些人互相算计着对方，到达了地面。
然而一出去他们就傻眼了。
外面仿佛变了天，黑雾已经浓郁得普通人肉眼可见，黑色的风卷着矿区的沙土旋转怒号，天空有无数道紫色闪电，如同游龙一般。
“？？？”这个想黑吃黑的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溶洞基地里。
巫盏看了一眼巨大的能源石，指挥纸人把基地里的重要资料全部带上，还把财物全部顺走。
堪称雁过拔毛。
收好这些，巫盏回到地面。
有两只鸡贼一点的小纸人已经在刚才火速翻了矿区的仓库，把矿区储存的宝石和赃物翻了出来，扛到了巫盏身后。在闻所未闻的黑雾鲲阵中，有个兽人终于是忍不住恐惧，怒吼：“你到底是谁？！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谁重要么，至于这些……”巫盏面无表情地说，“你们的因果，惊喜吗。”
对面的矿场主呵了一声：“装神弄鬼！”
到了空旷的地面，他们也不用再仅仅使用身体力量作战，而是可以借助科技。他们唤出了作战型星舰和机甲。
巫盏看着对面的庞然大物。
没见过，不过不妨碍他殴打这些人。
巫盏拍了拍手，面前的几只纸人不断变大，站在了机甲对面。
纸片在坚硬的星际武器面前看上去脆弱又可笑，一颗子弹就能烧了。
矿场主们起初是这样想的，但当纸人一拳砸凹了机甲的手臂，他们就没办法再坚持自信了。
简直要疯了！！他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力量啊！
有个兽人撑不住了，哆哆嗦嗦地想要发送求救信号。
巫盏捕捉到他的动作，冷淡地说：“阵法里信号传不出去的。”
矿场主和星盗：“……”到底谁才是黑恶势力啊！
巫盏侧过头，给幼崽们丢了一层隔绝声音和视线的灵力，随即收回纸人，催动了引雷符。
数十道如水桶般粗细的雷电瞬间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劈下，顷刻间夷平矿区。而那些徘徊的黑雾也一拥而上，疯狂地缠绕在那些人身上。
落雷将所有武器劈碎，而那些莫名其妙的黑雾缠绕上来时，立刻让他们感觉到刺骨的疼痛，像是被无数锯齿撕咬。
这些人惊恐地意识到，科技再顶尖，也难以敌过属于自然的纯粹力量，以及某些无法形容的未知力量。
独眼男人看着疯狂劈落的雷电，终于反应过来。
“那天黑市是你炸的？！”
……
f-768星边缘。
一队军部星舰小心地航行在紊乱的磁场环境中。
“上校，我们已经进入了f星域的范围内。”
星舰驾驶舱里的众人看向眼前弥漫灰雾的星球。上校对后面的一小支军舰下达跟随前进的信号，忽然，有个人惊呼起来。
“等等，那个星球怎么有战斗的动静？！”
“星球详细情况。”
“f-768星，信号紊乱，环境恶劣，大致属于无管控星球，由矿场主和星盗控制。”
军部的人对边缘星域都有所耳闻，尤其是f-768星。联邦帝国曾经派遣过军队管理，但那里的势力错综复杂，等他们一离开，又恢复了原来的混乱。
这种三不管地带可以说是烫手山芋，倒是他们失踪的元帅想重新管理这些边缘星域，不过一直被频频引发骚乱的危险种族绊住了脚步。
“检测到f-768星有人发送了最高等级的支援请求讯号！”
“立刻前往！”
……
f-768星的南区矿场。
巫盏瞥了一眼独眼男人：“是啊。”
“原来是你！角斗场是不是也是你！”独眼男人阴鸷地看着巫盏，“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和谁作对？！”
巫盏不理会他的问题，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黑市和拍卖场是你的产业吧。”
独眼男人没跟上巫盏的思绪，算是默认了他的问题。
“那没错了。”
全速前进赶往疑似战斗地点的军部星舰抵达南区矿场上空时，透过一层黑雾看到的，就是一个年轻人踩在一座房屋的尖顶上，手里拿着一柄从星盗手里抢过来的新型号束流枪。
青年对准独眼男人，毫不留情地攻击。
“打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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