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心软
车子驶离文化城这栋京市中心烂尾楼的时间段正是晚高峰，周遭多少有些拥堵。
后排悄无声息良久，蒋言却不敢抬眸看车内后视镜一眼，只专心注意着车况越开越平稳。
黯淡的光影流转过邵廷深沉无言的双眸，他低敛下眼睫，目光落在仍旧紧紧埋在他怀里的女孩柔软的发顶上。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上半身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姜莞能感觉到邵廷极具力量感的腰腹线条和紧绷强劲的肌肉，邵廷自然也能感受到怀里太过柔软如春泥般的触感。
这种几近亲密的接触对于邵廷而言可以说已经超出底线，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在事情解决之后就将她推开。
但他不仅没有，反而纵容她像个粘人包似的埋在他怀里许久，任凭胸前一片滚烫的湿糯。
最后是已经恍过神来的姜莞自己退出去的，只是她仍旧还缩成一团，抬起还有些泪眼朦胧双眼望他。
“邵先生，抱歉……又麻烦你救我了。”
她嗓音轻软又细弱，模样可怜得不像话。
邵廷眸光微黯，注视她须臾，低沉的腔调终归不自觉和缓了几分。
“别哭了，没有麻烦。”
她摇了摇头，语气哽咽。
“不是的，我就是想的可能只有您能救我了……”
见她越说情绪反而越发低落，邵廷沉默两秒，低声转移了话题。
“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莞头埋得越低，半晌，才低声呢喃：“他叫穆霖，但我与他从不相熟，五年前……他纠缠我无果，便想将我拖到废弃的工厂里对我……”
五年前？
那时候她才多大？
坐在前排的蒋言都听得神情微变，只觉身后气压骤然低了几分。
蒋言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难以想象每回见面笑容都那般好看的姜莞……过去还遇到过这样的事。
邵廷眼底微冷，却没打断她说话。
姜莞顿了顿，语气轻颤。
“还好被人撞见，救了我，而穆霖坐了牢，应该是前段时间才被放出来，在我直播的时候看到了我……”
邵廷很轻地皱了下眉。
“直播？”
姜莞恍若未觉，轻轻点了点头。
“来京市前不久，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我手里不宽裕……”
说这话时她有些语无伦次，但语气又彻底平静了下来，甚至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只是越是如此，话里的内容才越叫人听得揪心。
没有任何亲人……
邵廷心底难得生出莫名的情绪，有什么好似在此刻彻底软了下来。
而也正是这一刻的心软让一向极其敏锐的他在听到这个词时，竟遗漏了同直播有关的另一人。
邵廷垂下眼睑，知晓自己无意戳中了她的伤疤，沉声开口：“抱歉。”
姜莞抿唇摇了摇头，嗓音闷闷的。
“邵先生，不要和我说抱歉，这是事实，我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现在不会再因此而伤心。”
不会再因此而伤心吗？
但她眼尾分明又蓄起了泪珠。
邵廷眸色复杂了几分，却没有开口拆穿。
她继续断断续续道：“我需要赚钱养活自己，所以选择边直播边做接待兼职，也是在这期间……遇到了您。”
她总算抬眸望向了他，眼睫被浸得湿湿的，愈发显得乖巧招怜。
邵廷眸色略深，又见她打开了手机，找出短信界面给他看。
“他找到了我的住址，用母亲的照片威胁我见他。母亲不喜欢拍照，就连我都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
“我不敢报警，一是害怕把他惹急了真的发出去，二是以他这些所作所为来看，等他再出来之后几乎是毫无疑问会更加极端地报复我。”
她越说语气越低，直到最后才轻声道：“所以我才想着向您求助……我知道，我给您带来好多麻烦。”
“所以，就算您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我也保证不会再继续打扰您。”
“还有就是……您想让我怎么报答都可以。”
说到后面她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满心的低落和内疚当中，眼泪也又开始成串似的往下落。
邵廷注视两秒，终归还是抬手抹她的泪，声里难得有些无奈。
“怎么这么会哭？”
“你有什么可以报答我？既然已经说过让你来邵氏，就不会反悔。”
姜莞细白的指尖轻蜷了蜷，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我……我明天还可以去吗？”
她仍有些朦胧的泪眼直勾勾望着他，模样难得有些呆呆的，很叫人心软。
邵廷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语气沉缓。
“除非你自己不想来。”
姜莞自然连连摇头，轻声反驳。
“我想来，您明明就知道我想来嘛。”
邵廷低嗯了声，不动声色挪开视线。
“明天八点之前到公司。”
“至于那个穆霖，他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放心。”
姜莞浓睫轻颤了颤：“真的吗？”
“嗯。”
有什么总算彻底落定，姜莞抿了抿唇，正要柔声道谢时耳边却响起突兀的手机震动声。
邵廷扫了眼屏幕便直接按了接听，却又在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话语时虚眯了眯眸，低沉的语气中多了丝意味不明。
“死了？”
不知那端说了什么，他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目光缓缓落在姜莞身上，缓缓开口：
“穆霖自杀了。”
＊
从姜莞所在的小区离开时已经是九点多。
黑色宾利一路畅通无阻穿梭在去往朝阳区的迎宾路上，微醺的路灯光在行驶的车内流转。
正好是红灯的工夫，蒋言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看不清神色的男人，低声道：“先生，你送姜小姐到楼下的工夫那边打来了电话。”
“从文化城到医院总共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救护车上也从始至终只有医生和两名警察在场，看来确实是自杀了。”
邵廷靠在后座，半阖着眼，沉黑的眼底有着方才不曾显露的深凝和审度。
“查他们的身份。”
之所以承诺姜莞不会再让穆霖有出来的机会，一是确实有足够的理由，二则是因为他见过太多如穆霖这般人的眼神。
偏执，不甘，愤恨。
还不要命。
那么多枪指着的情况下还去夺姜莞的刀，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人一旦给他留机会，就是给姜莞埋了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而这同时也意味着他绝不可能自己寻死。
自杀的可能性为零。
背后有人动手。
纵观整件事，应该还是个与姜莞有关联的人。
蒋言当然也很快意会到“他们”是谁。
他忙应是，转而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姜小姐提到的穆霖的微博账号已经联系让人全部禁言了，这个穆霖的背景也确实基本与姜小姐所说一致，姜小姐过去真不容易，难怪……这么依赖先生您。”
依赖……
邵廷目光微顿，却没有应声。
他脑海里涌出女孩下车前说的话。
她说幸好。
其实她一点也不希望他真的从此不理她。
但邵廷自己还是很清楚。
恐怕他真让这姑娘给缠上了。
他确实有点见不得她哭。
＊
钟荣府。
穆霖自杀的结果姜莞确实完全没有预料到。
以至于直到回到家开了灯躺倒在沙发上后，她脑海里都仍旧是男人被抬上担架时那溢满了不甘的目光。
她几乎可以断定，穆霖绝不会自杀。
相反，穆霖会想尽办法活下来，会每天期盼着还能有出来的那一天。
至于出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纠缠报复她，再极端点，说不定还想直接杀了她。
否则她也不会将这件事引导到这个程度，从而借邵廷的手彻底解决穆霖这个后顾之忧。
但如果不是自杀，穆霖又怎么会死呢？
难不成还有谁能在那么多警察在场的情况下杀了穆霖……
这个可能性太小，也太匪夷所思。
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姜莞细白的指尖揉了揉额角，正准备摸过手机时，动作却忽然止住了。
不对。
前段时间也有过相似的情况。
沈晏对她提起过，邱毅辉也是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被人带走过，还受了不小的伤。
如果沈晏这个动手的当事人当时没想起调取邱毅辉的伤情鉴定报告，这件事原本也会从此不了了之。
但就连沈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出丝毫破绽和证据。
甚至失去了那方面功能的邱毅辉也对此闭口不言，丝毫不敢追究。
两件事几乎同样匪夷所思，偏偏还都与她有关，更准确地来说，是与伤害她的人有关。
姜莞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背后的人关联起来。
想起了什么，她打开付箐的聊天界面。
对方十多分钟前告诉她已经离开了现场。
姜莞思忖片刻，询问：【箐姐，整个过程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尤其是穆霖受伤被抬走的过程中。】
付箐：【看中枪情况，穆霖的两条手臂应该救不过来了，直接废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异常。】
姜莞眸光微动，没再多问。
【好的。】
就连付箐这个纵观全程的人都没发现异常，又毫无线索，再继续纠结也没太多意义了。
有利她的也好，不利她的也罢，如果真与她有关，总会有现身的一天。
沉默须臾之后，她便给发了数条消息过来殷惜回了电话，将今晚的事粗略讲述了一遍。
殷惜松了口气的同时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莞莞，原本我觉得以你的条件真是天生吃网络这碗饭的，但现在我还是发现，真没有绝对一帆风顺的路。对你而言潜在的危险真的不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好保护你了。”
想到这么危险的事自己却没出上多少力，殷惜的语气有些挫败。
姜莞却弯了弯眉眼，柔声道：“惜姐，你已经是非常合格的经纪人了，不要质疑自己，这件事原本其实可以解决得更轻松，只不过是我想把它变复杂而已。”
“我一直奉行风险和机遇并存，太一帆风顺又哪里有改变局势的机会，目前的结果还算符合预期，惜姐应该为我高兴。”
殷惜愣了愣，虽然没有完全理解姜莞话里的意思，但也确实听出她语气里并没有很紧张，因而自己不自觉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她轻叹了声，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
“但穆霖发的那篇帖子现在还是上了文娱热搜，爱吃瓜的网友本来就多，这才半天时间什么五花八门的帖子都出来了。”
“你本身又自带流量，粉丝们对这种事根本忍不得半分，这事儿还是闹大了。”
姜莞卷翘的眼睫垂落，看了眼已经涨到了三百八十多万的微博账号主页，却是轻笑了声。
“这么多粉丝等着，总要给他们个交代。”
电话挂断之后，她便再度打开了通讯录，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那端很快接通，隔着电话男人的嗓音徐徐泛哑，隐约少了几分往日里的疏冷。
“莞莞？”
姜莞弯了弯唇，直入主题。
“是我，叙哥，有件事我想委托你帮我个忙。”
委托？
江叙很快意识到她是遇到了麻烦，眉心微拢，轻下声。
“你说。”
＊
「姜莞背景曝光」这个极其直白的词条确实早在帖子发出的当晚登上了热搜。
粉丝们面对这种事情虽然已经比数日前要成熟太多，但微博也好贴吧也好，终归还是路人占绝大多数，自然也就没办法把所有八卦贴全压下去。
只能眼看着事情发酵到了第二天早上，相关词条还是没有从文娱热搜榜掉下来。
贴吧的直播专区首页就更不用说了。
【话说这姜莞这美貌这话题度简直就是天生的流量明星体质，首页都快被她占领了，结果竟然只是个小主播吗】
【不小了啊，姜莞才直播多久，这个粉丝体量和粘性完全不比千万主播差多少了。你去看看她发的微博前排评论都有万赞，推广的香水现在也卖空了，线下买都得预定，这很多大主播都做不到吧】
【视频确实拍得好，完全把姜莞的美貌拍出来了，然后就是……她是真的漂亮啊。看看这些扒皮贴，八卦路人也好，她的黑子也好，就是都知道她漂亮，所以都故意拿她的照片引流，那张脸摆在那是个看脸的人都想点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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