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挺过来

“快醒醒！”

叶离趴在书桌上，被室友唤醒，“赶紧去宿管阿姨那里，有你的电话！”

宿管阿姨？

叶离揉着眼睛，脑子有些短路，看着室友青涩稚嫩的脸庞，学生时代标配的高马尾，陌生又熟悉，过了好几秒，她才认出对方，“小娟？”

“睡傻了？突然不认识我了啊？”小娟纳闷道。

“我……”

叶离也很懵逼。

这不是她还在B大时的同学兼室友吗？

陡然间，视线落在桌面的台历上，2015年12月24日，平安夜。

她呆了呆。

好像灵魂被狠狠敲击了一下。

那些流向四肢百骸的痛苦记忆都被唤醒了。

“叶离？”

小娟越来越狐疑。

“我去找宿管阿姨一趟……不是说有我的电话吗？”

叶离搓搓脸，深吸了一口气，回避着小娟的窥探，起身跑出寝室。

跑到楼道口，叶离放缓脚步，渐渐停下来。

这是梦吗？

竟然是八年前的平安夜。

而楼下的那通电话……

她的心一点一点抽痛起来。

“叶离，顾衡被车撞到，人已经不行了，你赶紧来市附一……”

福利院的李院长在那通电话里的哽咽与沧桑，她想忘，都忘不了。

那是她第一次掏钱坐出租车，赶到医院时，她的顾衡已经变成一具惨烈的尸体，因为生前签过器官捐赠协议，从抢救室转到手术室，唯一完好的心脏也被摘走了。

尽管如此。

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不要命地跑向市附一——

宿舍门口。

“同学，你的电话——”

宿管阿姨认得叶离，因为叶离有个男朋友，年轻的嗓音，还特别温柔礼貌，隔两天就打来找叶离。

不过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个沧桑的声音。

手术室门口。

“叶离，顾衡已经走了……”

李院长泪光闪烁。

叶离喉咙充血，发不出声音。

手术室熄灯。

医生带着箱子出来。

叶离注意到，也意识到那里面装着什么……

是一颗年轻、鲜活还能跳动的心脏。

顾衡曾经握起她的手，捂在自己炙热的胸口，一字一顿跟她说，他的心，好像很小很小，小到刚好装得下她一个人。

可是……

他的心被摘走了。

他的深情也一并被带走。

他死了。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他和她，十八岁的生日。

叶离从墙角爬起来。

走向那间逐渐安静的手术室。

“叶离……”

李院长企图制止她。

她知道，他们是好心，怕她受不了。

可他们不知道，她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控制不住情绪，还是会崩溃到哭出来。

岁月那么漫长。

只能在梦里见到他。

而他的轮廓，他的眉眼，他嘴角扬起笑容的弧度，在脑海里被时间消磨着，一点点出现偏差……

几天后，她陪着李院长一起处理完顾衡的后事。

她考上大学后住校，顾衡也开始辍学打工，在外面租房子单住，留在福利院的东西，所剩无几。

“这些照片，是你和顾衡的。”

只剩下几张在福利院的合影，李院长拿给她。

最早的一张，是2001年的元旦。

她的生日。

也是这一天，她来到福利院，认识年纪相仿的顾衡。

院长教导她跟每个孩子主动问好，她不敢不听话，她的家人全都死了，她不习惯这个陌生的地方，却害怕自己被赶出去……

顾衡给了她一个蛋黄派。

后来她才知道顾衡是弃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他的蛋黄派，是好心人来福利院派发的，他小心翼翼珍藏着生命里所有的馈赠，骨子里还那般温柔大方。

不被所爱的人，往往最懂得如何去爱人。

于是从那时起，她跟顾衡就约定好，以后每个元旦，他们一起过生日。

元旦假期时，市中心广场有集体跨年的活动。

宿舍剩下叶离。

她喝了很多劣质的便宜啤酒，结果导致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差点死了。

住院的地方，恰好是市附一。

她躺在病床上生无可恋，她的身体却还想自救，那个瞬间，脑海里电光火石，陡然惦记起顾衡被取走的那颗心脏……

走遍整个医院的病房，她才摸清楚，那个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叫李影安。

他不是B城人。

因为市附一的心外科闻名国内，所以来这里做心脏移植手术。

……

“醒醒～”

有人推搡她。

混沌之间，叶离逐渐恢复意识。

“三个月，你挺过来了。”

穿着隔离服的工作人员，把她的思绪从遥远的梦境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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