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现代篇（十三）
明明这么多年来，周景烁早该对失眠带来的副作用习以为常，可当他感受过极致的宁静舒适、清明的神智思维，卷土重来的烦躁、头痛比以往更难忍。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段时间麻烦事特别多，周景烁腾不出时间去隐仙山‘度假’，只能靠助眠汤药撑着。
然而汤药喝多了，药效越来越有限，不过半个月，睡眠时间就从四个小时缩短到两个小时，彻夜不眠的焦虑、与睡眠不足带来的偏头痛，让他的太阳穴在每个剧烈动作时都会隐隐作痛，这些症状在白天的时候发作的更频繁。
周景烁不堪其扰，甚至为此去做了个脑部的核磁共振——他记得迟秋口中的‘邪祟’就藏在他脑袋里，然而事实证明，现代的医疗技术还不足以发现这些超自然的病因。
这个时候，周景烁就格外想念在隐仙山睡的那一觉、吃的那顿灵气四溢的晚餐。
如果不是他现在身居要职、继承人也还没成长到接管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水平，他也想像那师徒俩一样隐退山林。
周景烁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那里仿佛随着疼痛涌跳，头痛的一瞬间，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手中的纸张文件散落在地，跟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笃笃——
温吞的敲门声响起，厚重的檀木大门是特制的，敲门的声音既不会显得太尖锐、也不会太沉闷，不会让周景烁在偏头疼发作的时候因为烦躁而暴怒。
“进来，”周景烁的声音绝对跟愉悦沾不上边：“什么事？”
“今天的汤药，”下属小心翼翼地呈上汤药，说来惭愧，即便他跟周景烁是战友、又跟在周景烁身边这么多年，面对周景烁还是忍不住发怵，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些：“今天的汤药用的是新药材，方医师说药材品质很不错，汤药的功效应该也会有所提升。”
周景烁垂眸看了眼药汤，依旧是黑漆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苦味，他端起来一饮而尽，下属很识相地端碗走人。
睡眠不足、精神紧绷的上将，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发怒。
书房大门被轻手轻脚地关上，周景烁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苦味，深叹一口气。
一般来说，喝**汤后十分钟内会逐渐产生困意，但这才几分钟，那股清晰的困意上涌，周景烁惊讶之余立刻朝宽大的沙发床走去，鞋袜都来不及脱，侧躺在沙发上酝酿睡意。
事实上压根用不着酝酿，他的脑袋沾到枕头在一瞬间，人就已经有些迷糊了，紧接着意识被黑暗吞没，周景烁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陷入深眠。
*
周景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黑暗从窗户的缝隙里涌进来，将整个书房吞没。
周景烁有一瞬间的迷茫，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刚从舒适、安宁的睡眠中醒来。他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从每天固定的晚七点喝药时间到现在，他睡足了九个小时。
睡饱觉、自然醒的感觉很舒适，几个小时前还在困扰他的偏头痛烟消云散，没有第二个人坐过的沙发柔软而且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周景烁又躺了回去，以一种舒适的姿势思考——他今天为什么忽然睡得这么沉？
是药汤的作用吗？
周景烁模糊的想起来送药汤的下属好像说了什么——好像是换药材了？
周景烁给方医师打了通电话，也难为方医师，人在深山老林里，还得接他的电话。
“你该庆幸我老了，觉少，醒的早，”方医生打着太极，老人机的外放音响开到最大，方医师的嗓门也开到最大：“说吧，什么事？”
“我今天睡足了九个小时，”周景烁道：“汤药配方换过了？”
“没有，还是原来那个药方，”方医师想了想：“可能是换了药材，这批药材品质很好，就连我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用了好药材，药汤的功效也能翻倍，”方医师说：“不过你还是得多做打算，药效迟早会失效，真到了那一天，天山灵药都救不了你。”
周景烁问道：“这批药材是哪里来的？”
“不是你让下属送来的吗？”方医师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从J市运回来的，那个什么市长送的，装了一蛇皮袋呢，之前送过来的那些次品，都要仔仔细细用盒子包装好了才送过来；这么灵气四溢的好东西，一个蛇皮袋就给扛过来了......”
方医师絮絮叨叨了半天，周景烁只听进去了一句话——
“灵气？”仙山走过一趟的周景烁对这类关键词很敏感：“药材里有灵气？”
周景烁立刻想到了师徒俩口中的‘山货’，这些药材该不会就是仙山土生土长、饱含灵气的山货，所以熬制的汤药效果这么好？
电话那头的方医师愣了好一会，也小心翼翼地问他：“您也知道...灵气？”
周景烁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真钓出来个‘修真者’。
两人对暗号一样拉扯半晌，周景烁不耐烦了，直言道：“你也是修真者？”
“我算不上，”方医师苦笑道：“不瞒你说，我爷爷曾是一名修真者，可惜他天赋、机缘不够，迟迟未能突破一阶，百年后仙逝了......他也曾教过我修炼之法，可惜我也是个不开窍的，始终悟不到‘道’，连修仙界的门槛都没踏进去。”
想要成为修真者，天赋、运道缺一不可。
方医师叹了口气，又问周景烁：“您怎么接触到‘修真者’的？”
他既然能配出让周景烁安眠的药汤，显然对周景烁罹患的病症有所了解，很清楚汤药治标不治本，只有‘灵气’才是邪祟恶魂的天敌。
“你这次出差遇到的？”方医师感叹道：“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修真者存在。”
周景烁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
“我的爷爷那个年代，就已经是灵气稀薄的末法时代了，”方医师解释道：“修真者修炼其实就是吸收天地灵气、炼化自身，如今空气里的灵气只会越来越稀少，修真者可吸收的灵气就会越来越少、修炼的过程只会愈加困难。”
周景烁想起了师徒曾提到过的‘聚灵阵’，没吱声，方医师反倒兴致勃勃地问他：“那个修真者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周景烁分不清，只道：“能推动植物生长、凭空抬起重物、能踩着空气上下山——他将这称之为‘轻功’。”
“了不得啊，”方医师感叹：“修炼到这种境界，少说也是二阶以上。”
周景烁对此不感兴趣，转而问他：“你早知道灵气可以压制我的病症？”
“没错，”方医师说：“汤药只是普通的安眠汤药，其中真正起到效果的是那些野生的药材——这些药材里往往蕴含天地灵气。”
周景烁恍然大悟。
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周景烁没再多问，挂断了电话，转而给J市的那位副市长打电话。
经过一番交涉，副市长很快将卖山货的那对‘父子’找了出来，将监控截图转发给周景烁。
周景烁只扫了一眼，就看出卖山货的‘父子’正是隐仙山上那对‘仙人’师徒。
“是药材有什么问题吗？”副市长心下坠坠：“我这就命人去找......”
“没问题，都是好东西，”周景烁说。
副市长松了口气，谄媚道：“您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跟送您的那些山货是同一批，本来想留下来煲个汤煨个粥......改天我给您寄过去。”
周景烁没拒绝，也没多客套，挂断电话。
爬到他这种高度，就算蛮横无理，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周景烁确实有些缺药材，虽说方医师那里还有一麻袋，可他每回用来熬煮汤药的药材数量都不少，这么一麻袋看着多，其实撑不了一个月就要消耗光了。
据迟冬说，这些药材是攒了大半年才攒到这么多的，再想要，恐怕还得等上个把月......
药材耗光了，他又该怎么办？
周景烁叹了口气，问秘书要了日程表，想着腾出几天的时间，再回一趟隐仙山。
希望山上的那两位仙人不要嫌他来的频繁。
又想，这次得多带点现金去，那师徒俩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尤其是小的，见了钱眼睛亮晶晶，还怪可爱。
周景烁想着，又开始琢磨，迟冬小半辈子都住在山，肯定没上过小学，只在师父的教导下学了大半的繁体，为数不多认的简体字，还是小说里的，属于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不知道这小孩乐不乐意上学。
周景烁斟酌着，秘书已经提前帮他订好了下个星期的机票。
*
这次周景烁去J市是为了私事，没有公务要办，也就没有大张旗鼓的乘坐私人飞机，随大流坐了趟商务舱，两个多小时就飞到了J市机场。
所以说他这次是‘秘密出游’，但还是有例如副市长一类的官员听到了风声，忙不迭的赶过来接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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