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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锦鲤和将军


“我时间很贵的。”

南枝说这句话时的气势,颇得傅润深真传。

看着他们的小破车开离车库,南琪釉愤然一跺脚:“妈,你看她!那个死丫头真的太嚣张了,她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文素影当然也气得不轻。

南枝那嚣张的摸样,让她想起了南枝的母亲沈简慧。

一样的风淡云轻,不将她放在眼里。

即便她现在已经成了南太太,想起沈简慧,依旧有心理阴影在。

那个女人优秀地无可挑剔。

学历优秀,工作能力优秀,样貌和气质都绝佳。

仿佛她穷极一生,都无法比得过她分毫。

那又如何呢?

现在的南太太是她文素影,而不是那个临产前自-杀的女人。

“妈?”

南琪釉见她发呆,叫了她一声:“妈,你在想什么呢?发什么呆?”

刚才文素影眼底闪过的那抹阴狠,让南琪釉觉得自己的母亲很陌生。

在她眼里,自己母亲与人为善,人缘不错。

会做慈善,为帮助穷人。

但也教她不要跟穷人做朋友,以免沾染了穷人身上的劣根性。

毕竟,穷山恶水出刁民。

以前南琪釉不信“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直到南枝的出现。

南枝外表无辜可怜,却打着让他们家不得安宁,来复仇目的。

她实在想不通,冯川柏等人怎么会被这种人的外表给欺骗?

难道这些男人,都不具备鉴婊能力的吗?

文素影回过神,哦了一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把那丫头的原话,跟你爸复述,你爸会气成什么样。”

南琪釉哼了一声,愤懑道:“必须让爸爸知道她的真面目。妈,我们回家吧,爸还在等我们。”

母女俩回到家里,把在商场停车场遭遇的事,添油加醋德跟南国昌叙述了一遍。

果然不出她们所料,南国昌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孽障,这个孽障!居然能说出这种话?难不成,非得让我派八抬大轿去请她不成?”

南琪釉给老爹剥了一个橘子,递到他嘴边,补刀:“爸爸,您派八抬大轿去请她,人家也未必会来。她现在可是个网络小红人了,眼高于顶,可能不屑于认您这个爸爸。”

南国昌气得脑仁疼。

虽然这些年她没管过南枝,可如今南枝在外同男人合租,还是个开小破车的穷酸小子。

这要是传到豪门圈子里,别人怎么看南家?

南国昌不能容忍这种事持续恶劣发展,他决定这几天亲自走一趟,好好跟这个,几乎没见过面的女儿谈谈。

她想留在锦城当大小姐,那么就得按南家的家规来。

否则,就滚回新疆。

*

傅润深把车开出商场后,并没有载南枝回家。

而是带着她出城,把车靠城外的河堤边停。

河堤上,可以看见不远处的锦城3号大桥。

桥下是向下倾泻的水慕。

因为霓虹灯变换,水慕时而紫色,时而变成红色,光怪陆离。

桥的另一端,有一座白云塔,灯光晕染下,塔身仿佛如水晶般剔透。

她来锦城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四环以内活动,这是南枝第一次欣赏锦城外的风景。

锦美、展馆、破小区、别墅区。

她从来不知道,锦城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河提上风很大,吹得女孩下半身的毛呢阔腿裤鼓鼓囊囊。

十二月的锦城已经很冷。

南方的天气不同于新疆的干冷,是一种带着潮湿的阴冷。

南枝冷得打了个哆嗦,上衣拉链抵拢至下颌,缩着脖子,搓搓手说:“深哥,这里好漂亮啊。桥下的水帘好美,还有那座塔,像一座水晶塔。”

“这里是3号大桥,出城上高速必经之路。那座塔叫白塔,有个故事,想听吗?”

傅润深扭过脸见小姑娘缩着脖子,把外套脱下来。

南枝以为傅润深要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简直受宠若惊,连忙拒绝:“不不不,深哥使不得。”

傅润深瞥她一眼:“使不得也得使得。”

他没好气儿地拿衣服盖住她的头:“妹妹,请你务必清楚,你若感冒,我必遭殃。穿好,裹紧。”

南枝:“……”

锦鲤深深是怎么做到把这样一件乐于助人的好事,做成强人所难的讨厌事的?

南枝穿上衣服,果然暖和不少。

算了。看在这份儿温暖的份儿上,她原谅锦鲤深深。

南枝穿傅润深的外套,下摆几乎及至膝盖,像极了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她踮了踮脚尖,活络下半身血液。

风呼啦啦地吹,她将轻细的声音提高了一些:“那座塔,有什么故事啊?”

傅润深一本正经说:“某朝时,一只锦鲤妖为报将军恩情,化作人形,来到人间,与将军成亲。当朝皇帝昏庸,民间义军揭竿而起,各路王侯将相反之。朝廷摇摇欲坠,昏君任命将军出征。”

-

南枝把双手拢进袖子里,吹着冰冷又舒服的河风。

她抽了抽嘴角。

怎么深哥这种只看高逼格英文原著的高冷挂男神,也看晋江小言情?

她吐槽说:“深哥,你这故事在晋江都成大众梗了,女妖精爱上霸道将军,好俗气啊。”

被打断的傅润深在她脑袋上锤了一下:“将军是个女孩,锦鲤是只男妖。”

南枝立马来了精神,拢拢袖子,一副老大爷听八卦的样子:“刺激!有了有了那,反差萌那味儿有了,画面感也有了。”

霸道威武女将军X绝世美人男妖

她瞬间就脑补出妖娆男妖,被女将军养在家中的情景。

脑补锦鲤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时,由于从明星里找不到合适的脸替代,就直接就把傅润深的脸代入了。

居然毫无……违和感?

*

呜呜呜呜,锦鲤深深是什么绝世容颜?

不仅能高冷厌世,还能代入成妖艳清隽的小男妖。

画下来,必须画下来。

南枝收住脑洞,扭过脸问他:“那,后来呢?”

傅润深并不知道南枝脑补了什么,以为小姑娘对他的故事感兴趣。

便又继续说:“将军节节败退,血染沙场,战死于金门之外。锦鲤妖狂性大发,引流涪江水,淹没了整座城。锦鲤罪孽深重,被压在白塔下一千年。千年之后转世,却遭受诅咒,生生世世倒霉。”

“不过,神仙普度众生,也给锦鲤妖留了条后路。如果锦鲤妖能再遇见命定之人,运势就能被扭转。”

这个故事当然不是传说。

这是小时候,敏姐编来哄他的。

南枝吐槽道:“深哥,你这是参考言情小说剧情吧?听起来很老套恶俗。”

傅润深浅浅地吐出一口气,解释说:“这个故事,是母亲为我编的。”

他目光望着白塔方向,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继而低声又说:“小南枝,你能理解那种从小就不能交朋友的感受吗?也不怕你笑,我从小至今,也只有胥燕这一个朋友。”

“啊?”

南枝的确震惊。

她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

虽然从小学开始,总有人不喜欢她,可她依然有好朋友,有可以说悄悄话的姐妹,也有可以畅谈人生的异性同学。

学生时代,即便她总是遭受孤立,也会有一两个,志趣相投的同学。

对比之下,她很难想象,傅润深从小到大没有朋友,会有多痛苦寂寞。

她问:“深哥,方便告诉我为什么吗?”

傅润深唇角嗫嚅,想把什么都告诉小姑娘,却又担心她拿自己当怪物,从此远离自己。

见他沉默,南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的深哥,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会认真聆听。不要怕,小南枝是你的朋友!”

他承认,时至今日,他对小南枝有了依赖感。

他害怕被抛弃。

担心再一次无法与身边的亲人、朋友交融。从此他的世界里,又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

独来独往。赚钱没意思,生活没意思。

甚至不知道自己价值在哪里。

认识小南枝之后,他才有了些许安全感。

能吃大餐,能住豪宅,也能开车。

开始觉得赚钱有意思,工作有意思,生活也有意思。也终于有了一种,作为人的真实感。

说起来可笑,小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是杜敏故事里的锦鲤。

每一次因为倒霉心态崩塌时,他都会想到敏姐这个故事。

于是,他把倒霉当成“赎罪”。

无论面临何种意外,他都会努力不去怨天尤人,依然积极向上,学习、成长和生活。

他担心被人知道特殊体质,因此克制交朋友,习惯了独来独往。

南枝感觉到了从他身体里,散发而出的负能量。

那种不安感,呼之欲出。

这是南枝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傅润深。

分明高大强壮的男人,缺乏宛如一颗羸弱的小树苗。

分明外表依旧冷漠,可她却好像看见了一个,蜷缩在阴暗角落里,无声哭泣的小孩。

南枝心疼这样的傅润深,没忍住,伸手将傅润深环抱住。

她一双手将傅润深抱得紧紧地,脑袋不偏不倚砸在男人胸膛上。

她呼出一口气,安慰他:“深哥,无论你以前遭遇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以前没有朋友,不要紧啊。现在,你有胥燕,还有我和苏雪冉。有老秦,也有冯老师。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好朋友。”

南枝在她脊背上轻轻地拍,像哄小孩一样:“锦鲤深深,人见人爱。深哥,你要记住,我们做人啊,最重要还是自己开心,哪怕自私点都无所谓。我们要向前看,不能总往后看。”

“有的人总往后看,于是那些不好的回忆,就成了他们摆脱不掉的人生阴影。他们用尽全力治愈曾经阴郁的童年,有什么用呢?越在意,越刻意,越是磨灭不去。”

小南枝又拍了他一下,然后才松开。

她仰着巴掌小脸望他,眼睛里浸着温柔的水:“深哥,你知道我的名字什么寓意吗?”

傅润深看着小姑娘,没说话,胸腔的柔软几乎要化成一滩水。

那里仿佛压着什么东西,肆意叫嚣,蠢蠢欲动。

南枝弯着唇角说:“越鸟南枝,金枝玉叶。小时候我就问她,我是金枝玉叶,为什么,反而过得那么辛苦?外婆说,人来世间走一遭,生而有惰性,没有困难险阻的打磨,成不了气候。”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看傅润深时,眼睛满是星星。

“深哥,你学历高,人长得也帅。只要你足够努力,就能变成珍珠,变成旁人趋之若鹜的金枝玉叶。”

“好。”

傅润深温柔一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他胸腔的血液被小姑娘搅动得躁动不安,千言万语都吞了回去,道了一声“好”。

南枝转过身,冲着黑夜里的江水振臂一呼:“锦鲤深深!你要加油啊!你是985,你是电你是光,你是人见人爱锦鲤深!”

傅润深斜睨她一眼:“……”

突然就很嫌弃。

偏小姑娘对江吼完,还转过身叫他一起:“深哥,你快试一下,你一定会爱上这种感觉。”

傅润深拒绝:“不。我不爱。”

-

回到别墅十点。

南枝没心思工作,就拿起画笔,给“锦鲤深深”的屏保图做了一个升级。

她画了一个长发及腰,红衣胜血的男锦鲤。

美少男一双桃花眼,邪气十足,却又带着吸引了的阴魅,薄唇衔着一支素白的莲花,浑身妖气,却美艳不可方物。

红色长袍松松夸夸,可见直角肩及半片胸膛,两根锁骨里还积着水。

长袍之下隐约甩出一条鱼尾。

上色之后,红色鳞片,似火艳丽。

画中锦鲤妖宛如活过来了,那双眼睛,几乎要将人吸入画中,摄人心魄。

果然,模特颜值出众,才能造一副高质量的人物画。

南枝苍蝇式搓手,拍照P上字体“锦鲤深深,鸿运当头”,转而发给苏雪冉。

不到一分钟,苏雪冉土巴鼠式的微信就回了过来。

【苏雪冉】:“啊啊啊啊啊姐妹这是什么神仙画风。”

【苏雪冉】:“啊啊啊姐妹你是我真姐妹,这种高级锦鲤图你都给我分享!啊啊啊啊以后不能直视傅润深了!”

【苏雪冉】:“呜呜呜姐妹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对着这幅画流鼻血了?我被她勾走了魂,勾走了心肝脾肺肾。”

【苏雪冉】:“万万没想到,我会因为画中美男流鼻血!姐妹你老实说,傅润深是真的有胸肌吗?”

南枝想了一会:“大概,有吧?”

她忘了。想不起来了。

苏雪冉提议:“姐妹,不如你把这幅画做成皮雕吧?真的太可了。”

“嗯……”南枝发语音的时候,顿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这种绝魅的人物神态,其实很难在皮雕上表现出来。我只尝试过一些小动物,但这种写实风格的人,很难。如果功力不够,即便制作过程工艺再复杂,表现出来的,也只会是让外行人觉得没逼格的劣质品。”

她顿了一会,接着又说:“姐妹,先不说这个,锦鲤深深新屏保给你,保佑你的戏爆红!对了,别发朋友圈,我怕深哥看见打死我。”

苏雪冉:“OKOK。放心啦,锦鲤深深我们只私下拥有。”

发完这些消息,南枝迅速把跟苏雪冉的聊天记录给删了,生怕哪天傅润深看见她和苏雪冉的聊天记录翻车,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合租情谊。

如果以后哪天她在路上玩手机,被车撞死,她也要先诈个尸,删掉聊天记录再安心投胎。

-

周末,南枝和傅润深给别墅小院挂上了星星灯,并且在草坪上搭了一张桌子。

下午六点,秦晟最先到。

他可不敢空手来,带了几箱冷链空运的水果。

六点半左右,胥燕和苏雪冉也先后到了。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

散着香味的新疆大盘鸡,刚出烤箱的烤包子和烤馕。南枝现学现卖,还做了一锅锦城特色小吃钵钵鸡。

苏雪冉正在帮忙整理餐桌,跟胥燕打了个招呼,继而惊诧道:“啊?胥少你没事儿啊?你不是残废了吗?”

胥燕内心呵呵,看向那边烧烤的傅润深。

餐桌旁摆了一只烧烤架,南枝正在烤羊肉串,傅润深负责打下手。

炭火烧得肥瘦相间的羊肉滋啦啦作响,香料把肉的原香全部激发出来。

接收到胥燕的眼神,心虚地残疾大佬1号傅润深,立刻使劲儿煽火,并扭过脸问南枝:“火势够吗?”

“够了够了!”

南枝迅速把一把羊肉串拿离烤架,放在了餐桌上的烤盘上。

她这才注意到胥燕,也立刻察觉到哪里不对。

迟钝地反应了一会,才转过脸问傅润深:“锦鲤深深,胥燕不是残了吗?”

前几天她给胥燕发微信,胥燕说自己能独立行走没大碍了,她以为胥燕会坐轮椅过来。

万万没想到,胥燕居然是靠双腿走来的?

看到这一幕,即使南枝和苏雪冉再蠢,也知道这两个狗男人是合伙起来骗她们的了。

胥燕和傅润深互相看一眼,随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尴尬。

也就在这时,南枝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是冯川柏发来的一条微信。

今天别墅开火大吉,南枝也邀请了他。

尴尬的氛围被这微信提示音打断。

傅润深和胥燕同时松了口气,自然而然地把视线落在了南枝的手机上。

而后两人就看见那张绝世美男.锦鲤深深屏保。

最先是胥燕感慨出声:“深哥,你这妖艳……贱……货的穿搭怎么回事?”

秦晟也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也被这画风惊艳到。

不得不说啊,小傅总颜值真的绝了,气质绝了,被画成男妖也毫无违和感。

其次,小南枝的画工也绝了。

这要说两人之间没有爱情,他当场打断三条腿!

傅润深看向南枝。

他也想到怎么回事,怎么锦鲤深深屏保,还升级了?

升级就升级,把他换成这么个妖-艳贱-货,几个意思?

苏雪冉刚才帮忙端菜,手机跟南枝搁在一块。

南枝手机前脚亮屏幕,她的手机后脚跟着亮。

两人的手机上一样的屏保,一样的“锦鲤深深,鸿运当头”。

傅润深:“……”

小南枝,你最好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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