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嫂子
“啪嗒！”
沈渺刚进门，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她快速地偏了下头，一个骨碟擦着她的左耳划过，砸在门柱上，摔落地上，玻璃渣散落一地。
客厅的灯全开着，整齐光洁的家具，香氛混着烟草味弥散在整个房间。
何沅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不敢说话。
“沈渺，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沈渺看了半天没发现自己的拖鞋，索性鞋也不脱了，“爸，我一接到你的电话，会都没开就赶回来了。”
“你妈说，今天的相亲，你没去？”
沈渺点点头，“今天有工作。”
沈仲秋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要紧工作，工作能比沈家的事儿重要。你别忘了，我养了你二十多年，你姓沈，吃里扒外的东西。”
沈渺抬了抬眼皮，“姓沈是你们给我定的，不是我自己求的，爸，如果你真不想见我，我可以再也不在沈家出现。”
沈仲秋吃惊地看向沈渺，什么时候开始，敢跟他顶嘴了。
“哈哈哈，沈渺，你还真是会打算盘，怎么，你看你姐嫁到宋家，背后还靠着沈家，觉得自己也可以攀高枝了？看不上我们给你选的男人了？你去照照镜子，心比天高，跟你妈一个样。”
沈渺看了眼沙发上的何沅，果然，畏畏缩缩，一句话也不敢说。
“爸，我跟我妈不一样。现在您的养育 之恩我一定报，但我不会嫁人。”
沈仲秋上前两步，一巴掌甩在沈渺脸上。
这一巴掌用足了劲，沈渺白皙的左脸立马印上了红色的手指印。
“你还想着之前那个男人？呵，还说跟你妈不一样？这不是一个德性吗，忘不掉初恋。”
何沅这才从沙发站起来，“仲秋，我没有，当年我真的只是去见了他一面。”
“见了一面后回来就有了这个贱重。滚，沈渺，滚出去，以后沈家没你的位置了。何沅，告诉云锦、云泽，不准跟她联系，更不允许她借沈家宋家的势。”
何沅连拉带拽地把沈渺拉到门边，“渺渺，你真是的，改天好好回来跟爸爸认个错。”
不等沈渺回应，啪的一下关了门。
除了左脸有点火辣辣的痛以外，其他的，沈渺也没什么感觉。
都这么多年了，她要是还没习惯沈家人的无情冷漠，那真是她的问题了。
这个时间不好叫车，还好华府名苑离江山赋不远，步行也就20分钟。
回家的时候杜芳还在，她正想开口跟沈渺问好，但在看清她脸的一瞬又沉默了。
沈渺很镇定地朝她点头，没什么表情，不热情，也不冷淡。
杜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继续手上的事儿。
少管闲事，一直是她做人的宗旨。
沈渺回房间洗了个澡，再把自己甩到床上发呆。
脸还有点痛。
沈仲秋对沈云锦，平时话都舍不得说重了，今天对她这一巴掌还真是用尽全力。
指印还在，估计等到明早，再化点妆，才能看不出来。
手机响了，是简时序。
“喂，事情办完了吗？”
沈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下午正跟简时序讨论后面的七位受害者时接到沈仲秋的电话，她说去趟沈家就回来。
简时序沉默两秒，“事情办完了你就回去休息吧，不用再过来，大伟他们排查需要时间，我先理理手上的线索，你明天再来。”
可能是感觉出沈渺情绪不太高，简时序直接她先回去休息。
沈渺突然发现自己在简时序面前已经开始不控制情绪了。
换以前，她是绝不会随意对外人表露情绪的，连夏玖禾也不例外。
“好，我明天一早过来。你今晚回来吗？”
沈渺说这话时带着鼻音，连她自己都觉得语气过于暧昧了一点，赶忙补了一句，“要不要回来换身衣服？”
“不用了，市局有洗澡和休息的地方，我也带了换洗的衣物。我今天回过头来看后面七位受害者的资料，发现了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我发现了后面所有的受害者跟白茂霜不一样的地方。她们乍一看跟白茂霜同类型的人，但是她们身上又有白茂霜没有的东西。比如，第二个受害者，虽然她和白茂霜都是英国爱丁堡大学的，但是第二个受害者是人文系，而且拿全额奖学金，她的成绩比白茂霜更好。第三个受害者，她也是爱丁堡大学的，不过她是博士，且拿过设计大奖，安妮公主给她颁的奖。
第四个受害者是个社交达人，喜欢交际，相比白茂霜的单调，她的生活圈子更高级。第五个受害者，父亲是公司的老总，千万富翁，母亲是全职主妇，她是家里的小女儿。第六个受害者，独生女，家里有上市公司。
第七个受害者，段敏敏，美国国籍，她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你看出什么了吗？”
沈渺已经从床上坐起来。
“这些人在弥补白茂霜的不足，好像凶手在找一个他心目中完美的女朋友，而不是谋杀对象。前两个受害者，学业比白茂霜更优秀；接着升级了，不能仅仅是学习，还要生活圈层比白茂霜更好；最后段敏敏，前面的都有了，还没父母的阻碍，白茂霜跟他当年最大的问题应该是白茂霜的父母，所以段敏敏没父母问题。”
简时序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觉，“至于最后一个受害者，我还要再研究一下。她跟其他人又不一样。从前面6名受害者看，这些年他选择目标不是单纯地复制白茂霜，而是不停在升级，他把自己置于一个幻想当中，他以找女朋友甚至是妻子的标准在找受害者。
他把她们想象成自己的亲密爱人，但他强奸这些女孩儿，折磨羞辱他们，让他看起来像个成功的掌控者。说明他在现实中一定非常不如意，大龄单身，社会地位不高。他在升级自己的标准，很痴迷于幻想。但，他维持了十几年的模式变了，肯定是现实生活中发生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
沈渺突然想到一个点，“会不会是身体的原因？就像你说的，他一直在找一个完美的对象，会不会是他一定要在一个什么时间以前找到？”
“身体、身体……好了，你自己好好休息，明天过来再说吧，我去找高雪核实点事。”
简时序挂断电话后又把段敏敏和易容的尸检报告翻出来仔细研究。
身体问题，开始他怎么没想到呢。
高雪刚换好衣服准备下班，迎头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简时序。
“啧，又有什么要问的？”
简时序笑着把高雪往回推，“咱们市局的最美法医，耽搁你一小会儿的下班时间。”
“你都耽搁我多少个下半时间了，说吧。”
“死者易容的尸检报告提到身体里有很少量的曲马多，这是处方药，一般24小时就会代谢出身体，对吧，高法医？”
高雪点点头，“但易容体内的含量很少很少，但她有很严重的关节炎，李洵不是也查到她有这个处方吗？”
“易容失踪至少40小时，凶手完全可以用曲马多让她麻痹，有没有可能她的死比凶手预估的快，所以她身体还没有代谢完。”
“我只能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好像有些细枝末节在简时序脑子里游走，想抓住，却过于模糊。
“好，麻烦你了高法医。”
简时序回到办公室，尝试着用凶手的视角看这十几年。
一直压抑的生活因为白茂霜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可成功仍然遥遥无期，即便找到了精神寄托也无法完全让自己平静。因为某件事一怒之下杀了白茂霜，却意外得到了身体和精神的舒缓。
三年一个轮回，用三年时间找一个比白茂霜还要优秀的人，让她为自己献祭，一开始有用，可后来怎么样也无法平静，身体还越来越差。
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碰到了段敏敏，没法等了，他现在就需要她的血。
他好像找到了重新获得平静的方式，于是又有了易容。
易容不是这些人里最像白茂霜的，也不是最优秀的，甚至还有疾病。
疾病！
易容有先天性关节炎。
办公室的门被拍开。
“简时序，我知道这个凶手为什么选易容了。”
沈渺喘着气，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明眸皓齿，娇艳动人。
灰色的修身打底衫外套了件白色的中长款棉衣，高丸子挽得有些随意，碎发落下来，擦着羊绒围巾，软乎乎的，难得一见的可爱。
“因为他不是在找白茂霜的替身，而是在找自己。”
简时序先说出了这句话。
沈渺一拍手，跳了起来，“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最满意的人选是易容，所以他恨不得立马被你们发现。”
简时序看到沈渺的脸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他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我在家想到了这个事，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的，可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简时序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没电了。
“那来了就一起开个会吧，把情况说说，让杜谷谷去通知大家开会。”
沈渺白了他一眼，“这个时间了，谷总早下班了。”
“啧，重案队哪有准时上下班的。”
“人家谷总是内勤，而且单身年轻女孩儿，早点走怎么了。”
简时序见不得沈渺理直气壮地为别人打抱不平，“这是规矩。”
沈渺也不理他，“什么规矩，这么违反人性。大家都在，我去通知不就得了。”
简时序又又又又一次答不上来。
会议室里每个人状态都还可以。
重案队熬夜搞案子都是常态了，这个案子是老案子，又有方向，其实并不太磨人。
“哟，渺渺，还回家换了身衣服啊。今天有你在会议室里，我都精神些了。”
李洵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沈渺旁边。
易泽切了一声，“说来听听，你怎么就精神些了？”
“因为很香啊。渺渺，你这香水挺好闻的，什么牌子，等我有了女朋友，我也买来送女朋友。”
易泽大笑两声，“小沈顾问，你不用告诉他，等他有了女朋友，估计这款香水都不生产了。”
“李洵，你觉得好闻你也可以自己用，不一定非要买给女朋友。这不是香水，是沐浴露和洗发水，Annati的，鼠尾草香。”
“是吗？不是香水，我闻闻。”
李洵说着就往沈渺身边凑。
“啪”！
简时序把笔记本电脑重重放到李洵右手边。
李洵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序哥，你吓死我了，哎哟。”
简时序白了他一眼，“这就吓死你了？开会，专心点。”
钟大伟：“时间不多，我这边还没有什么进展。”
易泽举手，“我也是。”
简时序让李洵把易容的资料投屏，“易容患有先天性关节炎，她的一生都在疼痛中度过，她并没有其他受害者这样优秀的履历，但她却是让凶手主动暴露的第一位。我和沈顾问推测，这个凶手一定患有某种不可治愈的疾病，并且这个疾病一直在折磨他。”
“他大概率因为受不了疾病的折磨而加入了邪教，三年、收集血液都可能就跟这个邪教有关。我们在排查的时候，注意患有疾病、人很温和，但有奇怪地方的40多岁男性。还有，他的病情可能在段敏敏遇害那段时间严重了。”
钟大伟在认真记笔记，林子峰和李洵配合着点头，只有易泽，咂咂嘴说道：“序哥，你这脑瓜子真跟我不一样。跟大伟也不一样。”
钟大伟被他逗笑了，“跟我怎么不一样了？”
“跟你一样还单身？我说序哥，我真的很好奇，这么优秀的你会被什么样的女人拿下。”
李洵用手肘碰了碰沈渺，“我也很好奇，序哥，你喜欢哪样的啊？”
简时序也不理他们，丢下句“快去查”后就离开了会议室。
等简时序离开后，沈渺转身瞪着李洵，“李洵，我告诉你，你再开我玩笑，我可要打击报复你了，以后你谈个女朋友我就使坏，谈个女朋友我就使坏。”
李洵一脸无辜，“别啊，渺渺，我不就是想叫你声嫂子吗？”
嫂子？
沈渺一愣，她竟然觉得听着挺顺耳。
“沈顾问回家吗？我要回去一趟，正好可以送送你。”简时序又折回了会议室。
“回回回，序哥，就麻烦你送下我们渺渺。哥儿几个还要继续排查呢，都没时间送渺渺，只好麻烦序哥了。”
李洵立马站起来把沈渺推到简时序身边。
沈渺有点别扭地看了简时序一眼，见简时序神色如常地转身，她也就乖乖跟在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车库，简时序熄火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队里是工作地方，很严肃，你告诉李洵，不准再叫渺渺，叫沈顾问。”
“还有，你的脸是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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