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平静至极地一点点碾碎他们的情意
姜映晚没说话,转身下了马车。
紫烟在外面候着,见到自家小姐,往马车中看了眼,见裴砚忱没阻拦,快速跟上姜映晚一道进了刑部牢房。
上次姜映晚过来时,时辰较早,被羁押的犯人还未到审问的时辰,牢狱中除了阴冷便是潮湿,血腥味较淡。
而今日,因刚审讯完的缘故,一从外面进来,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紫烟皱了皱眉,悄悄抓紧了姜映晚的袖摆。
容时箐的牢房还是在最里面。
这次他脸色比上次见时还要差,整张面容上苍白得厉害,身形也格外消瘦。
听到脚步声,隐忍着钻骨般疼痛的容时箐回头往后看了眼,当看到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纤细身影时,他立刻起身过来。
紫烟看了眼几乎快要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容时箐,又看了眼自家主子,自作主张将昨日出去时买的一大堆金疮药隔着铁栏一一放在了牢房中。
她买的数量多,两只袖口中被塞得满满当当。
这会儿全掏出来放在地上,足足摆了一大片。
容时箐瞧见紫烟的动作,正要说不必再费这些心,他这条命留不住,从他进刑部牢狱的那天起,就没想过活着从这里离开。
死亡,才是等待他的宿命。
但话音还未出口,他靠近铁栏挪开目光看向姜映晚时,视线不经意瞥见她颈侧那个若隐若现的暧昧痕迹,容时箐垂于身侧的手掌陡然攥紧。
本就没多少血色的唇角被抿得更加泛白。
脑海中,几乎控制不住的浮现,当初他被人诬陷为二皇子的旧部,她为了救他,逼不得已求到裴砚忱面前,拼尽一切与裴砚忱做交易换他活着离开大牢的一幕。
容时箐心口像是骤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掐攥住。
那昭示着占有欲与独占性的印痕,就像寒光凛凛的锋利刀锋,将整颗心脏剜刺得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眼底尽是晦涩的痛意,几乎灼烫般,迅速从那痕迹上离开,看向铁栏外面色苍白、他两辈子捧在心尖上、发誓要好好守护的女子。
恨意和面对命运无能为力的绝望,让他眼底染出血红,胸膛亦因情绪波动太大涌起干涩的咳意,他攥紧拳,生生忍着喉咙的血腥。
在她出声之前,强逼着自己,第一次对她冷言相对。
“姜姑娘再次过来,是想问上次没问完的问题吗?”
姜映晚正要开口的话音一滞。
不等她出声,就听他冷着声音说:
“无需姜姑娘再问我,那个问题,我还记得,上次时间匆忙,没来得及给你答案,今日我便仔细告诉你。”
“姜映晚,我确实早就知道你父母出事的内因与缘故,并且知晓的时间很早很早,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没有想过告诉你。”
“我确实骗了你,如果没有这次大皇子之案的彻查,这件事,我永远不会跟你说。”
“还有我们这么多年的过往——”
姜映晚目溢惊骇,她甚至来得及反应,就听他冷嘲着接着说:
“——如外界所传,是利用,也是亏欠与弥补,正如他们所说,你父亲是皇商,你是皇商之女,在那场皇子夺嫡的争斗中,你父亲站队的皇子,在夺嫡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助益。”
“所以我才接近你,接近你们姜家。”
牢房中静得鸦雀无声。
紫烟错愕怔愣在原地,手中最后一瓶金疮药没拿稳,“啪”的一声碎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在这阵诡异死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容时箐心底疼得近乎痉挛。
身侧紧攥着的手掌用力到颤抖。
但他面上冷漠不变,抑着眼底深处的痛涩和悲凉,最后看她一眼,便强行迫使自己转过身,不再看她。
避开了她的视线,他脸上强撑着的冷漠刹那间支离破碎,手臂上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绷开,沾在冷湿的衣袖上,无声晕出大片暗红。
他强咽喉中上涌的血气,强行逼迫着自己亲手斩断她对他存有的最后一分情谊。
“我不是你记忆中温润谦和的邻家哥哥,我背靠大皇子,所做的一切皆是有所图谋。”
“姜映晚,你看到的所有都是假的。”
“一起相处的情谊是假。”
“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是假。”
“那些回忆,那些郎情妾意的过往,更是假。”
“所以,你该做的,是恨我,而不是因那些虚假的过往为我开脱,又傻又可笑地救我。”
紫烟慌忙站起身,焦急地看着姜映晚,又无措地转头去看骤然间陌生得几乎变了个人的容时箐。
她下意识出声:“容公子,你在说什么?明明上次小姐来时——”
容时箐调转好面上情绪,缓慢回身,笑着看向姜映晚。
平静至极地一点点碾碎他们的情意。
“上次也是假的。”
紫烟接受不了,“怎么可能,你和小姐——”
“怎么不可能?”容时箐没看紫烟,他目光全在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的姜映晚身上,狠着心,绝情地接着说:
“我以为,按照裴砚忱对她的在意,我会很快,像当初被下狱一样,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哪曾想,她的能力,也不过尔尔。”
“这么久了,虚以委蛇待在裴砚忱身边,连一时半刻都无法将我救出去,那我又何必——”
“——再靠着过去那些虚假的伪装,强逼着自己哄她开心?”
“姜妹妹。”他唤了小时候最喜欢喊姜映晚的称呼,“你自己就没有怀疑过吗?我义父是大皇子的谋士,我怎么可能无辜呢?”
“你早就怀疑,却碍于我是你最后的依赖与相近的人,就一直欺骗着自己不肯相信。”
“宁愿三番两次跑来大牢这种地方,也要向我求证,自小到大的恩情都是真的。”
“可你对我,已经没有了可利用的价值,我又为何,还要像从前那般,数年如一日地哄着你?”
紫烟又惊又怒,眼睛瞬间被气红,盯着与从前截然相反的容时箐,想骂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骂。
姜映晚无力往后退了一步。
难以喘息地看着这个与记忆中全然不同的人。
容时箐亲眼看着她眼底的光芒破碎,明明心疼得窒息,却硬是强逼着自己将最后一句话说完。
“假的就是假的,既然姜妹妹连救我出牢狱都做不到,那我自然不必,再违背着心意哄你。”
“以后莫要再来了,每见你一次……我都要伤神费脑伪装着讨你欢心,太累,也太惹人生厌。”
紫烟忍无可忍,更为自家小姐和姜家愤愤不平,“容时箐!”
姜映晚呼吸止不住地颤着,她抬手按住紫烟,一双眼眸暗红得厉害,但在这个地方,硬是没掉一颗眼泪。
容时箐没看紫烟,他所有的目光都在姜映晚身上,伤己更伤她地扯着苍白的唇角,缓缓收回视线。
“一刻钟的时间过了大半了,姜妹妹可还要接着待在这儿?”
紫烟满眼愤怒,压着担心看向姜映晚。
隔着袖摆,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紫烟清楚,姜映晚按在她手臂上的手一直在抖。
她低低出声,看着姜映晚。
姜映晚对着她摇了摇头,一个字未说,拉着她转身离开了这个布满血腥潮气的地方。
容时箐一点点看着她走远。
眼底越来越红。
在她身形快要在视线中消失时,他抓着铁栏支撑着破絮般的身形,喉中大股的鲜血再也压不住,剧烈咳出。
胸腔中疼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血肉都被撕拽得碎烂,容时箐手掌抖着,草草擦过唇边鲜血,用力按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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