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无岁月

　　怪了，不是说出水芙蓉，洗漱之后应该要比之前白些不是？

　　秋叔岐脑中胡乱想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常吉乃男子，黑些又如何呢？又不是以色侍人的伶人，只要勤奋好学，总有一番作为。

　　“来了，快坐。”秋叔岐热情招待，倒让一旁的随从不知做些什么，他们秋家三爷和曾有这般模样，方才匆匆忙忙回来就让他准备最好的茶叶，见他拿上的茶叶还不满意：“竟没有今年的雨前龙井，当真失礼。”

　　随从目瞪口呆，秋叔岐是个极好伺候的人，虽然出生富贵，但为人平和，极少在平日生活多有苛责，和那些难伺候的人家相比，实在舒服。

　　怎么今日在这里要好茶来了？随从开口问道，秋叔岐笑意不减：“我有贵客。”

　　贵客？随从不解，秋家时有官宦人家登门，从未见过秋叔岐有过这般激动，如今这副模样，莫非是皇族？

　　随从也暗自期待，早早立在院门，等敲门声响起时，只看到了一位面黑的瘦小男子。

　　莫非是太监？可太监不是面白无须么？这小子看着不白啊！

　　还没等随从想明白，秋叔岐已经快步走来，笑道：“常吉！”

　　他兴致冲冲道：“来，尝尝我的茶。”

　　随从连忙让开位置，端来些外来的精致点心。幽栖寺和秋家相比说得上苦寒，秋叔岐再不计较也不可能天天吃素面，秋家每日从山下买新鲜瓜果，另外再带些秋家自己做的素斋，反正饿不着秋叔岐。

　　春晓所做的圆贝虽不错，可对秋家来说，不过一时新鲜。

　　秋叔岐热情，亲自煮水烹茶，春晓的眼睛却盯着面前点心，天天吃素面，她现在看见点好的都控制不住。加上刚刚练完，如今正是饿的生啃胳膊的时候，秋叔岐随从又端上来不少点心，春晓躲都躲不开，她没把脸埋进去已经算她有毅力。

　　秋叔岐看得发笑，却不主动开口让那春晓动用，有点恶劣心思想看看春晓能忍到何时。

　　沸水三滚，秋叔岐洗茶净茶，倒出清亮的茶汤，放至春晓面前：“请。”

　　热茶有什么好喝的，可看着秋叔岐那般郑重热情，春晓哪里会开口拒绝，端起茶水，细细品了一嘴。

　　“嗯，好喝！”她本想说两句有文采的夸赞，却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来了句好喝。

　　秋叔岐听得哈哈一笑，并非是因为春晓夸赞简单，只是觉得她为人真挚，不是伪装之流。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趋炎附势更是简简单单，春晓已经知道秋家身份代表着什么，却依旧处变不惊，倒更让秋叔岐刮目相看。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喜欢就好。”秋叔岐也不说出这茶有多么，珍贵，只笑着又为春晓倒茶。

　　三两杯之后，春晓又出了一层细汗，却浑身舒服，秋叔岐观察她面色，这才将点心向前推了推：“晨起还不曾用膳吧？先吃些垫垫肚子，我已吩咐了人，稍后再用些早饭。

　　不等春晓拒绝，秋叔岐又说一句话：“还没有吃过正经的金陵菜吧？你也正好尝尝。”

　　“秋家的厨子从未出过金陵，倒有好手艺。”

　　春晓本就饿得厉害，吃着点心又不好做饕餮状，如今听了秋叔岐的话自然不会拒绝，此时她不觉得秋叔岐不体谅人，反倒觉得贴心，方才她剧烈运动，若是突然吃东西很容易噎着也对身体不好，倒是喝了些温热的茶水，身体出了残汗，浑身舒畅再来用点心，稍后吃正餐，对身体更好。

　　这是被人重视且用心的对待，春晓只觉春风拂面，而且秋叔岐神色淡淡，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这种人总给人一直活在红尘之外的感觉，偏偏又活在富贵圈中。春晓不自觉放松，慢慢品茶，在秋叔岐的指导下，渐渐也能品出其中三味。

　　等早膳过来时，春晓正好清好肠胃，更能尝出其中鲜美。

　　其实金陵菜并不像别的菜系大鱼大肉，反倒追求清淡之美，只一点反倒和奢靡的金陵相反，春晓尝了尝甜汤，又尝了尝春笋，并没有多少调料味道，纯粹是食材本身鲜美。

　　饿了许久的春晓吃得很香，虽然可惜没有肉，但依旧极为享受。

　　秋叔岐吃惯了这些，本是平常，却在春晓影响下也多用了些，等放下碗筷，见春晓模样又笑：“早膳到底简陋，若你有空，秋家扫榻相迎。”

　　春晓听得一震，秋叔岐竟然能说出邀约，还是诚心诚意，她有些不明白：秋叔岐这等家世，如何会对一个准备从商的穷小子另眼相待呢？

　　她有心想问清楚，却开不了口，山中孤独，有一好友的确不错，何必追问太多呢？

　　有一日便享受一日吧。

　　春晓抱着这种想法，和秋叔岐相处得越发融洽，奈何秋叔岐看不惯她看杂书，非得让春晓和她读书。

　　“我不要，我不读，我不听。”春晓表面拒绝，心中狂喜，却担心秋叔岐是在逗她。

　　秋叔岐爱才，劝了春晓多次，终于将人劝好，带了蒙学的书册，一字一句教导，春晓的字更是让他抓狂，好脾气的秋叔岐直言眼睛疼，让春晓多练练。

　　春晓知道自己故意写的字太夸张，可她就算认真写也没有风骨，倒也下了苦劲练习。秋叔岐看在眼里，嘴上依旧嫌弃春晓的字，却每日都花不少功夫教春晓。

　　夏天一天天过去，春晓还是在晨起练武时才发现武僧已换上长袍御寒，她自己也穿了厚些衣服。

　　山上远比山下更冷些，春晓看着枯黄的树叶，有了些思乡之情，想到了扶柳，想到了彭五郎和钱六娘。

　　秋叔岐和她也差不多，他原本打算只在幽栖寺半个月，如今待了近三个月，秋老夫人不知来了多少家信。

　　不过秋叔岐一直没下山，在幽栖寺的这段时间，他仿佛真的成为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常吉’的师长，也是好友，甚至还称得上半个知己。

　　知己难寻，秋叔岐实在不舍。

　　直到这日，他收到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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