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远行归

　　魏修并未留在东桥街，陪春晓用过午饭后脚步不停前往冀国公府。

　　冀国公府在内城，与东桥街有些距离，极为靠近皇城，一看便是得宠的勋贵人家。事实上冀国公已传了两代，府上子孙也争气，是个风光的大家族。

　　只一点，冀国公魏家子嗣不丰，第一任冀国公年近五十才得一子，正是现任冀国公魏泽，魏泽体弱多病，直到第一任冀国公离世后才渐渐好转，坊间传闻第一任冀国公杀伐太重降下天谴。

　　此事是真是假尚不可知，但冀国公府常年念佛，时不时便要斋戒，纵然如此，府上也不曾多出几个郎君姑娘。

　　现任冀国公魏泽只有一个儿子，正是世子魏旭，而魏旭也只有一个儿子，正是魏修。并非是主母善妒，她们也曾找寻宜男之女，通房丫鬟一个又一个，只可惜没一个孩子降生。

　　此次魏修回京，连有公务在身的魏旭都翘班回了家中，谁料已过午时，魏修竟然还没到家，眼见母亲李氏神色萎靡，身为孝子的魏旭语气不好：“这逆子明明一早便到了东华门，如何现在还未到家？”

　　身旁的妻子秋氏开口：“别急，说不得是有公事耽搁些时间。”魏修大半年没回，她哪里想要夫君抱怨。

　　“有什么公务？”魏旭怪脾气上来：“太子在东宫养病，谁也不见，他能有什么事！”

　　“慎言！”此时开口的正是冀国公魏泽，他极为瘦削，中气也不足，但他一开口，屋里众人再无人说话，就连一旁侍立丫鬟的呼吸都轻了不少。

　　直到外面丫鬟跑来：“郎君回来了！”

　　李氏就要站起来去看，身旁丫鬟赶紧搀扶起她，挪动向前：“阿缚回来了！”阿缚正是魏修的小名，他出生时也身体不好，在开静寺住了大半年，最后由僧人无名赠了一串佛珠，这才好好活了下来。

　　李氏心惊胆战，最后为孙子取了个“阿缚”的小名，意为锁住魂魄，又为“阿福”，有福气。

　　门帘才被掀开，魏修看见祖母李氏身影便跪倒在青石地上：“孙儿不孝，劳祖母惦念。”一下两下三下，嗑得魏修额头发红。

　　李氏向来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此时哪里顾得了礼仪，招呼其他人扶起魏修：“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郎君扶起来！”说着便要亲手去扶。

　　魏修上前接过李氏左臂，伺候着回屋，待到李氏做回位置，又对着祖父魏泽、祖母李氏、父亲魏旭、母亲秋氏磕头行礼。

　　将近一年未见，就连一向内敛的魏泽也冲着魏修招手：“来，让祖父看看。”魏修已年近三十，魏泽说话时却像对个垂髫小儿一般。

　　他看着魏修，不过大半年的功夫，曾经的贵公子魏修如今已向一柄出鞘利剑，气势逼人。

　　“好！”魏泽声音大了些：“福建路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他示意魏修坐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行想来收获不少。”

　　“是，孙儿于福建路……”魏修细细讲述着福建路及江南凶险，隐去春晓未提。

　　身旁的祖母李氏和母亲秋氏听得眼泪落下，迭声辛苦，世子魏旭也咂舌，开口却是批评，说魏修行事大胆……

　　魏修神色变冷，好在有魏泽在，魏旭不敢太放肆，等到丫鬟端来菜肴，这才勉强揭过。

　　事后魏泽少不得将魏旭一段臭骂，偏偏魏旭不认错，他也是为了儿子魏修好，怕他眼中无人……魏泽气得心火上涌，懒得再管他们父子琐事。

　　魏修对魏旭之事已然习惯，魏旭是个极其死板的人，总想让儿子魏修按照计划行事，魏修好他担心魏修骄傲，时时劝诫，魏修不好他忧心，三令五申……魏修骄傲如斯，纵然是父亲他也不屑于听，年纪越大，父子关系越僵硬。

　　母亲秋氏是个温柔的人，对魏修嘘寒问暖，魏修在秋氏面前也多有放松，时不时说些趣事，将秋氏泪水全都哄了回去，这才有空洗漱躺下。

　　魏修累得不轻，回到熟悉的家中却睡不着。他睁开眼看着床上竹青色床帐，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佛家万字符，竟然有些陌生，随即想起他日日和春晓待在一处，内室自然也是女子喜好。

　　春晓不爱繁丽花纹，床帐总是素色，魏修初时还觉单调，后来只顾着身旁人哪里还看得到帐子。

　　春晓睡觉浅也不老实，时不时滚动一下，魏修总要帮她盖好被子，或时不时倒些水喂她。

　　此时没有春晓在身旁，夜里安静无事，按理说要比往日更轻松些，魏修却不习惯。他伸手向旁边，摸不到有些凉的身体，只摸到被暖笼熏得热腾腾的被子。

　　“唉。”魏修叹气，也不知道春晓今日睡得好不好，晚上有没有踢被子。

　　东桥街，春晓拒绝几个丫鬟守夜的举动：“夜里凉，都回屋里睡觉吧，我这不用人伺候。”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直到墨梅站出来：“那娘子好生休息，有事就摇铃铛便是。”

　　春晓看着刚刚被余年装上的小铃铛一笑，随即点点头。这铃铛是余月提议的，说是担心春晓喊人没人听见。

　　小丫头想得还挺多，春晓拉上床帐想起余年余月的事情摇头轻笑。准备入睡时才发现外面烛火没吹，这是冀国公府的规矩，春晓并不喜欢睡觉时有光闪现。

　　“阿嚏！”

　　春晓打了个喷嚏，本想下床吹蜡烛的脚又收了回去，感冒了又得喝苦药，她真是受够了。有光就有光吧，索性蒙住脑袋，正好不用看见绣了百花的床帐，看得她心慌。

　　换了一个新地方，舒服的感觉又要重新调整……好在魏修今天不在，春晓暗自庆幸今晚能睡个好觉。

　　“阿嚏！”即将睡着的春晓又打了个喷嚏，惊醒后嘟囔了一句：“谁在嘀咕我呢？”脑海中自然浮现出魏修面容，她赶紧闭眼装作是自己受寒原因，却不知道冀国公府上除了魏修还有其他人在念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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