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冬夜雪

　　“怎么样？”车门打开，春晓着急向外探出身体，却看不到扶柳，只有一身冷气的魏修。

　　魏修身体还没探进来便听到问话，问得还不是他，自然没什么好心情，春晓也知道自己没遮掩好心绪，待到魏修坐下后，赶紧倒了一杯热茶敬给魏修道：“大人辛苦，请喝茶。”

　　“这还像个样子。”魏修接过茶，评了一句：“茶有些淡了。”

　　又不是不能喝！春晓腹诽道，随即又重新取出茶叶，洗茶倒茶......魏修看着春晓动作不停，脑海中浮现出扶柳言行。

　　扶柳听到魏修催促，站起身来不再犹豫道：“多谢魏大人出手相助，妾刚刚所言太过僭越，还请魏大人原谅。”这便是不需要魏修出手帮忙，其中原因不过是不想放弃这段友谊。

　　“呵。”魏修看着表情恢复淡然的扶柳：“你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

　　听到这样的话，扶柳没有一分变化，似乎早就料到她和春晓难以再见，她缓缓开口道：“妾于青楼苟且偷生，此生只遇到春晓待我于常人一般，纵然难以再见，妾身也不能借此谋利。”

　　“不过无愧于心罢了。”

　　扶柳走后魏修停了半刻才回到马车上，看得出春晓也十分看重扶柳，两人不惧世人眼光的友谊还有点海沽石烂的感觉。

　　春晓从没有将他魏修看得这般重要，魏修心中是有些醋意的，但也为春晓有这样的朋友而开心。据魏修所知，寻常女儿家只有在出嫁前寻得三两玩伴，婚后便忙于后宅不得清闲，而春晓曾为丫鬟，如今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每日在后宅也是无趣，有个朋友自然是好。

　　可惜扶柳身份太低，春晓与扶柳在一处总让魏修有股担忧，她们二人不宜相见。

　　“大人。”一杯茶再次捧至魏修面前，他接过缓缓饮下，见春晓满脸期待，他主动开口道：“扶柳的事情我会解决。”

　　不等春晓开口，魏修放下茶杯继续道：“你不能再和她见面。”

　　春晓闻言一怔，垂下的眼睫微微抖动，似乎在劝自己答应，她声音闷闷道：“我与大人回汴京，路途遥远，自然不会再见到。”

　　这不算一个承诺，魏修颔首并未深究，春晓并不知道在魏修离开时，他已让向东拿着自己的拜帖去往苏州知州张伯啸的府邸，一切都不是问题。

　　从苏州去往汴京自然是坐船，魏修并不算张扬，可他走时还是有不少官员过来送行，春晓已提前上船，此时看着岸边人潮涌动，心中十分不舍，若非魏修缘故，她本该在此终老，可惜命不由人，纵然日后能得自由也不敢回来。她还在人潮中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扶柳会不会来。

　　不远处的酒楼包间内，扶柳看着楼船，能从窗户处看到春晓的背影，她不能前去送行。苏州知州张大人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得知白士诚背后行迹卑劣，少不得对扶柳多有补偿，扶柳并未接下金银，只是求一张干净户帖，张伯啸并未答应，明白扶柳在外难以求生，知道她认字干脆聘用她为府上后院管家，吃喝不愁，还有每月五两银子。

　　对此，扶柳心满意足，张伯啸家中没有长辈没有妻妾没有儿女，就连丫鬟小厮也不过十余人，平日里清闲得很，她只需要让府上好好运转即可，其他的不需要做太多。扶柳准备做个十余年后院管家然后买些田地，收养一两个孩童，老了也有人照顾。

　　今日乃是魏大人和春晓离开之际，扶柳并不愿意触魏大人眉头，她虽没有答应不再见春晓，但如今好歹受了魏大人恩惠，不好当面出现。幸好张大人也来送行，得知扶柳与春晓之事，感叹女子情谊真挚，当即决定带扶柳前去，扶柳借口人多，只在酒楼高处送别。

　　魏修自然见到了张伯啸，两厢问好之后不着痕迹地看周围有没有扶柳，好在那女子识趣不曾出现。张伯啸并未注意，他还在和魏修说话，不远处的骆文桐大步跨来：“魏兄！”

　　张伯啸闻言面露不愉，到底是个君子不忍魏修在两人之间为难，主动将位置让给骆文桐。骆文桐见状毫不客气，带着人便将张伯啸挤在了身后。

　　张伯啸差点没站稳，还是白士诚扶了他一把，张伯啸道谢后又与白士诚拉开距离，这下轮到白士诚摸不着头脑：张大人这几日怎么对他如此疏远？

　　张伯啸也是有苦难言，白士诚此人本事是有，但私德有亏，偏偏这事没法放到台面上讲，如今的官家和东宫都有些许风流韵事，汴京勋贵大多以此为乐，若他因为白士诚与妓女有私便弃之不用，反倒显得小肚鸡肠。尤其是苏州豪富，杨大人好不容易为他筹谋到知州之位，谁料许多人对此不满，白士诚刚被他调来苏州便缓和了他与骆文桐的关系，着实有功。

　　张伯啸难以决定，只好秉持公心，公事上能帮则帮，私下有多远躲多远，而且他府上还有扶柳，这事还得瞒着白士诚！

　　骆文桐与魏修乃是儿时玩伴，两人都是勋贵子，奈何魏修此人太过逆天，文武双全，不到二十便中了探花郎，和他一比，不少勋贵都显得是个草包，都是天之骄子，谁也不想被比下去，骆文桐也与魏修渐行渐远，如今在苏州遇上倒也出来玩过几次，感情有所提升。

　　说了几句闲话，骆文桐突然将话转到别处：“魏兄，裕王殿下曾说你谋略甚好，何时教一下兄弟？”他撞了一下魏修，显得很是熟稔。

　　裕王......魏修笑容依旧：“骆兄客气，不过顺势而为。”

　　船行许久，魏修才从外面走入内室，明明是带着功劳归程，他的神色却未见一份轻松，船上每日充作书房的地方几乎都要点灯至天明。

　　春晓乐得轻松，某天睡得正香时，她突然被魏修喊醒，二话不说便被围了一圈狐裘，魏修像抱孩子般将春晓抱到外面。

　　“下雪了。”魏修轻笑，搂着怀中春晓：“我记得你本是南方人，应该从未见过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你可欢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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