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将她抓住
“慧娘你怎么也被抓来了?明扬呢?”杜若奇怪的问。
“我近来心绪不宁,总是梦魇,打算在寺内小住几日的,明扬回去了,谁知道……”还没说完她就垂下泪来,用袖子不住的擦拭。
杜若在她背上拍了拍,算作安慰。
她目光扫视一圈,发现她们被关的这个房间严严实实,连扇窗户都没有,玉佛塔是青阳寺中一处有名的高层建筑,有十八层,杜如兰的记忆中是有的。
“哭什么哭!省点力气还能活的时间长点!”一个妇人恶声道。
苏慧娘立刻止住了哭声,她似乎很怕,见了杜如兰才稍微心安一些。
“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杜若看向其她人。
那几个妇人都安静的坐着或者躺着,没人搭理她。
“这里会不会有人来?比如送饭什么的?大概什么时候来?”她又问。
还是没人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一个妇人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她裙摆有几处撕裂开了,肌肤苍白,手臂上却是大块青紫红肿,虚弱的靠着墙,喃喃道:“那些僧人……每次来都会将人带走一个……用来泄欲……咱们……咱们……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另一个妇人也默默垂泪,“若是能从这儿跳下去,我就跳下去了……”
“哼!前天不是刚死了一个吗?你们还嫌命长?说不定一会儿就轮到你了!”方才那个冷言冷语的妇人又道。
大家都不说话了,抱着膝盖发呆发愣。
杜若又坐回去,询问了苏慧娘一些事情。
原来他们几人到了青阳寺,苏明扬将苏慧娘送进寺内,同往常一样,捐了香油钱,在寺院内逛了一圈便离开了。苏慧娘则虔诚的烧香拜佛,又进入后殿求签问卦,谁知道被僧人捂住口鼻迷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听了那妇人方才的话,苏慧娘心中更是害怕不已,自小爹娇娘宠的,不曾经受过什么伤害,却忽然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你别哭,哭也没用,指不定什么时候来人,咱们大家想想办法。”杜若又道。
“如兰,咱们怎么办……”苏慧娘抓着她的衣服,杜如兰表现出来的样子让她仿佛杜如兰成了她最后一根稻草。
她明明见识过杜如兰撒泼耍赖的样子的,有次杜氏捡了人家门口草堆上的鸡蛋,别人一边追,她一边跑,还不时的停下来回骂几句,双手插腰,一蹦三尺高,唾沫横飞。
还有一次是蔡婆婆说她贪吃,吃了宋居安的那一份儿饭,蔡婆婆拿着烧火棍追了她半个村子。
人们背地里叫她‘骚狐狸’,是因为打宋家门口过的男人,杜如兰都会搔首弄姿,抛上媚眼,问上不上家里喝碗水,平日里和村里的男人也有拉扯。
大家说杜氏早就瞄上了宋居安,百般勾搭,故意光着身子走到宋居安面前的……
想到宋居安,慧娘眸光暗下来,那样的男子,没人能比得上他。
她暗暗瞧了一眼杜如兰,发现杜如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围着房间走动。
“这里有个小窗,换气用的。”杜若移开旁边的杂物蹲下去道。
亮光也是从这个窗子进来的,木窗一边结结实实的钉在上面,离地板一尺,本来是可开合的,大约时年已久,生了锈,推不开,透过窗棱而入的光线有些刺眼。她趴在窗口看了一眼,发现身处高空之上,与白云相接,青阳寺的一面美景全部落入眼中,倘若此时不是被关起来,这上面倒是个观景的好位置。
慧娘连忙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
杜若一手扶墙,用脚在窗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没踢开。
“如兰,你想从这儿爬出去吗?”慧娘问。
杜若又低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从这儿能爬出去么……她就是踢一脚试试。
那位语气冷硬的妇人又道:“你可知道咱们在玉佛堂的顶层!不是你家土墙,爬出去摔个稀烂也成,说不定惊动下面香客,会有人上来查看一下!那咱们就得救了!”
所有人都望向杜若这边,仿佛黑暗中有了一丝希望。
为避免窗子开了,有人疯起来推人下去,杜若连忙严肃的对大家道:“这个方法不可,你们想,咱们失踪了,也没人怀疑到这帮秃驴头上,可见他们与官府勾结也说不定!再说了,他们将上头的塔门一锁,谁知道人是从哪层掉下去的,不是白死了?”
大家又默然。
“我是回家的路上被人抓到这里来的!”一个妇人忽然道。
“我也是!”
“我也是……都快到家了……”低头哭泣。
“来寺里烧香时我丈夫在附近等我,我走的急,出了寺门刚一到没人的地方就被他们打晕了!”
“青天白日的他们是怎么将咱们弄到寺里又弄到塔上的?”杜若十分疑惑。
她和慧娘,这大白天的,要避人耳目,寺内又有香客,难不成下面挖有地道?然而据她所知,玉佛塔白天也是允许香客进入参观的。
“他们是用水缸抬的,将人装进水缸里运进来。”一个人道,说完她眼神儿又变得恐惧而悲哀,“两天前他们刚折磨死了一个女人,就死在了这儿。”她朝某个地方快速看了一眼,“两个和尚将她的尸体装进水缸里运下去了……”
慧娘打了个寒颤,嘴唇也瞬间白了。
杜若也十分震惊。
这哪里是修佛念经的地方,分明是打着寺庙的幌子行奸淫之事!
本以为是满天神佛,却是地狱无间!
杜若走到被铁链锁住的门口,晃动一阵,转身问道:“我是被一个叫真广的和尚骗了,想对我不轨,今儿乌县令带人来寺里了!不然我……”她想说不然就被得逞了,可是又一想眼下不是还没逃出去么?
几个妇人没太大反应,似乎对乌大疆的到来不抱一点希望。
“这寺里的和尚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妇人神情发狠地道。
“真罗师傅是个好人。”另一个妇人低声道。
杜若看了几人一眼,道:“我对青阳寺知道的不多。”
说话语气不善的那个女人此时开口道:“我也是被真广给……哼!真罗和真广是师兄弟,经常为了主持之位明争暗斗,人们以为净元大师会在两人中选一个做寺内主持,一年前,一个和尚逃难来到寺内,净元大师收他为弟子,起名真奉,起初他狂妄不遵从寺律,可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开始潜心修佛,一心向善,做了许多好事,大家也都很感念他,自从他接管主持之位后,寺内香火比从前更旺盛了,我想……真奉当了主持,真广不服,没了佛心,瞒着真奉和真罗背地里作恶多端!”
杜若感叹:“原以为只有三清山强盗可恨,却没想到寺院里的和尚更可恨!咱们几个失踪,人们还以为是强盗干的!倒是让强盗背了黑锅。”
几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生而无望,杜氏失踪,宋家人应当高兴的很吧?
宋居安瞧不见惹人厌的杜氏,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说不定过不久就张罗着娶新妻。
杜若冷笑一声,抬脚继续朝窗子上踢。
她是个只要抓住一点机会就不肯放弃的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铁钉松动,砰的一声,窗子被她踢开了。
她趴在跟前,悄悄探头出去,慧娘立刻紧张的抓住她的衣裳:“如兰,你小心别掉下去!”
杜若手抓住窗子边缘,低头朝下面看,玉佛塔是木制的,每层都不太高,她低头能看到下一层的窗子,最底下是蚂蚁搬移动的小人,仰头看去,上头还有几层。
那些和尚将人藏在高塔上,即便衙门怀疑青阳寺,派人搜查寺院,也绝不会爬到最上面来搜查。
她缩回头,在房间内环视一周,没看到半根绳子,不知道下面一层窗子能不能推开,她想试一试。
“我需要绳子,我想从这里爬出去,下到下面一层去!”杜若对几个人道。
大家都目光震惊的都看向她。
几个人的视线开始在房间内搜寻。
“身上穿的衣服行不行?”一个人妇人嗫嚅道。
杜若连忙点头。
慧娘也被她的想法震惊到了,连忙阻拦:“如兰,不可,塔这么高,你若掉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反正留在这儿也是死,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我成功了,大家都得救了!”杜若坚定的道。
所有人似乎都因为她的这句话得到了力量和希望,既然找不到绳子,她们就将裙摆撕下来一圈,有人将袖子也撕掉,拿过来绑在一起,绑成一条结实的绳子。
做完了这些,大家都默默地等着天黑的到来。
杜若抻了抻布条,相信它完全可以承受住自己的重量。说实话这阵子她消瘦不少,大约是她成了杜若兰后不好意思抢着吃了。
“如兰,万一……我怕……”慧娘担忧道。
杜若笑道:“别怕,其实我也怕,但万一出去了呢?咱们坐着干等也不会有人来救是不是?”
慧娘听了她的话,眸中又蓄满了泪水。
“如兰,你变了。”她又道。
“人总是会变的。”
“居安哥找不见你一定非常着急。”
杜若将发丝别到耳后,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是啊,我还想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呢!我死了可不成!”可她心里却连着‘呸’了两声。
太阳西斜,房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杜若在窗子口看了看,对几个人道:“就现在吧!离地这么远,下面的人也看不清楚。”
大家相视一眼,拉住了绳子的一端,极力掩饰着心底的激动。
杜若将绳子绑在腰上,慢慢将身子探出去,几个人紧紧抓住绳子慢慢往下放,随着下降,杜若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下面那一层的透气小窗。
她一手抓住旁边的木板,另一只手去拉窗子,没想到小窗竟然被她轻而易举的拉开了。
杜若欣喜万分,双手扒着窗子慢慢爬了进去,将绳子扯了扯,上面的人知道她成功了,便松开了绳子。
这层房内堆着高高低低积满了灰尘的破旧经书,她蹲在那儿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才慢慢走到房门口,悄悄拉开门走出去。
沿着楼梯往下走,杜若心跳如雷,手心都是汗,一是不敢相信自己成功了,二是怕上面有和尚,或者是下楼的过程中碰到和尚。
连着下了五层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她脚步加快,压制住心底纷杂的情绪。
走着走着,她猛地停住,也不知道下到哪一层了,下面有声音传来。她打开旁边的房门闪身进去,趴在小窗上往外看一眼,发现离地面已经很低了,她在佛塔第四层。
外面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香客也已经走光了,那下面说话的应该是和尚,若是这个时辰有人上去发现她不见了,必然会到下面找她。
又过了一会儿,下面说话的声音依然在,杜若深呼吸一口气,沿着楼梯蹑手蹑脚的往下走,等走到三楼,声音更清晰了些,下面有两个和尚在闲谈。
她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大着胆子继续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向下,终于走到了二楼,她站在拐角处,一头的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不能再往下走了。
不知道二楼房间里有没有人,杜若站在房门外,双手抓住锁头悄悄往外拉,透过门缝,她看到房间内的一切处于淡淡的灯光之中,有一个和尚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样紧张的时刻,她居然冷静了。
一个和尚她都对付不了,更何况下面还有俩,她不能冒险。
杜若抹了一把汗,抬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几下,快速转身朝楼上走去。
她躲在上三楼的拐角黑暗处,听到房门二楼房门打开了,“谁啊?”屋里的和尚打了声呵欠问道,见外头没人,他又自言自语的将门关上了。
安静了片刻,杜若像上次一样,如法炮制。
那个和尚走出来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生气道:“谁拿我寻开心呐?”说着,他朝楼下走去。
杜若连忙进入二楼房间,将门关上,推开那扇小窗子一看,离地面大约四米,跳下去有些危险。她把身上带着的那根绳子拿出来绑在窗棱上,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等她抓着绳子准备往下坠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那和尚又回来了。
杜若抓着绳子下滑,很快到了地面,大约是绳子拉的太紧,窗子往外绷着,她一松手,小窗弹回去发出了一声响。
这下要被人发现了!
杜若转身便跑,然而刚跑出不远,就发现有两排和尚朝她这边走来,打头挑着灯笼的和尚似乎是真广。
她立刻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身后那些和尚朝她这个方向快速追来。
杜若拐来拐去,东躲西藏,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心想摆脱掉他们,然而那些和尚熟门熟路,总是寻近路忽然从一旁冒出来,好几次她都差点被抓到,他们离她越来越近。
今晚注定难逃魔掌了。
她看到前面有个人绕过走廊,走到宽阔的院子里,背着手,似乎在闲庭散步,许是借住在寺里的香客。
犹疑了一秒后她朝那人跑去,等跑到他身边,‘救救我!’她用力拉住他的胳膊乞求,然而却发现他竟然是宋居安!
他是专程来这里找她的?看来她失踪以后宋居安没有不管她!
没来由的,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心里充满了感激。
宋居安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对女人也说不上坏。
宋居安见她乍然出现在跟前,也是十分诧异,开口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内心稍稍镇定了点,但身体还是不停地发抖,抓住他衣袖,口中慌不择言:“我被他们关起来了!玉佛塔!他们追过来了!救我!”
宋居安能感受到她身体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眸子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柔弱,似乎……有点让人心疼?
他扬起一只手,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幽暗的目光落在她身后追来的那些和尚身上。
杜若忽地想起平日对宋居安的诸多厌恶,现在几乎被他抱在怀里,膈应的很,连忙松开他的胳膊,与他隔开一些距离。
那些和尚追过来并迅速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宋居安问他们。
“把她抓起来!”真广面容阴狠,一挥袖子大声道。
和尚们立刻上前抓她,杜若连忙躲在宋居安的身后,这时附近纳凉的捕快们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迅速提刀赶过来。
“别过来!”杜若怒斥这些和尚。
“她犯了什么事儿?为何与一个妇人过不去?”宋居安冷声质问。
真广一甩袖子上前,盯着杜若,冷笑三声,对宋居安道:“宋先生,就是这个女人白日在寺内偷盗,后来又在禅房放火!出家人慈悲为怀,没有危及人性命便没有与她为难,不曾报官,谁知道她仍藏身在寺内趁着天黑盗窃,被人撞个正着!我现在着人将她赶出寺去!”
“你胡说!这些全部都是诬陷!你将我骗至后院禅房意图对我不轨,我逃出房间又被你们抓住关了起来!”
她真的不知道这秃驴是怎么义正言辞的说出那些话的!
捕快们听了两人的对话一个个的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了。
“将她抓住!”真广再次下令。
与此同时,杜若眼睁睁的看着宋居安退后个七八步,离她远一些,也指着她大声道:“将她抓住!”
杜若顿时被两个捕快按住。
“宋居安!你!”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宋居安。
宋居安面无表情的望了她一眼,对真广道:“寺院着火之事,我也知晓,盗窃放火杀人,岂能这么便宜她让她好生离开?真广师傅放心,乌大人必定会为青阳寺主持公道,今日晚了,想必乌大人也休息了,先把杜氏关起来!明日再处置!”
“宋居安!你凭什么抓我?我要报官!”杜若愤怒的对宋居安大喊大叫,却不得不被人拖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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