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断舍离


夜已深,整个朱家村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夏虫的鸣叫,和偶尔的几声狗叫。

一辆既没开警灯,也没鸣警笛的白色边三轮悄无声息地开进了朱家村。

警车上坐着陆启贤和钱勇。

破败不堪,还散发着恶臭的朱家。

朱其剑因为许玥的那通电话而心神不宁,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虽然他跟许玥说,不会有问题,可还是怕出问题。

就在前两天,上次被许慧诬陷他犯了流氓罪,法院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整整三个月的管制。

这种刑法好歹还是有一定人身自由的。

朱其剑担心的是,许大山车祸一事如果东窗事发,自己会坐牢~

一直到凌晨两点左右,朱其剑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被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

深更半夜的,村里怎么会来了陌生人?

他迟疑了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也不开灯,摸黑来到窗前,警惕地往外看,月光下,一辆警车稳稳地停在他家大门口。

朱其剑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感觉,回了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地开箱子拿钱,准备跑路。

门外已经响起敲门声,和一个男子威严的声音:“公安入户调查,请立即开门!”

朱其剑装聋作哑。

钱勇和陆启贤一个眼神交流,两人就默契地一个绕到屋后守株待兔。

另一个则从正面出击,一脚踹开了大门,进屋开了灯,展开抓捕。

朱老婆子被踹门声惊醒,不满地问:“谁呀?这是!”

见没有人回答,朱老婆子喊起了朱其剑的名字:“小剑,你去看看是谁三更半夜踹我们家的大门?”

此时的朱其剑只想亡命天涯,这次再被抓,绝对坐牢,他可不想坐牢!

他把从箱子里拿出的钱,往身上一揣,一声不吭,从房间的窗户跳出来,没命地向村后跑去。

只要跑到村后的那片树林,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然而,还没容他跑出一百米,陆启贤就如离弦箭一般冲了过来。

狠狠一脚就把他踹在地上,掏出手铐迅速把他给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朱其剑是吧。”

朱其剑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

“你涉嫌一桩谋杀案,现在跟我们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朱其剑耷拉着脑袋,被陆启贤押解到了屋前。

钱勇故意开了警车的大前灯,把朱其剑的屋前照得雪亮。

那些被狗吠声和两个公安抓捕时发出的动静吵醒,跑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们,见被抓的是朱其剑,全都惊愕不已。

这家伙还在服刑期内,咋又犯法了?

这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爸是劳改犯,他现在也要赴后尘了。

那些有女儿的人家,顿时打消了把女儿许给朱其剑的念头。

朱其剑被押上警车带走了,屋里响起朱老太嘹亮的骂人声,可是没人理会。

村民们八卦地议论了几句,就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现在是下半夜,夜凉如水,正是睡觉的好时光。

陆启贤两个人带着朱其剑,开了三个小时的警车才到达了省公安局。

他们也不忙着审问朱其剑,而是把他扔在审讯室里就没管他了。

朱其剑又怕又渴,如惊弓之鸟似的,一个人待在审讯室里,心里充满了惶恐。

钱勇和陆启贤回集体宿舍补了个觉,一直睡到早上八点,这才精神抖擞地去了审讯室审问朱其剑。

朱其剑自从被扔进审讯室,就没合过眼,此时憔悴不堪,见了两位公安就要水喝。

钱勇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他一口气喝了。

朱其剑一喝完水,陆启贤就立刻对他进行审讯。

起先,朱其剑拒不承认自己涉嫌谋杀许大山,甚至声称,他连许大山出了车祸都不知道。

还说,自从失去了分配资格,他就一直在家老老实实地种田,并且照顾瘫痪在床的奶奶,哪都没去。

尽管陆启贤和钱勇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却一无所获。

朱其剑心里明白,这次的案子性质远不同于上次的流氓案。

虽然两件案子同为刑事案件。

可一件涉及到谋杀,是严重刑事案件。

另一件不过是轻微刑事案件。

如果坦白从宽,不仅把许玥拉下水,自己这个帮凶也要坐牢。

反正公安只是怀疑,又没有真凭实据。

万一公安一直找不到证据,那自己和宝贝玥玥不是能逃出升天了?

即便公安找到了证据,定了他和许玥的罪,凭心而论,那也是罪有应得,没啥损失。

那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审问了整整两个小时,纯属徒劳无功。

陆启贤留钱勇继续审问,不满二十四小时不放人。

他则带着另一个手下找证据。

朱其剑心心念念的宝贝许玥,此刻趁着许慧不在病房里,坐在许大山的病床前哭唧唧。

诉说着许大山出了车祸之后,古秀对他的精心照料。

还说,如果不是自己有心脏病,古秀就不会为了给她筹集做手术的钱,算计姐姐了。

现在古秀因为她而被抓,她很难过。

许玥泪眼婆娑地求许大山把古秀从公安局里把人给捞出来,她不想古秀坐牢。

许大山虽然生古秀的气,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坐牢。

只是他现在还在住院,也使不上劲。

不过即便没住院,他一个乡镇厂长在省城啥也不是,没那个本事捞人。

他也只能吩咐许若尘去公安局打听消息。

许若尘闷闷地点了点头,就想出门,却见古建国黑着脸走了进来。

古建国见许慧不在,问:“许慧呢?”

许慧想到许大山大病初愈,要多补补,特意出去买了鸡汤给许大山喝。

还没进门就听见古建国的问话,冷冰冰地问:“找我有事?”

古建国吞吞吐吐地告诉许慧,昨天下午,公安就传唤他,配合调查买卖许慧录取通知单一案。

今天早上去上班,他就接到领导通知,他买卖大学录取通知书,证据确凿。

局里对他做出开除公职的处分,他还将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古建国希望许慧为了他去求陆家,保他免受法律的制裁,还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许大山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慧慧,既然陆家这么有本事,你就去求陆家把你妈从公安局也捞出来。”

“反正要求陆家,那就把你妈和你舅全都救出来!”

许慧刚要把给许大山买的那一瓦罐鸡汤放在床头柜上,闻言,也就没放下了,依旧提在自己怀里。

她冷冷地看向许大山:“爸在想桃吃呢,居然幻想着我会救古秀和古建国!”

“爸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吗!爸还敢提这种要求!”

许大山嗫嚅着道:“慧慧,母女哪有隔夜仇~”

许慧眼神愈发冰冷:“古秀要毁掉我,爸却还站在妈这边道德绑架我,爸,我和你的情分到此为此,你多保重!”说罢,提着鸡汤转身就走。

古建国急了,在后面喊:“慧慧,我可没想过要算计你。”

“是你妹和你妈想算计你,求到我头上,我推辞不过才卖你的录取通知书的。”

在一旁看戏的许玥见火烧到自己身上,神色有些慌乱:“舅舅,卖姐姐录取通知书的是妈妈,你……你怎么扯到我身上?”

古建国冷冷道:“不是你告诉你妈,有人想从我手里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你妈会找上我?”

许玥涨红了脸争辩道:“舅舅,你别冤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有人想要在你手上买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古建国冷笑了几声:“你不知道?你外公七十大寿那天,我和王坤平谈这事时,你躲在树后偷听当我不知道?”

“你妈想要卖掉你姐的录取通知书就是你怂恿的。”

许玥眼里含着泪,委屈巴拉道:“我……我没有~”

“你没有?你连把珊珊当枪使,诽谤你姐是小三的事都做得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

“我真没有~”许玥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许慧反胃地蹙了蹙眉:“你少装小白莲了。”

“你不仅怂恿古秀卖我的录取通知书,就连把我卖给胡德利换彩礼一事也是你怂恿妈干的,这些我全都知道。”

“你要记住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许慧丝亳不怕这么说,许玥会发现她是重生的。

反正说出去没人信,别人只会当她是疯子。

许玥表情有一瞬的愕然,不是因为她认出许慧是重生的。

她早就知道许慧是重重生的。

她惊讶的是,许慧这番话,分明看出她是重生的。

对上许慧凛冽的目光,许玥咬牙不承认:“我没有!你别冤枉我!妈已经承认,一切都是她一人所为!”

许慧道:“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最清楚。”

“人在做,天在看,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说罢,转身就出了病房。

许大山不配得到她的关心,她想把这一瓦罐鸡汤送给贫困病患。

许慧一出门,许大山就严厉地问许玥:“你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许玥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没有那么做,一切都是妈的主意。”

古建国深恨许玥。

要不是这个帚扫把星怂恿古秀想要卖掉许慧的录取通知书,古秀又怎会找上自己?

自己也就不会丢了工作,还要面临法律的制裁。

他现在能站在许大山的病房里,都是交了保释金的,不然早就关了看守所。

古建国对许大山父子道:“你们不用问,这孩子比毒蛇还要毒,她是不会承认的!”

许大山父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许大山之所以会问许玥,是对她怀着一线渺茫的希望。

希望她承认,并且认错。

可许玥一直甩锅给古秀,让他父子大失所望。

许玥一边哀哀地哭着,一边观察着许氏父子的神情。

见他们对她充满了厌恶,暗暗恨恨地咬了咬牙。

当许慧把鸡汤送给一个患儿,在患儿父母的感激声中准备离开时,看见又黑又胖,人高马大的胡德利气势汹汹地来了。

不用猜,肯定是来找许大山麻烦的。

许慧也就没急着走了,打算等看了好戏再走。

胡德利一闯进许大山的病房,就向许大山索要彩礼钱和借的一万块钱。

许大山哪有钱给他?

央求着等过几天,他出院了,一定向古秀把借的一万块钱要过来,先还给胡德利。

至于五千块的彩礼,容他慢慢还。

胡德利不依,粗门大嗓地在许大山的病房里大吵大闹。

大骂古秀不要脸,骗婚骗财,害他昨天被公安找上门,搞不好要有牢狱之灾。

他要许大山立刻把五千块的彩礼和一万块借款还给他,不然跟他们没完。

古建国本来还想求许慧帮他,可是见胡德利凶神恶煞,十分恐怖,生怕殃及池鱼,赶紧溜了。

最后还是医院的保安扬言要报警,才把胡德利吓跑。

好戏看完了,许慧也离开了,乘火车回了县城,又转乘班车到了桃花镇。

自从许大山转院去了省城的友和医院,将近十天,许家断了炊烟。

许慧一回到家属区,不少街坊就围了上来,打听她爸的情况。

许慧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们。

一个街坊感叹道:“还是你家有钱,两万块钱,你们家轻飘飘地就拿了出来,换作我们,只能等死。”

许慧嗤笑:“有个毛线钱,我爸动手术的钱,大半都是我妈拿我的人生换的。”

众人好奇地问是怎么一回事。

许慧竹筒倒豆子,将古秀和许玥做的那些令人发指的事全都告诉了街坊。

众人啧啧有声。无不鄙夷古秀和许玥的心狠手辣,同时也瞧不起许大山的糊涂。

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许慧就起来了。

梳洗过后,许慧就用四个大蛇皮袋把陆老太太送她的衣服鞋袜全都装起来。

用绳子把袋口扎紧,找出一根扁担,把四个蛇皮袋子用扁担挑起,就出了门。

至于许家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拿。

早起的街坊见了,很是讶异:“慧慧,一大早的,你挑着行礼去哪里?”

许慧笑了笑:“离开这个家,去省城。”

刘大妈正在门口刷牙,闻言,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问:“这么早就去省城?现在才八月底,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哩!”

“你去这么早,住哪里?”

许慧笑了笑:“看能不能住学校宿舍,要是不能住学校宿舍,就租房子住。”

还有一个星期,许大山就要出院了。

出院之后,还得人侍候。

许慧如果走了,古秀又被关了看守所,就没人照顾许大山了。

虽然还有儿子和小女儿,可男孩子哪有女孩子细心?

至于许玥,只能别人伺候她,指望她伺候别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

可大家都没开口劝说许慧留下,照顾她爸。

古秀和许玥绞尽脑汁算计许慧,她爸和许若尘又是拎不清的,她不离开这个家,难道等古秀和许玥算计死她!

大家有些舍不得,抢着帮许慧挑担子,一直把她送客运站,还陪着她等第一班车。

没过一会儿,第一班车来了,许慧刚要上车,就听身后传来刘大妈的声音:“慧慧,等一下!”

众人回头。

刘大妈气喘吁吁地跑来,将几个用手绢包着的鸡蛋递给许慧:“匆匆忙忙煮的,也不知道煮熟了没有,你将就吃吧,生鸡蛋也是可以吃的。”

许慧也没客气,笑着说了谢谢,就接了过来。

众人帮着她把行李送上车,还安顿她坐下,这才离开。

车子启动时,街坊们冲她招手,叮嘱她,一放寒假就回来。

许慧嘴里应着好,心里想的却是,离开了食品厂家属区,即便再回来,也不可能再进许家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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