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满目火光
“那她醒来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江其姝说，“顶多是和之前未恢复神智时差不多罢了。”
江其姝安抚住躁动不安的尹婳，声音轻柔的把她哄到里面的床榻上。
尹婳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对于她的声音似乎并不算排斥。
大概是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吧。
安抚好受惊的尹婳，等她在床榻上闭上眼，睡着，江其姝朝着陈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有什么话，都出去谈。
陈朗抿唇，出去，容隽在后面，等到江其姝走到他身边了，放肆张扬的直接伸手牵住。
皇宫里不能牵，好不容易来了个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能够和她短暂温存的机会。
江其姝甩开他的手，“正经点。”
容隽看她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
出去是陈朗的书房，三个人站在书房，面面相觑。
陈朗真个个人无比的颓废，“她不希望我找皇宫里那人的麻烦，我一度很是不明白，北安侯府上百条人命，怎么就比不上那个人了。”
“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为什么值得她去爱？”
为此，陈朗一度怨恨尹婳。
他其实早就猜到尹婳已经恢复神智了，只是需要确定一下。
而上次尹婳丢尽江其姝窗口的那封信，也确实验证了他的想法。
尹婳在给江其姝的信上格外简单的写着，“我是个罪人，一个早就该下去和姐姐爹爹相见却始终在这世间苟活的罪人，从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脸的那一瞬起，我就知道，其实活着要比死难多了，但我舍不得朗儿，如今他一心陷入魔怔，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我不知他找姑娘来做什么，但请姑娘务必不要妄动，我会想办法送姑娘出去，接下来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
陈朗看到这封不算是信的纸团，心里时即将被淹没的悲恸，他这么些年计划了许多，想着替北安侯府讨回公道，但是这一切，并不被她理解。
陈朗至今不愿意去想，为什么她可以不去在乎北安侯府的数百口人？
天生冷血吗？
江其姝看出他有些扭曲的心里，朝他摇摇头，“你恐怕是误会她了，她不想让你复仇，更有可能是不想让你陷在这段仇恨里无法自拔，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动不动手其实最明显的意义，不过是让他记起当年他犯过的那个错，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些许的代价，而这些，在她眼里固然重要，但是重要不过你。”
相比较于一时的泄气，她更希望你能够顺着民心，百姓拥戴，做一个明君，好的帝王，而不是身上永久留着污点的人。
陈朗眼神闪烁着，对于江其姝的话，他其实并未相信多少，但这样想想，总归是心里好受一点。
“可是北安侯府这么多条人命，若是就这样算了，我怎么对得起那场火里丧生的人。”
陈朗紧紧的盯着江其姝，“哪怕他明天就死了，我今天也要按着他，去北安侯府的祠堂里，挨个磕头。”
江其姝能够理解陈朗的这种心情，也懂尹婳的那种心情，这两个人想的问题其实并不相同。
尹婳觉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痛苦便罢，但陈朗总要好好活着。
而陈朗想的却是，只有血债血偿，那些死去的人才能瞑目。
要说错，其实谁都没有错，难不成要怪尹婳太美？所以让那狗皇上动了占有的心？
还是怪北安侯不该为了皇上一路奋斗，最后权势壮大惹得那狗皇帝忌讳？
错的，只不过是那狗皇帝，错在他贪得无厌的那颗心上，错在他不识忠臣，只知权力。
只是有件事，江其姝却是知道陈朗是真的误会了。
她走近陈朗，轻声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她爱慕皇上？”
陈朗猛地抬头，眼睛赤红，“当初北安侯府尚未出事，她便不顾祖父的阻拦，母亲的哀求，执意要入宫，若不是爱，能是什么？！”
江其姝有些悲哀的看一眼暗室的方向，无言的看向陈朗，“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除了爱，还会是为了什么吗？”
陈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反驳声戛然而止，卡在喉间，眼里充满了质疑，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除了爱慕皇上，执意要入宫，还有一种可能。
无非是她提前知道了皇上的预谋，所以为了阻止皇上的计划，和他做了交易，愿意入宫为妃。
陈朗哑声道：“但那场火灾，为何独独只有她避开了……”
江其姝还没接话，容隽先冷声开了口，“这很难想吗？”
陈朗脊背一瞬间坍塌了，勾着背，缓缓的蹲下去，脑子里回想起当年的那场大火。
起火时他在母后当年的闺阁里睡觉，嗅到烟味时火势已经很大了，他听不见丝毫哀嚎的声音，便哭喊着母后边往前厅跑。
可前厅的火势更大，那里有酒，一瞬间就燃了起来，他冲不进去，也听不见任何的挣扎叫喊声。
满目都是火光。
他以为自己也快要死了，烟雾熏着嗓子让他出不了声，但很快他被一个怀抱抱住，是姨母。
姨母身上披着一个沾满水的披风，打湿了帕子盖在他口鼻上，把他抱出去，他那天记得的，只有姨母把她放下时转身冲向北安侯府的背影和丢下的那句话。
她说，“朗儿，你得好好活着，他不敢动你。”
后来，祖父曾经的忠臣赶来，救出姨母时姨母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面容尽毁，身上的皮肤也尽数毁去。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姨母，恨？或者爱？
姨母醒来后失了神智，他竟然破天荒的松了口气。
他一直以最复杂的心情面对着她，幼年时母后懦弱，刻板，父皇也不怎么关注他，是姨母经常来宫里陪他，带他偷溜出宫看外面的风景，并且告诉他为君当为民的道理。
那些幼年时的所有记忆，都在后来如同毒药一般腐蚀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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