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夜色很冷，被窝里很暖，冷暖对比，千山觉得心中就像是被无数的风给填满了，只是以前习惯这样的感觉，直到岁禾来了，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别的小孩子是有糖吃的，原来别的小孩子都是被夸奖的。
原来别的小孩子......是不用受这么多的苦难的。
其实千山不怕苦难，他习惯了这样子的生活，可是此刻，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就有那么一盏灯塔。
他好想要走到灯塔的身边，大海浮沉，正如他颠簸的人生。
可他却无法确定，这座灯塔，是否为他而明。
岁禾想笑，可是嘴角就好像被一双手给扣住了，她连张嘴都不行，只能眼睛盯着千山，然后发酸。
那些自信和胸有成竹在此刻全然崩塌，岁禾这时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看电影不喜欢剧透——
如果提前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会是悲剧，你只会更加无能为力。
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她甚至不能和千山一同殉情，因为原主还有家人，她不是完整的自己，她还有任务在身。
于是岁禾只能颤抖着自己的手，轻轻拍千山的肩膀，“小千山，先好好的睡一觉吧，别难过，以后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真的吗？”
千山的声音就像是深渊中无助的低喃，给眼前这一片温柔的月色都染上了几分的凉薄。
岁禾说真的。
“我说到做到。”
“好，我相信姐姐。”他说。
-
第二天一早，一切一如往常，仿佛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
这是千山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慈铭过来让他一大早就起床打水，只有暖和的被窝和香香的姐姐。
岁禾昨晚试着用灵气度化他后背的人面，但无济于事。
比起人面疫，这些恶鬼直接和千山的灵魂融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千山甚至算不上是人，他只能算得上是有灵魂和思想的厉鬼容器。
岁禾无能为力，无能为力之后便是愤怒。
她现在就一个念头——杀了观主和慈铭，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今天的天气似乎更加雾蒙蒙的了，昨晚明明月色那么浓，早上起床岁禾竟然看不见太阳，整个天空都好像笼罩在一块面纱之下。
远处的山头都已经被融化在雾气中，奇怪的是，院子里那棵生长的极好桂花树枝的枝头，却一点水雾都没有。
今天慈铭没有送来饭菜，岁禾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小千山刚醒，只露出一个脑袋，便见着岁禾正在收拾东西，他猛地一激灵，一点睡意都没了。
脑子里顿时慌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姐姐，你要走？”
“对呀，你不是要我带你走吗？”
小瓜疑惑，“岁岁，这能离开吗？不是不能离开吗？”
“我知道不能离开。”岁禾回答，“但是总要去试一试，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告诉千山‘你不能离开这’，这就跟你和人家姑娘说，我会娶你的，但是你就是什么行动都没有，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即便知道故事最后的结局是悲剧，岁禾仍然要带着千山一往无前。
她拥有直面悲剧的勇气，也要让千山知道，她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即便离不开这个地方，她也会陪着他到最后一刻。
千山眼睛顿时就亮了，嘴唇抖了抖。
脑子里好像瞬间就被刻下了喜悦两个字，虽然他压根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但千山仍然激动的好像只小仓鼠，手抖了抖，“姐姐，你说的是...是真的？”
“真的。”
这是千山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真的。
以前观主也对他说过真的，慈铭也说过。
在自己问，‘我真的没有名字吗？’‘我吃掉那些厉鬼，真的不会疼吗？’‘我真的不会死吗？’等等等等这些话的时候，他们都说，真的。
明明都是假的。
所以这两个字在千山的心中，就是骗人的谎话。
可是岁禾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比月光还亮还温柔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的相信。
真的，就是真的。
两个人悄咪咪的从侧门离开。
岁禾用重生御剑飞行，再一次带小千山感受了一把什么是‘变戏法’。
姐姐比观主还要厉害！
他大着胆子张开双臂，耳边风在呼啸，那些风好像有了形状，它们把他和姐姐的发丝吹起，又搅动在一起，他看见衣摆被吹得鼓起来，道观渐渐变小了。
千山从未有过这种自由的感觉。
但重生还没飞出去五公里，千山猛地吐了一口血。
刺耳的叫声忽然乱七八糟的传出来——从千山的背后。
巨大的疼痛瞬间压迫着千山的五脏六腑，就像是无数座大山，同时从不同的方向冲他压过来，他甚至叫不出声，那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被疼痛给抽走。
千山身子一软，岁禾一惊，重生晃荡，两人差点倒了下去。
她口中轻呵，带着灵气，“别叫了！”
掌心的灵气慢慢的注入千山的体内。
无济于事。
若把千山身上的情况比喻成一道最难的数学题，那岁禾身上的灵气就是用来写语文的，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千山攥着岁禾衣摆的小手都已经白的发紫了。
他抬起头还强忍着笑，“姐姐，我不想跟你走了。”
“小骗子，你真的不想跟我走了？”岁禾不敢眨眼睛，怕一眨眼睛，风就把她的眼泪给吹下来了。
千山点点头，脆弱的好像马上就要被风带走，“嗯呢，我突然舍不得这里了。”
这样说的话，姐姐会不会心里好受一点？
岁禾一把抱住了他，“那姐姐带你回去，姐姐也不走了。”
“不行！姐姐必须走，观主和慈铭要杀——呃啊！！”
这些人面就像是观主给千山种下的诅咒，除了能让千山变成最大的杀器之外，还能监控千山的一举一动。
那些人面疯狂的吼叫着，连接着千山的每一根神经。
最后人面发出同一种声音，四十八张人面，四十八种声音，但说着同一句话。
“岁禾，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要是真心疼小宝，就拿你的心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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