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策反

京城的这场雪下到五更。

一夜过去，菊香庭满园覆白。

魏婉茹披上厚重的绒毛锦色披风，她的丫鬟冬绿，手捧一大木盒，踏进雪中。

一阵寒风萧瑟而来，魏婉茹吸了吸鼻子，嘀嘀咕咕埋怨起来，“做生意甚麻烦，大冬天还要去送设计稿。都怪这个燕非雨，整日催催催，跟催命符似的。”

冬绿双手抱着装满设计稿的木盒，手指被冻得红彤彤，也跟着抱怨，“可不是嘛，明明香奈尔成衣馆大小姐也有份参与的，到头来，都是魏姨娘你的活了。”

魏婉茹拢了拢披肩，加快脚步，“咱们快去快回吧，这天气，越发冻人了。”

二人坐着马车，一路直奔香奈尔成衣馆。

掌柜曹叔已等候多时，伸长了脖子终于等来魏婉茹。

“魏东家，您可算来了。”曹叔佝偻着瘦弱的身躯，言语中有些急躁。

魏婉茹对冬绿摆了摆手，冬绿上前将设计稿放下。

曹叔迫不及待打开，将设计稿一一铺平在桌面之上，以便于查看。

瞅了须臾，曹叔眉头越蹙越紧。

他婉转道，“魏东家，您这设计确实独特新颖，无人能及。可是您怕是忘记了，现在是冬天，您这设计的衣裙，大多布料偏少，这……会不会不适合在冬天穿？”

经过长时间的头脑风暴，又被燕非雨时刻催促，魏婉茹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些新款式，确实未考虑到季节性的问题。

但是现在，她已经疲于动脑，只想快点交差，先出一批新衣裙就好。

她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调，说道，“曹叔，女儿家的衣裙，你一个大男人怎会懂得。这不是裸露，是性感。再说，女人买衣裙都喜欢囤货，只要衣裙足够惊艳，那些贵女都会掏银子买下来的。”

曹叔无法理解，还想辩驳两句，“魏东家，若说设计，小的确实不懂。但若卖不出去，咱们的银子，就不太够用了。”

魏婉茹有些失去耐心，责备道，“曹叔，你不要总是给我哭穷行不行，你作为掌柜，就得好好想办法，如何让银钱够用。我是雇佣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抱怨的。你再这样蠢笨，就立刻给我滚蛋。”

曹叔被怼的心气不顺，却仍然想把这事做好，他平稳了一下心绪，苦口婆心道，“魏东家，您仔细算一下这笔账，比如您新设计的这款古纹双蝶云型千水裙。”

他伸出手指对着设计图说道，“绣娘月给暂且不算，光是它胸口这一对彩蝶，上面的宝石就有七种颜色。彩色宝石本就稀罕珍贵，还要集齐这么多颗，这价值定然不菲，我们花如此多的银两作为本银，若是卖不出几件，那咱们又会亏损了。”

魏婉茹撇着嘴，对曹叔的话，厌烦至极，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太贵，没钱，亏本。

她有时候真搞不懂这些古人，连投资都不愿多投入，哪里来的回报。

“曹叔，你作为我们奢侈品牌香奈尔成衣馆的首席掌柜，一定要拥有远见，不可短视。”

她摆出一副苦心教导的姿态，“正所谓，高风险才有高回报。你一定记住，我们是走顶级奢侈的路线，所以香奈尔成衣馆的衣物，必须都是顶顶好的东西。一旦咱们品牌效应打出来，就会越来越多的贵人前来购买。那时，自然能赚的盆满钵满了。”

“可是……”曹叔听不太懂魏婉茹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词，但总觉得有问题。

“行了，不要可是了。”

魏婉茹打断曹叔的话，“我是老板，听我的。你赶紧找人去买宝石，做衣裳，银钱的事，交给你全权负责。不要再来打扰我，我要准备第二场模特秀了。”

她说了两句，挥着手赶曹叔闭嘴离开。

曹叔无奈叹了口气，收起桌上的设计稿，默默退下。

待曹叔走后，魏婉茹剜了一眼他的背影，没好气道，“什么都不懂，还不受教。”

那头的曹叔，跨出店门，走在雪地上。

他望望天空，想起自己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好不容易找到的活计，又怕是干不长久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曹掌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呀？”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他身后响起，曹叔向后望去。

曹叔认得她，她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他上次在模特秀上，听到将军夫人喊她茉莉。

“茉莉姑娘好，这么冷的天气，这是去哪里？”

茉莉搓搓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夫人今日放了我一天休沐，我这不想回家看看我娘呢。”

曹叔笑眯眯道，“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茉莉也咧开嘴乐呵道，“托了夫人的福，她每个月都给我休沐几日，我才有空回家尽尽孝。”

曹叔有些羡慕地点点头。

茉莉关切问道，“我见曹叔刚刚在这里叹气，怎的遇到难事了吗？”

说起这事，曹叔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些苦恼道，“我不像茉莉姑娘运道好，遇到明事理的主子。掌柜的活计，不好做呀。”

茉莉不解，“魏姨娘的成衣馆不是火热得很吗？你是掌柜，肯定也跟着沾光啊。”

曹叔连连摆手，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茉莉姑娘有所不知。”

他看了左右没人，凑上前低声道，“那个劳什子成衣馆，亏损百出，我跟魏东家提了几次这样不行，都被呵了回来，还被训斥了几句。”

茉莉替曹叔打抱不平，“曹叔如此忠心耿耿，把问题提出来，主子还不听，枉费了你一片苦心。”

“可不是吗？”曹叔像找到了可以泄洪的水闸子，“茉莉姑娘，你都不知道，这香奈尔成衣馆，就是虚有其表，实际账面上的银两，少得可怜，这哪里能长久得了嘛。”

茉莉放低了声音，“曹叔，这不过是个活计，西家不做，就做东家，我上次听夫人说，将军府的绮罗阁在城西会再开一家分店，还缺一个掌柜，让我也物色一下。到时候，我把曹叔推荐给夫人。”

曹叔一听，赶忙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多谢茉莉姑娘。”

她把手掌放置嘴边，轻声道，“还有曹叔，既然做得不开心，敷衍敷衍便是。管他什么入不敷出，反正你也要拍拍屁股走人。咱们做奴才的，听主子话就好。你说是吧？”

曹叔越听越觉得自己不值，点头道，“茉莉姑娘，言之有理，我便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茉莉拍拍胸脯，“我家夫人很是信任我，包在我身上。”

曹叔顿时一扫阴霾，眉笑眼开，目送茉莉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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