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除夕之夜
除夕夜,玲儿端着三菜一汤,疾步从夜色中进了亮着点点烛火的小轩内,青菀坐在床榻之上,还是那副模样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在了窗外,玲儿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看了看青菀的样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凑近玉瑶的耳边,低声道:“今个是除夕夜,我特地拿了点好东西过来。”她顿了顿,又看了两眼青菀,问道:“这几天来,姑娘总是这幅模样,姑娘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玉瑶接过她手中的木质托盘,冷冷的睨了她一眼,低声道:“没事,我家姑娘好着呢,就不劳烦玲儿姑娘挂心了。”在玉瑶眼中玲儿是个假好心的人,所以从来都不予她好脸色看。
将玲儿打发走了,玉瑶站在餐桌前面,将那三菜一汤简单的摆在了桌子上,并用银簪子试了试毒,见没事,又侧头看了看青菀,脸上硬挤出了一点笑容,道:“今天是除夕夜,公主,玲儿姑娘给咱们送来了好吃的,虽说条件艰苦了些,可除夕夜,还是个让人高兴的日子,咱们得高兴些。”说到最后,玉瑶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看着依旧呆愣的看着窗外的青菀,心疼的无以复加。
青菀似是能够感受到玉瑶的担心,慢慢的转过了头,冲着她微微扬了扬唇角,点了点头,道:“确实,条件虽然苦了些,可咱们还是得高兴,因为咱们还活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了。”说着她慢慢的起身走到了桌子前,拿了把椅子坐下,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脸上的那抹笑容是那样的勉强,可是她还是维持着,一面吃一面还冲着玉瑶点头微笑,以此来显示此刻的快乐,想让她可以放心。
可是那种强颜欢笑的模样,玉瑶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从小跟在她的身旁,青菀高兴或者不高兴,她怎么会不知道!自从来到这新王朝,她便从未见过青菀打从心底的笑过。立在桌子边上,看着她不停的往嘴里巴拉着饭菜,还要那样强颜欢笑着,玉瑶终是忍不住伸手用力的插住了青菀拿着筷子的手,哽咽着说道:“公主,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说出来,说给奴婢听,别总是闷在心里,奴婢……奴婢真的不想再看到公主你再这样下去了!”玉瑶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屈膝跪在了地上,缓缓的流着眼泪,低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继续道:“若是公主活着这样痛苦,那奴婢宁愿跟着公主去了阴曹地府,也不愿见着公主这样受苦。”
青菀嘴里咀嚼着吃食,唇角还是微微上扬,伸手将玉瑶扶了起来,望向她,轻轻一笑,道:“玉瑶,我只是在等待,安心的等待,其实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真的。”
“公主!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些日子以来,你整日整日都睁着眼睛,连夜晚你都是睁眼到天明,再这样下去,机会还未等到,您的身子就扛不住了!公主!我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了,您已经够苦了!”玉瑶已是泣不成声了,她跪在地上整个人趴在了青菀腿间,整个身体抖动的厉害。
青菀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用力的咽下了嘴里最后一点饭菜,浅浅一笑,道:“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等到那个机会,不想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一个个的死人,玉瑶,我怕,我怕一闭上眼睛我便不想再睁开了。我心知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可是这一刻我真的还不想死……”
话音刚落,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伴随着一阵轰鸣,炸开了绚烂的烟花,青菀的视线略略一抬,透过这毫无遮蔽的殿门,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色彩,这新王朝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便会燃放这绚丽的烟花,青菀能够想象的到,在保和殿中,朱玄铭的一大家子是如何的热闹,迎接这全新的一年。而她却在这萧条的冷宫之中听着玉瑶在耳边为自己哭泣,这是何其的讽刺,她本可以不再这里的。
保和殿内,朱玄铭坐在主位之上,满面笑容,看着殿中美艳的舞姬卖力的舞蹈,时不时的拍手叫好。冯太后坐在朱玄铭的右侧,身着枣红色霏缎宫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兴许是保养的极为得宜,半分都看不出她已是近五十岁的年纪。一头青丝梳成松松的飞星逐月髻,插上了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蝠倒挂珠缀,衬得脖颈愈发的修长而优雅,脖颈上挂着纯净的无一丝杂质的琥珀项链,腕上戴着独山透水的碧绿翡翠镯子,看上去极为雍容华贵。
她的视线同样落在那群舞姬的身上,只拿余光淡淡的扫视着这在场众人的表情,后宫的妃嫔自是必说了,各个面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只要仁武帝一叫好,就各个迎合着鼓掌拍手。倒是这些个亲王们,面上的表情多为苦闷,确实先帝才入皇陵没多久,这样喜庆的场合多多少少让有些还是沉浸在那份悲哀之中的人不太适应。
这时候坐在下位之上,身着白色袍子的宁王朱玄毅站了起来,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悲伤,光武帝还在时宁王还未被封王,他是先帝第九个儿子,也是最为亲近的儿子,当初与还是恭亲王的朱玄铭关系甚好,常常会与他在宫外把酒言欢。只是宁王是万万不会想到,平时看起来风流倜傥,潇洒度日的七哥竟然隐藏着这样大一颗野心。宁王在光武帝身边的日子久,因此他清楚光武帝想要传位给谁,当然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使当时的太子并不得人心,可是既然是光武帝亲许的,那么定是有他的道理。
然而光武帝驾崩时,朱玄铭手中的所谓传位的旨意,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既然已经立了太子,又何必再多立一道圣旨。他的视线扫视了一眼在座之人,最后落在了朱玄铭的身上,面上挂着极浅淡的笑容,眼眸中却是难掩的哀痛,道:“臣弟要进皇上一杯,恭祝皇上完成千秋大业。”这话中无不带着细微的讽刺之意,光武帝有十个儿子,现在却只剩下寥寥几个,宁王感到哀痛,一个皇位,却成了弑父杀兄的借口,宁王轻叹,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眼眶中已是泛起了一丝泪光。
宁王是先帝这十个儿子中最没有野心的一个,虽说对政治方面造诣颇深,可是一个君王岂可没有野心,他的心太过平静,所想的事情又太过完美化,这样的人当不了帝王,不够心狠,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极为孝顺的儿子,所以先帝在世时也从不吝啬对他的宠爱,加上宁王的生母死的早,先帝便更是对他宠爱有加。
他的一句话,使得这宴席的氛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朱玄铭面上笑容未减,可是眼眸中却已经少了笑意。深邃的眸子望了宁王满是哀默的脸,浅淡一笑道:“朕瞧着宁王是醉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即是醉了便回吧。”
“臣弟确实醉的不清,连看人都不慎清晰了。”他说着还晃荡了一下身子,一只手撑住了额头,笑道:“罢了罢了,即是醉了臣弟便回去了,皇上万安,臣弟告退。”语落,立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搀住了他的身子,步履蹒跚的出了保和殿,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贤妃的面上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松懈,视线透过那些舞姬看着殿外早已经消失的干净的身影,只那么一刹便打消了自己脑袋中不切实际的想法,面上又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转身进了仁武帝一杯。
如此一段小小的插曲,一下子扫光了朱玄铭所有的兴致,待到冯太后离开之后,没多久,宴会便散场了。除夕夜,皇帝是要和皇后守岁的,其他嫔妃也没的争,老老实实的回了自己的宫殿。贤妃在宴会上多饮了几杯,扶着彩月徒步走回了霁月殿,半道上,贤妃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换了一身衣服,摘掉了发髻上的琐碎之物,披上了一件暗色的锦袍,带着帽子,跟着一名小太监匆匆的向着永宁宫走去。而彩月便穿着贤妃的衣服,在暗道上扶着另一名宫女步履蹒跚的回了霁月殿。
冷宫内的路难走,贤妃几次滑到,好在那小太监反应快,几次都将贤妃扶住,好不容易走到一扇暗红的小门前,贤妃微微喘着气,扶着墙壁站在一边,那小太监站在门边,长三下短三下的敲了敲暗红的小门,只一会功夫,那小门便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长得灵巧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小太监,又看了看他后面低着头的贤妃,侧过身子,将他们引了进来,然后一下跪在了雪地上,低声道:“奴婢见过贤妃娘娘。”
“这种时候不必多礼,快带路,本宫不能在这逗留太久。”
“是,奴婢遵命。”说着那小宫女便迅速的站了起来,熟门熟路的带着贤妃往青菀所居的小轩疾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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