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最后道别

溶月清清淡淡的说着，可这一字一句听在贤贵妃耳朵里却有些刺耳，但她  又不得不承认溶月说的话。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归于平静，红润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眉心微微的蹙着。

溶月说完之后，寝殿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过了好一会，冬儿端着茶水和餐点走了进来，她将茶水放在了矮几之上，身后跟进来的晗之江餐点放在了桌子上。贤贵妃略略回过了神，抬眸看了一眼冬儿，又看了看放在矮几上的茶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了茶盏，浅浅的喝了一口，道：“本宫不是想怪你，本宫也知道这后宫中怀个孩子，会有多少人盯着。本宫只是想要告诉你，稚子无辜，宁可别人负我不可我负他人。”

贤贵妃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慢慢的站了起来，伸手搭在了彩月的手臂上，视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餐点，道：“妹妹用膳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语落，溶月慌忙站了起来，微微欠身，亲自将贤贵妃恭送了出去，等贤贵妃走远了，溶月才慢慢站直了身子，冬儿快步上前扶住了她，见着她脸色微白的模样，心想着一定是刚才贤贵妃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一边将她扶进了殿内，一边道：“娘娘，有些话您别听到心里去，那些不爱听的，您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行了。”

溶月在桌子前坐了下来，侧头看了冬儿一眼，只浅浅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贤贵妃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她沈溶月跟别人一样吗？她并不是来安安分分做一个妃嫔的，如果是，她拼尽全力也要将腹中的骨肉保住，可现在她不是，稚子无辜，她又何尝不心痛呢。

她在位置上愣了一会，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腹，须臾之后，她便松开了紧蹙的眉头，开始用早膳。

淑妃坐在宫殿门口的门槛上，看着空寂的院落怔怔的发呆，她已经换下了身上的华服，头发只素雅的挽着矮几，什么都没有簪。宫中的奴才大多都被发回了人事局，要重新再分配，整个长乐宫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她的脑海中全是过往的一切，嘴巴上的疼痛刺激着她整个身体，晗蕊在殿内收拾东西。

等出来的时候淑妃已经是泣不成声，她在懊悔，她在埋怨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她，让她的一辈子这样的不幸。晗蕊看着淑妃整个破烂不堪的嘴巴，心疼的厉害，她是从小就跟着淑妃的，淑妃平日里待她也不错，很多时候都是拿她当妹妹看待。别看淑妃这些年来做了很多不堪的事情，可晗蕊清楚，她也是身不由己，当初她杀害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害怕，恐惧，晗蕊都看在眼里。

可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就变得麻木不仁。晗蕊蹲下了身子，将手中收拾好的几个包袱放在了一侧，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淑妃的身子，在淑妃的耳边轻声，道：“娘娘，奴婢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奴婢永远都不会背弃你，抛弃你。”

她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纷纷的掉落下来，谁不知道进了冷宫的人，即便能活着，也  活不好。

淑妃回神，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了晗蕊，稍稍动了动唇，便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可她还是忍着疼，一只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手，道：“你别跟着我，去人事局，跟个好的主子，等年纪到了，你就可以出宫，可以自由了。”

晗蕊今年已经二十岁，再过五个年头就可以出宫，恢复自由了，淑妃早就已经想好了，若是有机会她想着给晗蕊许一门好的亲事，给品行皆好的达官贵人做妾室，总归是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若是没有那个机会，那么就等着晗蕊到了年纪，给她一笔银钱，让她出宫去做点小生意，也好养活自己。

所有的一切她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还没等过完五个年头，她就被皇后推出去做了替死鬼。在这冰冷的后宫，只有晗蕊是淑妃最为看重的，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扯了扯唇角，道：“跟着我这样没用的人，真是苦了你了。”

“能够跟着娘娘，是奴婢的福气，娘娘对奴婢那么好，奴婢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才能跟着娘娘。”晗蕊脸上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绝了堤。

就在她们主仆二人抱头痛哭的时候，溶月带着冬儿和小邓子出现在了长乐宫门口，远远望去，便见着大殿门口坐着两人，如此场景是这样的熟悉。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在怡心殿的门口，只是她并没有哭。

她在门口稍稍顿了顿，才由冬儿扶着走了过去，走到淑妃的面前站住了脚步。发髻上的步摇晃动着，发出来的声响，让坐在门栏上哭泣的两个人稍稍止住了哭泣，慢慢的抬头。见着溶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

晗蕊见了慌忙站了起来，冲着溶月福了福，道：“奴婢见过仁容华。”

溶月只侧目瞥了她一眼，就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将视线放在了依旧坐在那里的淑妃，她并没有抬头，也没有起身，只是靠着，门框坐着，视线落在远处，眼眶中的泪水还在不断的滑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溶月见着她的样子，心头不由的软了几分，后宫女子皆是可怜人，没有什么对错是非，她们都是身不由己。溶月松开了搭在冬儿手背上手，慢慢的上前一步，转过身子，坐在了淑妃的身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本宫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一点激动，淑妃的眉头微蹙了一下，眼眸闪动，慢慢的转过了身子，侧头静静的盯着溶月一会之后，才冷冷的笑了起来，嘴角可能扯动的太过用力，凝结住的血块被扯开，鲜血又缓缓的从那裂开的伤口中流了出来，样子十分的慎人。

溶月微微瞠目，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吓到她的，当初她自己的伤口比此时淑妃的嘴，要慎人的多。她伸手用帕子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她嘴角的血迹，道：“姐姐嘴上有伤，笑的时候还是小心些的好。”

她的帕子刚刚摁住了淑妃嘴上的伤口，手腕就被她用力的捏住，一双眸子冷了几分，捏着她手腕的手十分的用力，过了好一会，她才一字一句的，含糊的说道：“所以你是故意的！”

“姐姐，本宫什么都没做，何来故意一说。事到如今，就算本宫相信罪魁祸首不是你，你觉得皇上信吗？还有皇后娘娘，会让你脱罪吗？”溶月的唇角斜斜的往上扬了扬，伸手扯开了她的桎梏，将手中的帕子塞在她的手心中，慢慢的站了起来，背对着她，道：“到了这个时候，姐姐难道还要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吗？皇后娘娘都将姐姐推到了这种地步，难道您的心里，对皇后娘娘就没有半点恨意吗？”

溶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带着一点愤慨，似是在为她鸣不平。可跟着皇后那么多年的淑妃，在后宫中的一些计量，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淑妃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她不顾嘴巴上的伤口，到最后放肆的大笑了起来，然后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溶月的身侧，伸手用力的拉住了她的手臂，瞪着她，道：“是你害我的吧！不……其实你是想借我的手打击皇后的吧！沈溶月，你真够狠的！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此刻的淑妃有些激动，可面对溶月那一副淡然的模样，那一双淡然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看，片刻之后，原本满是愤怒不甘的淑妃，渐渐的松开了手，自嘲了的笑了起来，自语道：“这后宫，比的就是狠！我就是还不够狠！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沈溶月，你够狠，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皇后的位置会被你顶替过来。冯家，总有一天是要落败的！盛极必衰，这个道理，永远都不会变！”

“姐姐的嘴巴都成这样了，还是少说几句吧。”溶月退后了几步，站在了冬儿的身侧。

然而此刻的淑妃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在大殿门口转了一个圈，仰头看着大殿上牌子，又往殿内看了两眼，轻笑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冯家倒，皇后倒，皇上已经对冯家不耐烦了，对皇后也不耐烦了……”她低低的说着，溶月只静静的听着。

“本宫一定会在阴曹地府看着你沈溶月把她冯穆儿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将她五马分尸！……”淑妃咬牙切齿的说着，紧接着又猖狂的大笑了起来，她对皇后的恨几乎已经深入骨髓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便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溶月的面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脸上的那种恨渐渐散去，眼眸中只有一个求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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