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除夕

日子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眨眼已是除夕。

饶是云家最近这段时日发生了不少事情，新年关头，处处也是热闹非凡，下人们行走的步伐都松快了不少。

年节是个极盛大的节日，除夕前几日，云承兆便带着众人祭祀祖先，今年云谨谦不在，二房的长子跟着云承兆一块儿上香、祈年求吉。对此向氏表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面却是颇多怨言的。若是云承兆没有别的儿子也就算了，怎么就直接忽视了彦儿，挑了二房的儿子？

向氏却不知，云承兆对于上次谨彦咬了丫鬟耳朵一事心里面还存着疙瘩。向氏只以为谨彦是顽皮了些，等长大了就好了，她不仅没有安抚被谨彦咬伤了的丫鬟，甚至还责怪她害得自己的谨彦被罚。

至于谨彦，向氏心疼他小小年纪受了惊吓，不停的让人去采买新玩具来哄谨彦开心。谨彦原本还有些害怕会受到惩罚，现在有了向氏的放任和溺爱，往后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今年祭祖，云承兆还带上了云书清。

这个三姑娘，云承兆一向视为耻辱，更不要说往年从没有姑娘踏进宗祠的先例。

云家的宗祠还在京郊，云家先祖的牌位、画像依次排列于正厅，画像前方的供桌上还摆着鸡、鱼、肉三牲，酒水、糕饼、果子以及杯箸，又陈设香花纸烛。香烟袅袅的屋子里，云书清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向画像上面云氏列祖列宗的脸，她虽不信鬼神，不过到底是有些怂的，毕竟她这具身体里的芯子已经被换掉了。

云书清随着众人起身，她看着前面云承兆的背影，即便盛装打扮，依旧掩饰不了他的憔悴和疲累。长子在外，幺女出事，云承兆这些日子觉都睡不安稳，精神又怎么可能会好呢？

祭祀完祖先，便要礼拜天地神灵。云书清就没有跟过去的必要了，不过她大概了解到，祭神是将玉皇、观音、佛祖、财神等神的画像摆在供桌上，让之享用人间香火。整个过程肃穆而整齐，所有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云书清也就没有在旁边观礼的想法了。

除夕前一晚上，下了一整夜的大雪，云书清睡不着，趴在窗前看着冰雕雪砌的天地，渐渐的眼皮子越来越沉，一片晶莹的雪花打着转儿落在了她的鼻尖，云书清悠悠睁开眼睛，关上窗户，躺在温暖的床上进入香甜的梦乡。

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外面是宛如雷鸣的爆竹声，下人们正忙着扫洒庭院，里里外外张贴春联窗花，忙得不亦乐乎。这还是云书清第一回感觉到春节也可以过得这样的热闹隆重，她自幼没有父母，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在她的记忆当中，每当过年时候，别人家中都是说说笑笑、热闹非凡，只有他们家，还如往常一样冷清。

若是兄长在就更好了，也不知江州下雪没有，最好还是不要下为好，两军交战之际，再下雪，打仗必定更加的艰难。

云书清并不担心兄长的安危，谢从琅说过，他会派人保护好云谨谦的，他既然这样说了，云书清便信了。

因晚上还要进宫给贵人们请安，白日里没有多少亲戚好友前来拜年，不过大家都派了下人送来了年礼，如云谨彦这样的小孩子还收到了压岁玩具，

云书清正与冰华、朝露几人剪窗花呢，冰华笑道：“奴婢想到之前咱们公子的一件事儿，大概是四五年前吧，咱们公子与穆王爷一块儿喝酒，咱们公子喝醉了，穆王爷就暗中将咱们公子的名片换成自己的，后来咱们公子酒醒后让小厮去给仲公子送名片，白白的替穆王爷跑腿，自己的名片却没有送到。”

冰华所说的，是新春百年的习俗，众人到处百年，忙得抽不开身，便会派人拿着自己的名片去拜年。

这还是云书清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顿觉十分有趣。原以为谢从琅是个光风霁月的公子，没想到也有这么贪玩的一面，那么是什么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无欲无求的人。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云书清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冰华见自家小姐沉默了，还以为她是突然不开心了，便问姑娘是怎么回事。

云书清说道：“没什么，只是听你那么一说，想起了远在江州的兄长，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不用担心，奴婢听外面说，荀漠已经伏诛，现在只剩下清理其手下的余孽，估计不等入夏，大公子就能班师回朝了。”

云书清淡淡笑着，到底提不起兴致，便怏怏的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丫鬟剪窗花。

朝露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剪出了个麒麟滚绣球的窗花，冰华见了不服气，想要剪一个更精致的图案，谁知她的手不如朝露巧，再加上心境不稳，被她剪坏了好几张红纸。

云书清看了忍俊不禁，连连摇头，坐得久了，云书清便起身去窗边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个崭新的红木盒子静静的摆在窗子上。

这是哪个粗心的丫头遗忘在这儿的？随即云书清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红木盒子外面贴着版画，云书清打开来一看，里面摆着年糕、米花、粽子、沙糕、粉利等吃食，合计八样，这叫做八大件。

虽然这份年礼没有署名，不过云书清也能够猜得到这是谁送来的。

指尖轻轻摩挲着食盒的边缘，云书清让冰华也找来一个盒子，将自己剪的窗花放了进去，又让寒月送去了穆王爷。

谢从琅收到云书清差人送来的东西的时候，正坐在院子里听着斩岳汇报事情。往年的冬天，他的腿上总是覆盖着厚厚的毛毯，这是因为他体内带了血毒，再加上腿上血液不流通，浑身容易发冷，然而现在，他身上的血毒已经清除干净，即便不用盖毛毯，手里不用捧着汤婆子，身上也不会觉得寒冷。

关于小王爷的旧疾是如何被医好的，斩岳听成玉说起过，对于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云三姑娘，斩岳心中充满着感激，只恨不得冲过去给云三姑娘磕几个头。

谢从琅接过寒月递过来的盒子，里面的窗花薄如蝉翼，谢从琅捏起来时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撕碎了。

云书清剪的是喜鹊登枝、金鱼闹莲、鲤鱼跃龙门等简单的图案，再复杂的她却是剪不出来了。

谢从琅让斩岳给寒月赏，待寒月走了以后，谢从琅亲自将剪纸贴在了自己屋里面的窗户上，他虽然看不见，但是总感觉那个有些清冷的姑娘就陪伴在自己身边。

中午，云家众人坐在一起吃了份团圆饭，连日不见的老夫人也出现在了桌子上。

她整个人又变得苍老了许多，走路颤颤巍巍的，身边各有一个丫鬟扶着走了过来。老夫人在上座坐下，她左右两边依次坐着两个儿子，然后按顺序便是云承兆与云承祥的妻儿。

老夫人面如槁木，云书清还记得她刚穿越过来时见到的老夫人还是一副气派严厉的模样，短短数月，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萎靡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会厉声指责她的老祖宗了。只是老夫人依旧不喜她，眼中全是恶毒的精光。若说从前的老夫人还能掩饰一二，现在老夫人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对云书清的怨恨。

云书清却没有被老夫人所慑，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有什么可怕的呢？

从前的杨氏对老夫人是恭恭敬敬的，现在也冷淡了许多，随着众人给老夫人磕了头，便没有再走过去了。向氏是主母，身上自有一堆事情等着去做，几个孙女儿孙子也都害怕老夫人这副模样，放眼望过去，她身边竟只有畏手畏脚的丫鬟们，说不出的讽刺。

老夫人只是略坐了坐，稍微动了下筷子，就回去休息了。

云承兆没有挽留，一来老夫人精神实在不好了，二来，经过老夫人上次伙同云素琴算计自己女儿一事，云承兆到底怨上了老夫人，母子之间已经生了嫌隙，两人在一处总是有些尴尬的。

没了老夫人，场面上的气氛热烈了许多，云谨彦年纪小，是活泼爱闹的年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吵着要去外面放烟花。

因为吃完午饭要进宫，众人便没有多吃，万一在皇宫里面想要出恭，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隆重打扮了一番，向氏检查了一下几位姑娘的穿着打扮，待看见云书清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蠢笨丑陋，如今身着茜红色撒花千褶百迭裙，腰间系着绸带，配以绶环和珠玉，彩绣辉煌，瑰艳秀逸，竟是把云书妍也给比了下去。

这些时日，云书清一直跟着长公主赐给她的嬷嬷学习规矩，她的规矩礼仪竟不像几日之内习成的，骨子里带着天然的贵气，让向氏想起了早已经遗忘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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