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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疗伤


冷……

云书清仿佛身处冰窖中,不,此时的环境比冰窖还要可怕。

她本来是会游泳的,然而在凛冽的冰湖中,她的躯体已然僵冷,脑袋里一片麻木,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大概要死了吧。

生活在云家真的好累啊,身边有那么多想要害她的人,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面对那些人了。

不,她不甘心!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倘若她死了,留她哥哥一个人,还不被云家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去?

她要活着!

云书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腿部发力,奋力往上游。

水中,她看到熟悉的容颜。

谢从琅。

成玉没有将他带走吗?

云书清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身边。

云书清拍了拍他的脸,他双目紧闭,看上去毫无生气。

她什么都不敢想,只拉着他拼命往上游。

一定不要有事啊,小王爷!她心里面念道。

身边的冰块浮浮沉沉,冰块随着湖水飘动,打在云书清的身上,然而她都被冻僵了,完全没有知觉。

云书清将谢从琅连拉带拖的搬到一块稍微大点的浮冰上。

“小王爷,小王爷,”她晃着他的身体,“谢从琅,你不要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她唤他的名字,恐惧让她失去了冷静,忘记了,他即便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手掌心忽然变红,她一怔,然后看到谢从琅胸口的衣服被血染红,她扒开他的衣服,只见他胸前缠着绷带,想来他身上有新伤,刚刚她拉扯他的动作太大,让他的伤口撕裂了。

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云书清身体抖个不停。

谢从琅的呼吸越来越弱,云书清赶忙将他身体托起,扶着他的背,让他脸朝下,将嘴中的水吐出来。

然而行动间,也只让谢从琅胸前的血流得更多。

她锁着他的眉眼,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谢从琅死在眼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头伏低,唇贴上他的。她的额头与他相贴,她的肌肤与他相贴,然而云书清此时此刻却没有那些心思遐想。

云书清缓缓渡气给他,然后听他没有吸气声,她又深吸了口气,给他吹气……

谢从琅,你倒是能自己呼吸啊!

她急得快要抓狂了。

如此几回过去,她都快要放弃希望了,然后见到谢从琅胸脯开始起伏,虽然动作很微弱。云书清喜极而泣,泪水夺眶而出。

成玉在水中找寻谢从琅无果,他原本都快绝望了,浮上来换气,然后见到衣衫湿透了的云家小姑娘正抱着他家主子,小姑娘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了。

“成玉。”云书清见到浮上来的成玉,连忙喊他:“你快来,他伤口流血了,你快把他背上岸!”

成玉擦了一下脸上的水,从云书清怀中将谢从琅接过。

“你动作轻一点儿,不要弄疼他。”

“我先把主子背上岸,等会儿再来找你。”

“不用了,先救他要紧,我自己会凫水。”云书清忙说道。

看着成玉将谢从琅救走,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觉得从五脏六腑冒出一股寒气,这寒气缠绕着她的四肢,让她再也动弹不得。意识开始模糊,她大概,真的要魂丧于此了吧。

也好,好歹死之前将谢从琅救出来了,这笔买卖不亏。

云书清伏在浮冰上,明明感觉自己是清醒着的,但是连根手指都不想动。

就这样沉睡吧,梦里面,她要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家乡,那里,有着淙淙的流水,长长的街巷,炉子上正熬着中药,砂锅咕噜噜响着,中药的味道可以弥漫整条巷子。

……

云书清醒来的时候,正在轿子里。

湿衣服仍然穿在身上,黏着肌肤,难受得紧。

谢从琅坐在她身边,依旧是双目紧闭,胸前被人随意包扎,总算不在往外渗血。

马车正在行驶,她往外看去,驾着马车的,是成玉。

“这是去王府吗?”云书清问他。

“是,王爷身上的伤等不得了,我要尽快带王爷回王府。时间紧迫,等到了王府,我再安排人送姑娘回去。”

云书清叹了一下谢从琅的脉搏,还好,仍有脉搏。

马车颠簸,她扶着谢从琅,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让他能舒服一些。

终于到了穆王府,成玉直接下来,将马车丢给看门的侍卫,将谢从琅抱了进去。

云书清连忙跟着进去,“我会医术,我可以救王爷。”她动作麻利的替成玉开门,撩开床幔。

看得出穆王府的规矩很好,下人们虽然都很着急,但是动作都有条不紊。

“取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来给王爷换上,你过来给王爷把头发擦干了,动作轻一点,你去准备针线、干净的纱布、火器。”云书清直接吩咐穆王府的下人。

下人们首先去看成玉的表情,见成玉点头,便按照云书清的吩咐出去置办了。

云书清剪开谢从琅胸口的绷带,他的伤口又被撕裂,鲜血流了出来。

她连忙用纱布按住,见谢从琅的伤口已经被冰水泡得发白。

堂堂一个王爷,为什么会受这种重的伤?

来不及多想,云书清用小刀剜去伤口周边的腐肉。

“云姑娘,您动作轻点儿。”成玉看着都替王爷觉得肉疼。

云书清下手狠而准,然后心中并不像表面那样淡定。

谢从琅额头和鼻尖沁出汗珠,应当是疼的。

云书清怕他挣扎,让成玉按住他的双臂,待腐肉清理干净,在伤口处敷上止血的药粉。

她放下刀,取过针线,将针在火苗上燎一下,“我要给他缝合伤口,你按好他,别让他乱动再挣开伤口。”

云书清有按照现代医疗给自己做了一套缝针,不过没有带过来,现在只能用普通的针线了。

她虽然女红不行,不过给伤者缝合伤口这种事却很熟练,她俯身,仔细的替他缝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久到云书清的脖子都酸痛了,这才将伤口全部缝上。

云书清将他胸前的血渍擦干净,他虽然久坐轮椅,但是身上居然精瘦没有赘肉,身上有很多伤疤,刀伤箭伤都有。

“这些,是他在战场上留下的?”云书清问成玉。

成玉点头默认。

云书清沉默半晌,说道:“我等会儿开两个方子,你让人去抓药,其中一个方子,需要新鲜的药草,研磨成草药汁,每日两次,敷在伤口,只要养上一个月,他的伤就能好。另一道方子,去抓药回来煎,每日早中晚饮下,给他治宿疾。”

面前的姑娘年纪轻轻,但是说话做事都很稳重,教成玉不得不相信她。

“姑娘居然发现我们王爷有宿疾?”

云书清说道:“嗯,他之前中过毒,余毒未清,导致体内有淤血,死血不清,新血不生,所以他现今才会受寒湿之邪,身体才会那么冷。我先给他开药调理身体。等他醒来身体好转了,我再给他施针,引导体内的淤血流出来。”

之前在芙蓉园,穆王递给她一朵芙蓉,她就感觉他指尖过于冰凉,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想来,一个大男人,手怎么可能会那么冷呢?

成玉眼睛一亮,“我们主子的血毒真的可以治愈?”

“当然可以,”云书清替谢从琅整理好衣服,“不过目前最要紧,是他能不能熬过今晚,他今晚肯定会发热,如果能平安度过此夜,就算安全了。”

成玉忧心忡忡,却也知道云姑娘尽力了。

“云姑娘,你还穿着湿衣服,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沐浴。”成玉这才注意到云书清还没换衣服,她的头发都已经结冰了。

云书清点头,她现在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过还是放心不下谢从琅,“你让人在房间里生火,屋子里一定要保持暖和,给王爷盖上薄毯,不要压着伤口。”

她怕兄长担心她,又说道:“你让人传话给我哥哥,让他不要担心我。”又想到什么,“除了我哥哥,我的行踪不要告诉给任何人。”

云书清靠在浴桶里,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但是又惦记着谢从琅,匆匆擦拭身体,换上王府准备的衣裳,就去守着谢从琅。

之前泡在冰水中,身体被冻僵没有知觉,现在才发现,浑身上下又疼又涨,她皮肤白皙,身上有不少淤青,看起来甚是骇人。

云书清自己喝了一大碗药,身体好歹暖和了不少。

“云姑娘先去休息吧,我守着主子就好。”

“他是我的病人,自然我来看护最好。”云书清坚持道。

她坐在床榻边,眼皮子架不住了,脑袋昏昏涨涨,靠着床柱睡了过去。

后半夜,她仿佛听到有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云书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摸谢从琅的额头。

烫得吓人!

云书清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谢从琅脉象浮紧,口干唇裂,面色红赤。

现在也不好判断,他这到底是受了寒气引起的发热,还是伤口感染带来的发热。

不了解发热的原因,没法给他退烧。

云书清握住谢从琅的手,他应该很难受吧,长如羽翼的睫毛不停的颤动。

谢从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心里面默念。

好不容易从冰湖中把他捞出来,他怎么能轻易的死掉呢?

云书清用湿帕子给他一遍一遍的擦拭身体,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最终落到他的胸口,打湿了他的衣服。

这一夜过得无比的漫长。

成玉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给云姑娘打水,递帕子。

主子,一定要醒过来啊,不要让云姑娘伤心。

月光下的泷河,湖面上飘浮着碎冰、灯笼、桌椅残骸,甚至……人的尸体……

人们在岸边呼天抢地,每从湖里面捞上来一个人,就呼啦啦围过去看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云谨谦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走在河岸,他,把妹妹丢了。

一盏小鹿冰灯在湖中浮浮沉沉,小鹿冰灯肚子里的蜡烛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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