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采礼
“我刚得知被赐婚时，同样感到震惊，但是等我冷静下来，发现对象是穆王，便觉得结果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云书清抬头，看着抽出嫩芽的枝条，她的目光安宁，如湖水一般平静无波，对于自己的未来，因为得到了谢从琅的承诺，再无半点迷惘。
赵怀龄与她并肩而立，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深深施了一礼，“我原是以为王爷身体有疾，云姑娘嫁过去会受委屈，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云姑娘，不管往后某身在何处，都会祝福您与小王爷。”
云书清看着赵怀龄远去的背影，她相信赵怀龄提出想要娶她，绝非一时脑热，而是真的想要帮她。赵怀龄虽然未经世事，人稍显稚嫩些，不过云书清知道，假以时日少年一定会成长为国家的栋梁。对于这段恩情，云书清无以为报，也只能在心里面祝福赵怀龄春闱时能高中。
谢从琅与云书清的婚事跳过了纳吉纳征，直接由钦天监算了几个好日子。谢从琅亲自带着礼物来提亲。
虽说礼节中越过了纳采，谢从琅却一点儿没有轻率。一对活灵活现的大雁用大红布条绑着打头阵，后面是羊、清酒、粳米、稷米、胶、漆、长命缕、嘉禾、香草等常用的采礼，再后面的一个个大箱子里装着的是金银玉石、绫罗绸缎、奇珍赏玩。
一个又一个的箱奁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被抬进了云府，成玉捧着长长的采礼单子朗诵得格外大声。
从今往后他可就有女主人了！成玉觉得自己的腰板更硬了，以后主子再想罚他月钱，他就去跟云姑娘，哦不，是王妃求情。
云书清着一件粉杏色的上襦，下系一条浅紫色的十二幅湘裙，外罩绣着兰草纹样的大袖衫。早上冰华给她穿衣服的时候，眼睛一直不能离开云书清。实在是这身衣服太能勾勒出云书清身体的线条，盈盈一握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纵是个女子，也被三姑娘迷得七荤八素。
真可惜，小王爷可不见，往后只能她们这些丫鬟们欣赏姑娘的美了。
许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云书清整个人身上焕发出和从前不一样的气质，具体哪里变了，大家也说不上来，似乎是一种千帆过尽后的从容安宁。
众人看了看容姿秀丽的云三姑娘，又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小王爷，都替云姑娘感到可惜，多么漂亮的小娘子，居然就嫁给了这么一个废人。
云书清倒是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悲戚或是抗拒，她在等，等她命中的那人朝她走来。
她既然选择了他，那么便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
众人都在瞧热闹，或许会为云三姑娘感到惋惜，或许为小王爷终于娶了妻感到高兴，但是毕竟不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眼前这些热闹的景象只不过是为他们茶余饭后添几分谈资罢了，与今日发生的事情切身相关的，是云家。
自打知道了云书清即将成为王妃，云家上下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云承兆原本悔悟过来，冷落了长女整整十六年，刚想好好弥补她，修复父女之间本就荡然无存的亲情，谁知就得到了长女被赐婚的消息，险些经不住打击。当清醒过来，得知女儿嫁人一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且长女所嫁的对象，还是那样一个残废，云承兆对长女的愧意更深了。
也不知穆王双腿废了，双眼瞎了，会不会跟着移了性情，万一虐待他的女儿该怎么办？那可是皇家，他纵是想为女儿讨公道，恐怕也没机会了。
云承兆背地里筹得头发又白了几根。
他已经决定，待给女儿添妆时，往女儿的妆奁中多塞点银钱，起码在物质上不能亏待了女儿。
与云承兆不同的是，向氏则是害怕，万一云书清以后得了权势，回头来报复她，她该怎么应对？为此向氏愁得几天没睡好觉，这才年初五，又火急火燎的进了宫找惠妃拿主意。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惠妃嗤笑，“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值当你紧张成那样？她那样低微的身份，嫁进了皇室，又没有底气，以后少不得要娘家来撑腰，讨好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得了势报复你们？”
向氏讷讷，原本她与姐姐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姐妹情分就已经生疏了。如今姐姐都不肯帮她，她又该投靠谁？
惠妃对向氏没有好态度，是因为宫宴那晚，原本贵妃娘娘是想借机陷害贤妃的侄子的，结果贤妃的侄子没害成，却被贤妃洞察了杜贵妃的阴谋。
贤妃这个人，看似温婉贤淑，不过心机手段一点儿不少，这不，这几日坊间就悄悄流传出了宣平侯世子与三个朋友一同狎玩娼妓的事情。
这还是正月里，宣平侯夫人就被杜贵妃召进了宫狠狠训斥了一通。
杜贵妃不如意了，想到这件事是受到了惠妃的牵累，对惠妃也就产生了不满。若不是看在惠妃跟着她多年的情分上，恐怕惠妃也要被穿小鞋了。
向氏求助无门，只能回到云家。因此当向氏看到那么多采礼时，都快急红了眼。
云书妍眼睛也是红红的，她双目无神，精神也是不佳。
一家子里已经出了一个王妃，也就不会再有第二个姑娘嫁进皇室了，她是在为自己感到伤心，她的青云梦，碎了。
不明所以的外人不知道四姑娘这是为什么而伤心，还在感慨，瞧四姑娘与三姑娘真是姐妹情深，姐姐要出嫁了，妹妹伤心成这样。
杨氏却是嗤之以鼻，那四姑娘打小起就会装模作样的，真要演起戏来，谁也不是对手。
四姑娘与六姑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亲妹妹尚且坏到了骨子里，姐姐又岂会是一个好人？
杨氏嘲讽完云书妍，又担忧的看向云书清。也不知三姑娘未来会怎样，不过据她这段时日的观察，三姑娘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往后的日子也一定能过得很好吧。
此时的寿熹堂已是暮气沉沉，老夫人躺在床上，只有在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偶尔转动时，才像个活人。
当老夫人得知三姑娘被许给了一个靠着轮椅步行的瞎子时，老夫人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个祖母，甚至还咧着嘴直乐。
伺候老夫人的丫鬟们都不免觉得身体发寒。
棠溪小筑被塞了个满满当当，还是又辟了一个小院子，才装下了谢从琅带来的礼物。
云书清与谢从琅来到了两人初遇的芙蓉园。
婚期已经定下了。
钦天监算出的几个好日子，最近的就在七月份，距今不过五个月的光景。云书清看了几个日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近的这个日子。
并非她恨嫁，而是自从得知向氏的阴谋后，云家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这些害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想见到。云书清早已将日常起居的物品搬去了卫府，住在卫家，也比住在自己家中自在。
“云姑娘，你不必这样着急。”谢从琅悠悠的说道。
云书清瞥了他一眼，“那就改日子，我觉得明年年底这个日子很不错，不如改成这个？”
谢从琅：“……”他原本不过是调侃云姑娘一句，这莫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要到明年年底，慢慢算就是整整一年的光景，他得等多着急啊。再者，迟则生变，其间再发生些世故，他与云姑娘的婚事可不要再生波澜才好。听说云姑娘的祖母身体有些不好了，万一在这期间云老夫人一个不争气先走了，云三姑娘还得先守三年的孝。
虽说他不是等不起，不过他不想等。
云三姑娘，还是尽早娶回家为好。
云书清笑着看他的表情，什么叫自酿苦果，这就是。
正取笑他呢，谢从琅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牵云姑娘的手，简直不要太高兴。
云书清耳根子微热，却没有挣开，只是轻轻说了一句：“登徒子。”
谢从琅笑道：“登徒子又如何？这不是终于抱得美人归了么？”
云书清抿了抿唇，原本已经打算将对谢从琅的触动和喜欢深埋在心底，现在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那份悸动，仿佛破土而出的幼芽，一点点，一丝丝，让她的整颗心都跟着在颤动。
不知怎地，云书清忽然想要掩面而逃。从前的自己面对谢从琅，能很好的伪装自己对他的喜欢，自己到底怎么了？
谢从琅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人有些紧张，他轻声说道：“云姑娘，把你的心交给我，我必不会让你受伤。”
声音虽轻，却似有千钧重量。
云书清自然是信他的，若是不信他，又岂会答应嫁他？
其实云书清真要不想嫁给谢从琅，也是有法子脱身的。
她自信自己的医术，完全可以在答应下这门婚事之后，以假死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众人面前。这样不仅不会连累云家，也会保全了小王爷的颜面。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他，她选择与他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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