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风雪

雪不停的在下，蔚风与成玉二人还骑着马，肩头落满了雪粒子。

朝露抿着唇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找出了一件披风，丢给了成玉，然后就抛下了轿帘。

一旁的蔚风：“？”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蔚风选择钻进马车，他才不要与成玉一样，为了让小姑娘多注意他一会儿，傻乎乎的顶着寒风骑马。

云书清原本窝在谢从琅的怀中看着医术，马车有些颠簸，她眼睛有些酸胀，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书。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暗沉了下来。

云书清挑开轿帘一角，见到外面快被冻成冰棍的成玉，戳了戳谢从琅，“你的手下怎么卖惨的方式都和你如出一辙？”

谢从琅一言不语，好半天才委屈的开口：“他学我也学不到我的精髓。”

云书清瞥了他一眼，要脸不？

雪天路滑，马车行驶得很慢，直到中午，才在一座庄园门口停下。

此处是卫氏留下来的一个庄子，云书清与谢从琅当初计划离开京城时，就准备到庄子上小住两日。

庄子占地很大，云书清不由感叹，哪怕她与谢从琅这厮婚姻破裂和离了，她也是个小富婆。

冰华叩响门，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双鬓斑白的老者探出头来，见门口停了好几驾马车，登时吓了一大跳，“你们是什么人？”

冰华笑眯眯的说道：“老伯，您不用担心，我们是从京城过来的，我们是云家的人。”

云家？老者先是不解的眨眼，然后从久远到已经落灰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什么，“你们……你们……”他嗫嚅道，双唇不停的颤抖。

云书清从车厢内走下来，看着老者脸上如沟壑一般的皱纹，说道：“我是云府三姑娘，我的母亲，是这庄子的主人。”

老者望着面前年轻的小姑娘，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他替姑娘守了十八年的庄子，如今终于将小主人给盼来了。

老者抹了把眼泪，说道：“这一路上风雪交加，路不好走吧？您快上轿子，快进来。”

云书清原本以为，这庄子已经无人问津近二十载，一定会荒废了，或者下人们干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还在想该怎样面对庄子上的下人呢，谁知，每个人看着她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尊重。

云书清知道，他们的这份感情，全部来自于她的母亲。

她从未见过面的卫氏。

云书清离京之前，与乔氏告别，乔氏对她说过，这座庄子上的管事原本是一个官家的管事，那户人家的主人犯了事，上下三族被判斩首，是卫老先生向陛下求情，宽恕这户人家，陛下才改判他们流放。后来这管事的感念卫老先生的恩情，代替先主伺候卫老先生，报答他的恩情。

至于他的先主人犯了什么过错，乔氏语焉不详的说：“陛下瞧上了一幅前朝大家的画，委托那个官员去找。也是那官员得罪了人，他的死对头抢先一步买下了那副画，还找人仿造了赝品，官员便将那赝品奉给了陛下。陛下原本带着大臣欣赏新得的墨宝，却被戳穿画是假的。陛下恼羞成怒，这才迁怒上了那官员。”

云书清甚少与当今天子接触，倒是没有想过，从前还发生了这档子事。

“丫头，这些话你听听就算，千万别往心里面去，也别传出去，”乔氏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如今也是皇室的儿媳妇了，一言一行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与你说这些话，是想劝你小心谨慎，你千万不要惹祸上身。”

云书清当时只是点点头，她心里很想问一句，乔氏这样劝她，然而当年，她的外祖父，明知道有些事情做了会为卫家带来灾难，但是外祖父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外祖父所图的又是什么？

老者姓姜，云书清听乔氏提起过，姜老头人很是忠厚老实，一定能将庄子打理好的。

姜老头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这庄子附近，方圆几百亩的良田都是属于卫家的，当年卫氏去世，卫氏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查看庄子以及田产的情况，姜老头便知道卫氏留下来的人可能都出世了。姜老头不敢相信云家，便写信给迁到广陵的卫家人，卫家人当时也是忙得抽不开身，没有派人过来打理庄子。

姜老头是个一根筋，既然主人不在，他就替主人守好产业。

这么多年来，在姜老头的打点下，田地里的粮食一直在丰收，他们将粮食卖掉，得到的银两清点好，送至钱庄存起来，账簿每一笔都记得非常详细。

或许，在姜老头的有生之年，他可能等不来主人了，或许，他完全可以潇洒的挥霍这些钱财，主人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姜老头没读过几本书，但是他也知道，卫家于他有恩，哪怕被卫家遗忘了，他也要替卫家守好产业。

这些年来，姜老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他也曾给卫家写过信，但是他不知道卫家在广陵的地址了，因此信没有寄出去，姜老头甚至还寄信给云家，然而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云书清听着姜老头的念叨，她没有打断姜老头的话，姜老头倒是反应过来，连忙道：“小主子，是不是老奴多嘴了？”

云书清笑着摇头，“姜伯伯劳苦功高，我感激您为卫家付出的一切，怎么可能嫌您多嘴呢？”

姜老头放下心来，正好他的老伴端了煮好的姜汤过来，给每人盛了一碗。

姜大婶也是年逾花甲，满头的银丝，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酸。姜大婶看着云书清的目光中全是慈爱，“当年我与老姜在莫家当差，后来莫家出了事，是卫老先生救下了我们，我们当时就发誓，就算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卫老先生的恩情。”

“后来，我的大儿子病重，又是卫老先生出面给请了大夫，这样大的恩情，我们就算做牛做马也是偿还不清了。”

云书清见姜老头夫妇要下跪，连忙扶住他们，她一人的力量太小，她又让寒月和冰华过来帮忙。

姜老头夫妇的情绪很是激动，二人领着庄子上的奴仆过来给主子们请安。

合计二十七人，满满当当的跪在下面，每个人都是穿戴齐整，脸上干干净净的，双目炯炯有神，望向云书清时充满着尊重。

云书清心头一热，从未想过，她会面对这一幕。

也曾主持过穆王府的中馈，然而穆王府人口简单，因为有谢从琅的关系在，所有下人都恭恭敬敬的对待她。然而面对这么多忠诚的仆人们，云书清还是觉得心中激荡不已。

众奴仆给云书清磕完头，云书清让冰华看赏，这才让他们出去。

姜老头夫妇仍然留在屋里，向云书清汇报这十几年来庄子上的大事小事。

云书清津津有味的听着，姜大婶原本以为这位三姑娘年纪轻轻，应当不懂得如何打理这些事情，准备等几人安顿好了，再详细说一说。没想到三姑娘不仅认真听了，偶尔还会给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姜大婶有着丰富的阅历，只是稍微一思考，就已经明白了三姑娘提出的建议的可行性。

讨论完庄子的大事小事，云书清又说了一些云家的事情。

当得知云书妍嫁给四皇子为侧妃，云书瑶许给庄国公世子为妾时，姜大婶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鄙夷。

“当年夫人刚刚去世，尸骨未寒，姑爷还在守孝，向氏就迫不及待的勾搭上了姑爷。”姜大婶不屑的说道，“夫人孝期还未过，姑爷就将向氏娶进了门，当时这件事在京城里面还是引起了一片轰动。”姑爷指的自然就是云承兆。

云书清倒是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与继母之间还有这样跌宕起伏的大戏。

“那，父亲没有被御史弹劾吗？”云书清短暂的思索过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云承兆什么样的性情，云书清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优柔寡断，耳根子软，迫切的想要往上面爬。

这样的父亲，为何会在亡妻孝期未过时，就迫不及待的迎娶新妇进门？

姜大婶嘲弄似的一笑，“弹劾？当时升平公主的母亲，也就是向氏的亲姐姐，刚刚升为嫔，向家名声大噪，谁敢去得罪向家？”

云书清想了想，逻辑上也说得通。

“那向氏的肚皮子倒是争气，如愿嫁进云家没几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云书清心里默算，云书妍比她小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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