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方士渊源

淳于髡脸上露出悲色：

“先生生于蜀中，远离大海，不知其故也是正常。”

“我燕齐沿海之地，海中妖兽频繁祸乱百姓，沿岸之地，民不聊生。”

“因此，为了对抗海中妖兽，从先民起，便有无数才学之士钻研术法，以期消弭祸患。”

“如此天长日久，方术蔚然成风，便有许多方士因此脱颖而出。”

子龙恍然大悟点头。

心中也不免为蜀地叹息。

蜀地的社会形态发展确实远远落后于这些中原大国。

说起来，蜀地从上古洪荒至今，似乎仍是处在蛮荒时代，百姓茹毛饮血，挣扎求存。

同样深受妖兽侵扰，蜀地百姓就只能苟延残喘，在遍地危机中寻找空隙勉强繁衍下去。

而燕齐之地，却诞生出无数方士，方术传承不绝，靠人力抵抗威胁。

从这点看来，蜀地能并入秦国，对蜀地百姓来说，还真不是件坏事。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南中之地。

自己的第一世三国时期，蜀中已经是繁庶无比的天府之国。

可南中之地，也就是孟获所在的地方，依然是穷山恶水，民生困顿不堪。

与上古蛮荒，无甚区别。

子龙心思翻涌之中，淳于髡已再次说道：

“前些日子，临淄北面两三百里开外，渤海之中出现一条恶蛟，兴风作浪，害死无数沿海渔民。”

“甚至不时冲到岸上，吞噬百姓。”

“宋毋忌得知此事，便与正伯侨携手前往海上，打算为民除害。”

子龙倏然大震。

不可置信看向淳于髡，又转头看向羡门子高。

见两人神色不似作伪，心中大为触动。

当初听秦国回报，宋毋忌狮子大开口，居然要秦国裂土划国以作为报酬。

当时宋毋忌几人给子龙的第一印象便是贪得无厌。

因此，前来稷下学宫之时，子龙便打定主意折辱他们一番。

激他们动手，再以赌注方式拿捏住他们，让他们为镇压孽龙出力。

当然，打一棒子后还要给个甜枣。

免得他们出工不出力，酿成大祸。

因此，带上樗里疾一起前来，一些钱财上的报酬，当场便可答应下来。

可如今骤然发现，宋毋忌竟也是为民请命之人，不顾危险出海屠龙，子龙不由有些为之前的孟浪行为后悔。

转身对着羡门子高深躬到地，歉然道：

“羡门先生，云龙子之前不知你们殷殷为民之心，言语间多有冒犯，在此请罪！”

子龙如此前倨后恭，顿时将羡门子高弄得答不上话来。

伸手挠着雪白发丝好半晌，才尴尬笑道：

“无妨无妨，学无先后，达者为尊。”

“云龙子先生方术之道横压当世，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

“再说呢，我等屠龙也不单单只是为了解民倒悬，海中珍宝无数，蛟龙之属，更浑身都是宝贝。”

羡门子高炫耀地扬了扬手中长戟，介绍起自家宝贝，滔滔不绝：

“看到没，此戟乃是用海中烈火珊瑚祭炼而成，大海虽然水属泛滥，可此等烈火珊瑚，却是火属极盛之物。”

“吾获得此烈火珊瑚重宝，便仿造火神祝融的兵刃，打造出这支焚天戟。”

“另外，若将蛟龙之魂炼入法器，方术威力倍增，吾这条火龙之魂，便是当初听说南荒出了一条火蛟，吾与宋兄正伯兄一同前往将之屠灭。”

“宋兄此番前去大海屠龙，也是想着能将那条恶蛟之魂炼入他的法器之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毕竟宋兄善于水属方术，海中恶蛟属性正与其相匹配。”

子龙恍然。

不由忍俊微笑。

这羡门子高倒是个直肠子。

能够自承已欲，而不是冠冕堂皇以为民除害名头给自己贴金，这已胜过无数人了。

淳于髡也是呵呵轻笑，频频点头。

子龙笑问道：

“羡门先生，当初宋毋忌和正伯侨曾助你杀死火蛟，获利颇丰，如今他们去海上屠龙，你为何没还以援手？”

羡门子高顿时大为尴尬。

期期艾艾半天说道：

“老夫善于火法，大海之上水属最盛，水能克火，老夫去了束手束脚，不但帮不上忙，还要给他们添乱。”

“再说......”

“老夫怕水，一到船上便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老夫本也想出点力气，还是被他们俩劝阻回来，惭愧啊。”

说起自家糗事，羡门子高掩面转头，讪讪不已。

“哈哈哈。”

子龙和淳于髡欢声大笑。

没想到如此声威赫赫的一尊方士，居然还会晕船。

这小老儿，还挺可爱的。

如今把事情说开，剑拔弩张的紧张之势顿消，气氛祥和了许多。

周围远远观望的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瞧，切了声，纷纷转身散去。

唯有聂平抱着落星剑，期期艾艾走了过来。

身为剑痴，聂平对剑道的追求已到疯魔的地步。

平素在这稷下学宫几无敌手，便放浪形骸，浑噩度日。

可与子龙一战，这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心痒难搔之下，便不想就此离开，希望能向子龙多讨教一番。

羡门子高也正有此意，想腆颜向子龙请教方术。

听聂平说明来意，便撺掇着子龙多多指导一番二人。

熙熙攘攘之时，已将马车安顿好的樗里疾也走上前来，凑热闹之下，便也要子龙指导兵法之道。

子龙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恨不得掏出龙胆枪，将这三个烦人的家伙一人一枪，戳个透心凉。

淳于髡看着子龙，满是欣赏之色，哈哈大笑。

“两位贵客辛辛苦苦远道而来，何不进殿奉茶一叙？”

“聂平，子高，你们也一起来吧。”

荆杖得得轻点，转身缓缓向大殿走去。

子龙连忙欣然应下。

稷下学宫的名声，流传数千年不绝。

大殿乃稷下学宫核心之处，子龙自是想观摩一番。

樗里疾更是亦步亦趋瞪起大眼，目不暇接四下打量。

身为刚从偏僻穷困中崛起的秦国子民，对人文荟萃蔚为大观、高居诸国巅峰的齐国，心底深处，是极为艳羡崇慕的。

可是身为秦国宗室重要人物，又是秦军统帅，樗里疾原本并无可能前来稷下学宫。

这下机会难得，便恨不得将所见之景尽数记在心底。

四人前后鱼贯踏入大殿。

只见白日之下，大殿之中依然灯火通明。

头顶烛台高悬，四壁以青铜铸成鲛人之状，手捧灯盏，内里盛满鲛油，燃着熊熊火光。

空气中，散发着鲛油特有的腥香之气。

大殿最深之处，墙上悬着一幅幅画像。

李聃、孔丘、墨翟、列御寇、苌弘、杨朱等已经作古的诸家名宿，尽在其上。

大殿之中，团坐着一群形貌各异之人，正激烈争辩之中。

见诸人进来，顿时收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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