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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别再动了


裴寂从未对人如此无可奈何过。

他从知道卫南熏将自己所说的话给忘了,甚至可能将两人那日的事也一并给忘了起。

就忍不住去想,她是否对此等男女之事已经十分娴熟,不然怎么会有人连这种事都会忘记,连带她给他更衣换药的熟练,更让他加深了这个猜测。

虽不知为何,但这让他觉得无比憋闷烦躁。

仿佛他整装好十万军士准备开战,敌方上演了一出空城计,让他对着空气白忙活半日。

既是她亲口说的,当牛做马也要报恩,那正好,就给她这个报恩的机会。

没成想,她对他的气恼无知无觉,每日还像没事人那般,给他擦洗更衣上药,做得是那样的顺手和自如。

直到此刻,他终是忍无可忍。

一把抓住了那双胡闹的手,压抑地道:“别再动了。”

卫南熏不是未经情事的小姑娘,立即就反应过来碰到了什么,顿时一张脸从眼睛红到了脖子,红得就像是蒸熟了的河虾,简直要滴出血来。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裴寂长得极好看还安静,又受伤躺在床上,总会给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错觉。

她甚至有时候都会忘了,家里多出了个男人来,唯有给他上药看到那结实的胸膛,才会想起他是个男子。

但他实在是太脆弱了,面色一直苍白没什么血色,她有时候都怕力气太大捏疼了他,两人在一块,她更像是欺负人的那一个。

可男人就是男人,他再虚弱,力道和肌肉都不是女子能比拟的。

“我,我不是有意的……”

这个时候她解释得再多也没用了。

果然,裴寂根本不信她的话,只觉得她是惯犯,将她手中的布巾夺过,沉声道:“往后我自己换药,就不劳烦关姑娘了。”

卫南熏这会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听他说不用她换药,顿觉得救了。

把东西丢下,就逃也似的出去了。

她跑得太急了些,出门时险些撞上了廊下的织夏。

“阿姊,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累病了。”

卫南熏双掌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脑子里全是方才那乌龙的画面,飞快地红着眼连连摇头:“没,我没事,就是屋里太闷了,我有点热,回屋歇一歇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就蒙头拐进了隔壁的房间。

“等等,阿姊!你走错了,那是厨房啊。”

卫南熏没有看路,脑袋撞在了一捆柴火上,发间夹杂了木屑,她也无暇整理,讪讪地退了出来,这才拐回了自己的屋里。

这真的是太闷热了?

织夏看一眼她的背影,再看一眼裴寂的房间,总觉得这两人哪里怪怪的。

-

卫南熏回屋洗了好几把冷水脸,总算清醒过来了,她摊开这几日写的簿子,努力让自己忘掉方才的事。

她想了好几日,到底怎么才能赚钱。

一来自己开铺子是不现实的,她没有那么多可用的本金,且开铺子盈亏不定她没把握能回本。二来裴聿衍的人马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找回来,她不适合太过抛头露面的事。

思来想去,她想到可以赚钱的东西便是她的这双眼和脑中的记忆。

她们在平镇,离京城虽不算远,但四面群山环绕成一个盆地,很多时新的东西更新没那么快,总要晚上个一年半载的。

这边的女娘想要买最新的胭脂颜色,衣裳首饰的花样,都得跑去京城才能买到。

那她就可以把京城即将要流行的花样子,首饰模样全给它先画下来,卖给这些首饰、成衣铺子。

这对卫南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前世她是裴聿衍最宠爱的良娣。

宫里的人惯是会审时度势,别的不说,在吃穿用度上,都是可着她先挑选的,从布料到成衣到金银首饰,糕点摆设,样样都是最好最时新的。

而她那会也想着要讨裴聿衍的欢心,白日里他没人,她一个人在屋里无事可做,便在这些东西上颇为下工夫。

她得太子的宠,模样又生得好看,甚至很多东西都是从她这流行出去的。

比方她有一阵爱画罥烟眉,爱贴鹅黄,就惹得全京城的贵女争相模仿,那一阵京中最流行的就是贴鹅黄。

恰好最近就是前世她入东宫的日子,她记得很清楚接下来会有什么东西时新起来。

以防被人瞧出端倪,她也不必一次性画太多拿去卖,可以每月与某个商铺合作一项,再说,她看了父亲那么多天南地北的好东西,不一定非要是京城流行的,她能说出个几样来,也够对付一阵了。

她最近就是在挑选合作的商铺与东西,暂时挑出了酥山冰酪子和一款京城即将流行的衣裳花样。

酥山是西北敦煌那边的商人发明的,父亲记在了书里,写明了制作的方法与食材,她先前在家中自己试过几次,做出来的与书中所绘所写差不多。

现下正值酷暑,吃冰乃是人人都喜欢的事,想来不会出错。

她提笔在纸上画出心中所想的花样子,与那酥山的制作方式,画着画着,不知怎么就浮现出方才的画面。

只觉手里的笔都不干净了,她握着笔的手一抖,墨汁浸染了整张纸面。

她的脸腾得一下又红了。

这该死的季守拙,真是害苦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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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南熏对此极为重视,她的画技又不算很好,光是画那个花样子就花了三四个时辰才算满意。

隔日一早,她和织夏带着图纸,去了镇上最大的成衣铺子以及酒楼。

织夏是这些铺子的常客,好些店小二都知道城西新来了个关家,是来平镇寻亲的,但一向只见过织夏,很少见到这个身子羸弱的大姑娘。

虽说她带着帷帽并未看见长相,可那袅娜的身姿以及摇曳的脚步,都足以令见过的人魂牵梦萦,忍不住一窥真容。

卫南熏先去了成衣铺子,见到了极为精明的女掌柜,她的眼光很是毒辣,一见卫南熏拿出的图纸便连连叫好,直接就定下了要。

还给开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

织夏连眼睛都亮了,要知道一两银子省着点都够她们姐妹用上两三个月的了。

刚要拉着阿姊表露欢喜,就见卫南熏很是从容地道:“我分文不要。”

这回不止是织夏,连掌柜都讶异了:“关姑娘是觉得我开价低了?”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花样子,觉得对方是在以退为进,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再给姑娘添一半,再多也没有了,您这样子我虽然喜欢,可平镇地方小,能穿得起这等好东西的人家不多,我这本金砸下去还不知要多久能收回来。”

她这话有真有假,平镇靠近京城,不少达官显贵的祖宅庄子都在附近,有钱人自然不少,但能不能卖得好确实是无法保证的。

卫南熏仍是浅笑着摇头:“我是认真的,何掌柜,我分文不要。”

“那姑娘是想要?”

“我要分红,您卖出去的所有这个花样的衣裳裙衫帕子香囊,我都抽一成利。”

何掌柜的铺子里有全平镇最好的花样师傅,也会找人收花样子,但从没遇上要分利的。

“若是一件都卖不出,那你岂不是白花心思了?”

卫南熏自信地点头:“相反的,若是卖火了,我不就赚了。”

见何掌柜还在犹豫,她将画纸轻轻折起:“掌柜的若是不收,那我便只能去找别人合作了,但您若是要了,我可以保证以后所有的花样子都只卖你们家。”

织夏在一旁都急死了,阿姊是不是疯了啊,这对掌柜的来说岂不是一本万利,一分钱不用出就白得了个好东西。

就在她要将画纸折叠好收回囊中时,何掌柜伸手接了过去:“我答应,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往后你的花样子我都收,你若何时想改成一两银子随时都能改主意。”

“不,我相信自己,也相信您的眼光。”

这一番交谈,两人都十分满意,何掌柜甚至亲自将她们送到了店门口。

“我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关姑娘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女子,这个样子明儿我就让她们先做衣裙,赶上初秋的第一波成衣,保管卖得好。”

“那就多谢何掌柜了。”

卫南熏带着织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路上织夏仍是不解。

“阿姊,那花样子可是你的心血,若是没卖出去你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就算卖出去了卖得很好,又怎么能知道这何掌柜是不是信守承诺之人呢,咱们又不清楚到底卖了多少,她完全可以随便说个数糊弄我们啊。”

“那我们好像也没有损失啊,最多是浪费了一个晚上,大不了就是我再画别的,卖给其他人,好啦,不要担心啦。”

这二者的区别是,一个她在卖东西,一个是她在做生意。

她想的从来不是当个画花样子的画师,她绘画的能力不如别人,点子也总有用完的时候,她想要试着用这种方式源源不断地累积财富。

卫南熏知道织夏对做生意没兴趣,与她解释她也不一定能懂,且这事本身就有风险,说得再多都不如等结果出来了,再来评判这个决策是否正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南熏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她蓦地回头去看,可熙熙攘攘的街市并没有异常的地方。

“阿姊,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我看错了。走吧,去丰乐楼。”

丰乐楼是平镇最大的酒楼,共计四层,也是镇子上除了城门最高之所。

她用刚刚和何掌柜商议的方法一样,把酥山的制法图纸给了酒楼的东家。

裘掌柜是个懂行的,酒楼又是个汇聚天南地北之人的场所,他对这远在漠北的酥山略有耳闻,但一直没机会尝过。

拿到她的图纸,立即就给了后厨。

酒楼与成衣铺不同,尤其还是丰乐楼这样的大酒楼,什么食材都不缺,很快就有大厨用冰制了一份酥山。头次做就比卫南熏自己在家捣鼓的要更还原,味道也更好。

裘掌柜几乎是立刻就拍了板,对她分一成利也没丝毫意见:“这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夏日没剩几个月了,接下去对冰饮子的需求没那么大了。”

按理来说,卫南熏应当再从父亲的那些书中再找个西北特色的美食出来,但她却笑着说:“无妨,可以等明年。好东西越是稀有,才越是值得人回味。”

一来是西边和他们的饮食习惯不同,她就记得父亲每次回来,都说吃的住的不习惯,合作的初期还是以稳妥为主。

二来是她也不想一次拿出太多新鲜东西,惹来旁人的怀疑与惦记。

两边她都有嘱咐过,莫要向任何人透露是她出的点子,不然往后的合作就要取消了。

交代完这些,她便重新戴好帷帽准备回去了。

这趟出来差不多半日了,虽然算着日子,裴聿衍与卫明昭已经成亲,无暇他顾。但以防万一,她还是不适合在外面走动太多,得赶紧回去才好。

可刚走到二楼的楼梯,迎面就撞上个冒失的伙计,手里端着茶壶直直朝她们撞来。

眼见那滚烫的茶壶就要泼洒在她身上,卫南熏立即护住织夏向旁边退去。

但楼梯太过狭窄,她的行动受到了限制,更是不慎踩着了衣摆,脚下一崴整个人就朝楼下歪去。

“阿姊!”

卫南熏认命地闭上眼,等待疼痛的传来,就感觉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背脊,她戴着的帷帽轻轻晃出个白色的弧度。

她与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对上。

“姑娘,你没事吧?”

面前是个白净的书生,年岁看着不大,穿着一袭浅蓝色的布衣,浑身透着书卷气。

最让卫南熏感觉到舒服的是,他看她的目光,似有惊艳但没半点轻佻之意,这与裴聿衍那等装出来的斯文有些不同。

“我没事,多谢公子。”

“姑娘似乎崴了脚,可需要在下送你回去。”

送回去这就有点暧昧了,还会知道她的家在何处,卫南熏立即警惕起来。

“不,不必了,有妹妹陪着我就够了,多谢公子。”

卫南熏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说这个少年看着文质彬彬,目光尤为澄澈,但有了裴聿衍的前车之鉴,她现在瞧见这等斯文人都害怕。

即便脚崴了的地方隐隐作痛,她也拉着织夏就要走。

但刚走了没几步,又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娘子受伤了,这么急着去哪儿啊,不如让本少爷送你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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